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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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文茵坐在书桌前,笔下一幅美人图改了又改,想起白天的种种,嘴角不自觉的始终上翘着。被唤进来的青峰、远山,也感受到了主子的好心情,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咱们提前回京,明日出发,同顾将军一起。青峰,你吩咐下去将京城柳林那处的宅子收拾出来,安置顾将军一家。远山,你将这封信交到老爷子手上。”

    “是!”二人领命退下。相视会心一笑,各自复命去了。

    顾将军一行人结账出门时,碰到了等候多时的谢文茵几人,相约一起回京城。顾清翔哈哈大笑两声,看了自家宝贝一眼,爽朗应下,一路有说有笑,奔赴京城。不得不说,不愧是太师亲自培养出来的,又经过几年督察院所派走南闯北的历练,谢文茵待人接物恰到好处、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介绍起京城的人情故事简练明了又诙谐幽默,使得顾将军一家短短几日之内,对当下的朝堂上下有了个大体的了解。

    顾夫人越看这个年青人越喜欢,对谢文茵说道:“公子真是我们的贵人啊!正愁着到了京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公子这场及时雨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我备了些西北土产以表谢意,公子不要嫌弃啊。”

    谢文茵忙说:“顾伯母太客气了,长辈赐不敢辞。”使人接下礼单,接着说:“皇上肯定会赐给顾伯父官宅的,在这之前不如伯父伯母暂住晚辈在柳林的一处闲宅如何?等赏赐下来,收拾妥当再安置可好?”

    顾清翔发话说:“就住客栈就行,怎好住在太师府宅,扰老人家耳目清静?”

    谢文茵解释说:“那是晚辈自己名下的私宅,不为外人道也。何况伯父戎马半生,保家卫国,就是祖父也常说您必会名垂青史,功勋卓著,就是住在太师府也不为过啊。”

    “哈哈哈,”顾清翔得意大笑,“如此我可不客气了!”

    说好了住在谢文茵的私宅后,两家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京城遥遥在目,天已黑将下来,虽有小村庄两两的民宅可以借住,但大家选择了露宿扎营,映着篝火谈天说地,没有拘束,好不快活,算是进京前对西北自在生活的最后纪念吧。顾夫人拽着顾将军离开,走进最大的帐篷,侍卫们也都远远地看守,只余谢文茵和顾盼两人在篝火旁。天上星辰闪烁,四处静谧无声,只有点燃的树枝偶尔劈啪作响。月下观美人,更加虚幻不真实,仿佛不是同世中人倒像是天外仙子。谢文茵没来由一丝恐慌,开口打破安静:“顾妹妹在想什么?”

    顾盼正在想过去,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前尘往事过电影般,直刺地心痛不能呼吸。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现在自己虽贵为千金小姐,也拥有了女人幻想中的美貌,甚至身处女子稀为贵女子地位超然的时代,但过去真真切切的二十多年的回忆如何能忘?提笔写字时,需要从右到左;洗漱方便时,要用盆用桶;走到哪里,都要紧跟小厮侍卫;拜见长辈,需要行礼下跪;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没有工作也没有娱乐;换了好几个老师,才得以学到些真学问,其余所教无不是如何相夫教子、平衡几个夫郎的关系……虽然顾氏夫妇算是彧朝很模范的恩爱夫妻了,但是毕竟夹杂顾夫人的两个陪嫁小子,尤其在顾清翔外出打仗期间,顾夫人无顾忌地亲近宠幸两个貌美嘴甜的小子,让顾盼很是不适应。诚如谢文茵所说,彧朝因为婚配每年都有流血事件发生,尤其顾盼一直居住的西北边塞,民风彪悍,男子间为争宠常大打出手。顾清翔虽贵为将军,颜值气质都没得挑,但为了征得夫人的长爱不衰,也难免会有委曲求全的时候。看着威风魁梧的汉子,对着吃住都靠将军府的两个小子低头,顾盼很为之不平。

    顾盼以前的家庭是个普通但幸福的传统家庭,对比周围单亲、离异的家庭,顾盼曾无数次地感恩自己有一对善良恩爱的老爸老妈。虽然魂穿来此已八年,但是对现代文明的怀念、对闺蜜好友的想念,尤其是无法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剜心之痛,随着时间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重。顾盼时常在想:没有独女的他们,如今怎样了?老爸买了十年的意外保险,还差两年就可以不缴费了,受益人是自己,可没想到出意外的是他的宝贝闺女……还有看着自己长大的姥姥姥爷,他们年事已高,听到自己意外的消息身体能否承受得了?想到自己不听闺蜜的劝,偏偏锋芒毕露地去得罪小人,结果被打击报复而阴差阳错地穿越到了异世,每每悔恨的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谢文茵大着胆子摇了摇顾盼的胳膊,又问了一遍:“顾妹妹,你在想什么?”

    顾盼思绪被打断,看着谢文茵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说:“我在想天地辽阔、宇宙浩瀚,不知天外的某处,是不是也有个相似的大陆,有着相似的人畜树木?”

    谢文茵楞了一下,没想到顾盼小小姑娘家会想到这么哲学的问题,百事通的状元郎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天下之大,我想不会只有一个彧朝,许大许小,可多可少,或贫或富,我相信总有另外的平行之地,孕育着别样的风土人情,又或者极相似;没准儿此时也有两个小儿女,正对着星空,天马行空地幻想呢。”

    “呵呵,英雄所见略同。”看着谢文茵在篝火下养眼的容颜,顾盼心情好起来,打趣道:“不过像谢少这样品貌双全又年轻俊俏的儿郎,可真是如鲛人样稀少啊,不知那个相似的天外之国,能不能出一个一样标志的谢文茵?”

    谢文茵被打趣地又羞又恼,真想把她捉住咬住那张不饶人的小嘴,却又突然被自己这个惊人的念头吓到,不由自主地看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心跳到了咽喉。

    顾盼也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自己在彧朝说这种话很不合适,几乎有调情的调调了,立马偷偷地观察不言不语的谢文茵,只见他的俊脸红得像篝火一样,赶紧转换话题,问道:“我在想太师府是不是风水好啊?又是探花又是状元的……呃”发现这个话题更不合适,人家都是孤儿了,还提这茬?!

    谢文茵见顾盼窘得呆头鹅的样子,嗤笑了一声,温柔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如水的月光把贵公子一身超越年龄的气质冲淡,良辰美景下,静坐的也只是一个年仅十七的青少年罢了。顾盼心生亲近之意,轻轻问道:“谢哥哥,能说说你自己的事儿吗?”

    谢文茵温柔笑看顾盼,“妹妹想了解我?”

    顾盼真诚地点头。

    谢文茵笑笑,抬头仰望着月空,轻轻说道:“我祖父,是众所周知的谢太师,曾是先帝的心腹大臣,也是当今皇上的授业老师。皇上登基后,祖父为避嫌,主动卸掉官职,赋闲在家,一心培养他的独子——也就是我父亲。先父不负期望,文武双全,一举夺得探花,一度风头无两。但令我祖父失望的是父亲爱上了一名风尘女子——也就是我的生母,她原是官家女儿,因家里犯事受连累发配京城乐坊。父亲对她由怜生爱,执意要娶,祖父拗不过,祖父想到她身份低微,不可再纳侧夫,也算好事,父亲不需再与他人分享妻子,后来他便也同意了婚事。

    刚开始几年,日子也过得幸福美满,我便是那时出生的。但有一天我母从前老家的一个老乡找来,她央求父亲帮那人在京城安置谋职,父亲也尽力帮忙。我母再次怀孕生了一个男孩,却被祖父发现孩子原来是与那个同乡的男人生的,祖父大怒,父亲忍辱从中调和,没有两年就郁郁而终。逐渐地,我母开始找机会出府与那人私会,越来越频繁不避嫌,祖父忍无可忍,无奈答应了生母和那人的要求,拜托太子殿下给那人升职加薪、又将我同母异父的弟弟送至太学读书,生母才再嫁那人,与太师府断绝了关系。”

    谢文茵不知不觉将自己出生前后二十来年的家事说出来,除了发小太子殿下,顾盼是唯二的听众了,多年的隐忍忿恨倾诉出来,心头轻松了很多。暗道自己这些日子真是很奇怪,她小小一个姑娘家,自己怎么会跟她说这个?不由侧头看顾盼,却看到她正看着自己,目下点点泪光,谢文茵忙慌乱地用手为她拭泪,却在接触到绸缎样光滑的皮肤后触电般缩手,颤抖地从袖中掏出方帕想给她,她的滴滴眼泪像火山烈焰烧灼在自己慌乱的心上,手足不知所措,最终挨不过,拿起巾帕轻轻地为她擦眼泪,一边无比轻柔地道歉:“我真不该跟妹妹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惹你伤心了,你、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对。”

    顾盼哽咽了几下,刚要平静下来说话,被突然冲过来的月桐打断了。月桐大喊着:“小姐你怎么了?”用力推开谢文茵的手,正端着的热粥也不知有意无意地倾洒在谢文茵的手臂上,谢文茵的手下青峰见状也纵身跃过来,顾盼心里着急,冲月桐叱道:“月桐,你还不速与谢公子赔礼道歉!”

    月桐端着空碗,脖子梗着说:“我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他居心不良,想占小姐便宜。”

    “你!”顾盼气到:“你瞎说什么?!”

    “我就不道歉,我又没有错。”月桐激动地说:“他们说京城的白面公子最会勾女人了,小姐你可别上当啊……”

    “你退下!”顾盼喝住他。月桐见顾盼是真生气了,心里也有点害怕,瞪了一眼谢氏主仆,退下了。

    顾盼忙用帕子给谢文茵擦袖子,见他手背被烫的通红,情急之下撸起他的袖子看,刚瞥到他白皙的手臂上一个鲜红的圆点,就被谢文茵慌乱地夺过袖子说了声“我无事,先去休息了,顾妹妹也早点休息吧。”就逃也似的回帐篷了。

    顾盼面对还未离开的侍卫青峰,真诚说道:“月桐太过分了,是我没有管教好,请哥儿代我像谢哥哥道歉。”

    高塔样的青峰许久未动,最后闷闷挤出声“姑娘要负责。”

    “你放心,我一定会罚他的。”顾盼忙应承道,“我那里有顶好的烫伤膏,我这就去找。”

    顾盼忙回到自己的帐篷,翻找出烫伤膏,派紫烟送到谢文茵那里。月桐在帐篷口别扭着,顾盼看到他就来气:“我平时真是太惯着你了,谢公子对我们礼待有加,刚才也是好心帮我擦眼泪,你怎么说话这么没有礼貌,还把那么热的粥倒在他身上,你是诚心的吧?”

    月桐倔道:“对,我就是诚心的,他就是居心不良,有个机会就套近乎,我们堂堂将军府最不缺侍卫了,用得着他保驾嘛?才几天功夫啊,就动身动脚了,我伺候小姐八年了,小姐就因为个才认识几天的小白脸凶我?!”

    “你!”顾盼不知说什么好了,“你还越发有理了!你给我到帐篷外站着思过!”

    “站就站!”月桐扭脸就出去了。过了一会,顾盼也浑浑噩噩躺下睡着了。

    这头谢文茵心里扑腾了半天,坐立不住,卷起袖子望着自己的守宫砂出神。良久,才醒过神来,看着旁边顾盼送来的烫伤膏心里丝丝甜蜜。这个小笨蛋,连守宫砂都不知道!正在甜蜜地回忆,帐篷外传来青峰钝钝的声音:“公子,那个小厮被顾小姐罚站思过,都站了快一宿了。”

    谢文茵心里更甜了,“知道了,你也休息吧。”

    第二天天亮,顾盼也醒了,没看到月桐,才想到他被自己罚站了。想他细皮嫩肉的,指定站一会就耍赖去睡了,就召唤紫言和博裕进来帮忙洗漱梳妆。当他俩轮番将顾盼的头皮扯得生疼后,顾盼放弃了,说道:“算了,将月桐叫进来吧。”

    月桐进来后,顾盼见他萎靡不振,黑着眼圈,主动示好到:“还是月桐的手艺好,你帮我梳头吧。”

    月桐也不说话,拿起梳子给顾盼梳好,收拾起铺被来。今日进京,大家都忙碌着,顾盼也就没再顾得上月桐怎样。谢文茵见到顾盼后表情有点不自然,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周到地安排顾氏一家住到柳林的府宅,然后告别回太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