自动投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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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动投币,值得玩味的是自动二字。自动的意思就是你爱投不投,不投拉倒。曾有一种电话,叫自动投币电话,它吃了钢嘣儿才肯为你服务,你投还是不投?有一种自动投币售货机,投不投币当然也悉听尊便,不过,如果你不投,里面肯定不会自动掉馅饼。哦,对了,大街上还有了自动投币厕所,这东西很死板,你只有“投入”它才会让你“产出”内急之时,投与不投,你就看着办吧!

    有了自动投币系统,啥事情都可以自己“看”着办,少费许多口舌。你不会对着一台冷冰冰的机器讨价还价吧?这就是便捷消费革命给我们带来的好处。

    不过,今天还真让我逮着讨价还价的了。这事有点意思,不妨说说。

    坐公共汽车,是辆自动投币的公共汽车,地点是武汉,从汉阳到武昌,起点站,票价一块二。乘客鱼贯而入,往投币箱里投零钞的动作,用“争先恐后”来形容,应该错不到哪儿去,而且你还真不能怀疑大家是为了抢座位才这么干的。因为那开车的司机正目不旁视,悠然地看着前方呢。谁投币谁没投币似乎与他毫不相干。

    我是第一个上车的,自然可以端坐前排,自然可以观察到一切。最后上车的是一对父子,一三十多岁的男人牵着上十岁的儿子。爷儿俩反正落人后了, 车上反正也没座位了,当然不急。父亲投了币,我没注意到他投多少,可司机注意到了。司机仍然正视前方,声音很轻,好象在自言自语:“孩子要买票。”

    那男人也假装司机在自言自语,牵着儿子继续往车后走。司机言语真的很短,他继续小声补充道:“孩子满了一米一,买票了再上车。”

    这次那男人不能假装没听见了,他对孩子满了一米一这件事情似乎不置可否,而对买票这件事情肯定持有不同意见。最后他决定用“嘿嘿,嘿嘿”来表达这两种矛盾的态度。麻烦的是司机一直没转过头来,所以他的两声“嘿嘿”显得有些空洞,倒是弄得看着他的人蛮尴尬的。

    在这个过程中,司机已经启动汽车了。那男人边嘿嘿着也走到了车厢中间地带。按说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嘿嘿,当然还没完。正当我准备打瞌睡的时候,一幕生活小品继续上演。司机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一声低吼:“那孩子下去!”同时右手轻轻一点,开启了打开车后门的按钮。

    注意了,司机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他是要那孩子下去,而不是让那男人下去。其逻辑推理如下:那孩子满了一米一,满了一米一的孩子上车要买票,而那孩子没买票就上车了,所以应该下去。

    满车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用目光搜巡那对父子的行踪。

    那对父子果然没找到座位,而是站立在车厢中间。此情此景,更增加了这出小品的戏剧性:那男人不唱主角都不行啦!

    他果然不负众望,不慌不忙地说出一番话来:“好的,我也下去,那你退我钱吧!”

    这要求真是太合情理了。其逻辑推理稍稍复杂一些:孩子不买票应该下去,这没错。可这孩子是我儿子,儿子下去我就得下去,你总不能为了一块二毛钱造成我骨肉分离吧?我下去没问题,可我给钱了没享受到你的服务,所以你得退我钱。

    “”这次轮到司机没话说了。

    不过,你可能早看出这司机的过人之处了,他不会让这场生活小品轻易落幕的。

    你可以评评司机的话是否在理:“哈,我又没收你钱。你的钱在这箱子里!”

    你可能很想知道结果如何,但我不能够告诉你。因为剧未落幕之前,我自己先下去了。我也很想看完它,并且也心疼自己的一块二毛钱,可我真的有急事,得去赶另一辆车,所以中途退场了。

    对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发点感慨,比如投币系统的不完善呀,比如公共道德的衰落呀,比如丑陋的人性呀,还比如“救救孩子”、不要让他们纯洁的心灵受到污染呀什么的。

    但我当时确实没想这么多,我就觉得这事好玩。我还想到,这么好玩的事今后可能真不多了。公共汽车上的自动投币系统如果更完善一些,干脆假设那机器是个机器人吧,对,今后它可能就是个机器人,那机器人有探囊取物的本领,在你上车时,可以不多不少,刚好掏你一块二毛钱,还能给你找零。如此一来,我们当然不用费任何口舌,也没有任何口舌之争了。

    可那有意思吗?人与人之间不用打任何交道,一切都可以“自动”进行,人只需要与机器打交道就行了。那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是,谁能担保那一天不会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