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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福至却不知道蔺仲勋心里的盘算,这次早朝将是空前绝后的一次,因为他会顺便宣布退位,要人安排后宫那些女人去路,然后舍去蔺仲勋这个名字,只当杜小佟的一两。
动作得快点,他一夜未归,她肯定担心极了。
垂眼忖着,但却有一道目光灼热得教他浑身不对劲,忍不住微恼的瞪去。“单厄离,你有完没完?!”老用那种感动他迷途知返的愚蠢眼光看他,真的是要逼他大开杀戒,再杀他一回不成?
“臣只是认为皇上改变了许多。”单厄离由衷道。
“你又知道?”他哼了声,闭目养神。“朕不过是个昏君罢了。”
他一夜未眠,一早就和桂英华过招打得有些疲惫,得趁现在养精蓄锐,待会才能痛快地宰了那群老贼,让他们开开眼界,知道他这个昏君可以多藐视王法。
“光看这一次皇上让臣活至今日,就知道皇上确实是与先前有所不同。”
蔺仲勋缓缓张眼,睨向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杀他,那已是上一世的事了,他不应该知道。
“也许皇上不相信,上一世,臣被皇上所杀之后,原以为是再次轮回投胎,但却依旧记着上一世记忆,周遭之人也是上一世的人,这事说来有点玄,但臣相信不是梦而是真的,跟在皇上身边,看着皇上的改变,臣才有感而发地说出这段玄事。”
蔺仲勋缓缓眯起眼,听他言下之意,他也重生了?
“朕相信。”身为一个重生几百回的人,有什么理由不信?
所以这世间里,会重生的人不只是他?因为一个定数变了,所以后头许多事都跟着改变,就如不曾尝过的霜雪米在这一世出现难道说小佟亦是重生之人?他想起她曾在重病时梦呓着,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而活,难道指的就是重生后的人生?所以,她真是他的变量?!
他几百回的重生,等到了与她相遇的契机不管她是否真是他的变量,这一世他一都不会放开她,任谁都不能将他们俩分开!
“单厄离,叫阿福动作快一点!”
快,他要快一点将烦人事一次处理完毕,然后他要回到她的身边,他要抱着她吻着她,不允任何人再欺凌她!
杜小佟一夜未眠,神色疲惫,简直像快凋零的花朵,只因她的男人一夜未归。
她意兴阑珊地整理着红薯田,想不透他为何会突地消失。
昨儿个她尚处在震惊之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该不该戳破他的身分或证实他的身分,她坐立难安,然而他却没有回来她不禁想,该不会是他厌倦了她,所以离开她了?
杜小佟心思烦乱地闭上眼,却无法控制思绪。
她想见他,想问他曾经许诺过的是不是真的,还是根本是欺骗她的,可她要上哪找他?皇宫吗?她的身分如此低微,怎么进得了皇宫?还是耐着性子在这里等他?但他要是不回来了思至此,她蹙紧了眉,不允自己再胡思乱想折磨自己。
她本来就是孤独一人,一直以来都是孤独的,而她也抱定孤老一生的想法,就算没有他,日子还是得照旧地过,不过就是少了一个他而已。
她拼了命地说服自己,无心整理红薯田,正打算起身回房歇息,却瞥见她栽种在红薯田边的芍药。
都快七月了,这株芍药还是没有花苞,彷佛在告诉她,她的恋情将无疾而终但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余光像是瞥见什么,教她不由得定睛一瞧,在茂密的绿叶底下竟藏着小小花荀。
她喜出望外地拨开绿叶,轻抚着小花苞他可知道,赠她芍药是何含意?
芍药,是情人间的花,他知道吗?
“小佟姊!”
听见银喜的声音,以为是他回来了,可她侧眼望去,只见银喜急忙走进院子里,而身后——
“小佟。”郭氏怯怯地喊着。
杜小佟心往下沈,没给半点好脸色。“有事吗?后娘。”
“小侈,你爹病了,所以”
“我爹病了,你就应该去找大夫,找我有什么用?”杜小佟冷声打断她。
“可是”
杜小佟不耐地转过身。“我拿点碎银给你,总成了吧。”
“不是,是你爹病得很重,恐怕捱不过去了,我是来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说着,郭氏已经动手拉她。
杜小佟心中生疑,不禁挣扎着。“你这是在干什么?我爹那天明明就好好的,怎么会说什么捱不过去?”
银喜见状,赶紧跑到她身旁,然而郭氏的力道却大得吓人,一把将银喜推得跌坐在红薯田里。
“就是那日回去时淋到雨,风寒一直治不好,你当人家女儿的,总不能爹病得快死了都不回去见上一面吧。”说着,郭氏拉着她走。
杜小佟包觉有鬼,就算她爹真病了,也犯不着用这么大的力道扯她吧。
她奋力挣扎着,眼看着要挣脱郭氏,却出现一个男人一把将她抱住,直接带到马车上。
“小佟姊!”银喜从大门追出。
“快走、快!”郭氏大喊着,车夫立刻策马奔驰。
银喜不死心地追上一段路,却见马车愈跑愈远,她正不知道该上哪求救,就见两名皇城兵走来,她赶忙上前禀报身分,请求帮忙。
两名皇城兵闻言,其中一名道:“单将军有令,杜家有任何事况都得跟将军禀报,此刻我先进宫跟将军禀报,你联络附近的弟兄跟上那马车。”
银喜略松口气,但还是不安地在家门前来回踱步。
一两到底跑哪去了,小佟姊出事了!
平生以来头一次戴上龙冠的蔺仲勋,莫名的眼皮跳了下,不由得攒起浓眉。
“皇上,这腰带会系得太紧吗?”福至察觉他皱眉,立刻放轻了力道。
蔺仲勋垂眼忖了下。“犯不着这般隆重,百官到齐没?”
“应该已经到齐。”
“那就走吧。”
“奴才遵旨。”福至赶忙命如贵前往镇天殿通报皇上即将进殿,而后再随着蔺仲勋朝镇天殿移动。
直到来到镇天殿侧廊上,福至向前一步,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划一的伏跪声响,让蔺仲勋踏进镇天殿时,不由睨了一眼,哼笑了声,往那把从未坐过的龙椅一坐。
“众卿平身。”
“谢皇上。”文武百官起身,执笏垂首。
“众卿,朕今日破例早朝,不为其它,就只为了要整顿朝廷。”蔺仲勋也不啰唆,开门见山就宣告。
百官闻言,不敢议论,更不敢飘移目光。
“户部尚书,这账册漏洞百出,你可知罪?”蔺仲勋将户部呈上的账册丢在户部尚书脚边。
户部尚书像是早有准备,立即跪伏。“臣该死,竟一时不察,放纵侍郎亏空公款,私改账册,还请皇上恕罪。”
蔺仲勋慵懒托腮问:“侍郎何在?”
“回皇上的话,今日一早,臣进办公之处时,就见侍郎已经悬梁自尽。”户部尚书痛心疾首地道。
福至闻言,不由偷觑了蔺仲勋一眼,就见他撇唇哼笑了声。福至不禁暗叹,皇上还是一如往常般地料事如神。
“潘尚书可知道上行则下效,要不是上司以身试法,属下又岂敢生事?”蔺仲勋语调懒懒地提问。
“臣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既然你都知道自己罪该万死,还要朕恕什么罪?”蔺仲勋一派悠闲地道:“来人,将潘尚书押下,午时处斩。”
话落,百官莫不惊诧,就连潘尚书也惊愕不已,急忙道:“皇上恕罪,此事乃是侍郎所为,臣虽督导不周,但并非臣之过。”
“是吗?朕倒是听过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潘尚书有怠惰之罪,自当论斩。”
潘尚书急道:“侍郎乃是日前三甲进士之一,由吏部分配至户部,臣尚未来得及教导他,这事该是吏部之错。”
“吏部?”蔺仲勋目光扫到吏部孔尚书身上。
“皇上,潘尚书此言差矣,当初可是潘尚书力荐袁侍郎进户部,臣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孔尚书立刻双膝跪下。
“所以是卖官喽?”蔺仲勋笑问着。
孔尚书双眼不由得发直,半晌说不出话。
“所以是孔尚书卖官,潘尚书买官,就只为了替户部找个替死鬼,如此恶臣,还不认罪?”
潘尚书抿了抿唇,沈声道:“君虽尊,以白为黑,臣不能听。”
蔺仲勋闻言,放声大笑。“好个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但潘尚书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皇上恣意妄为,眼中可有王法?!”潘尚书气急,不敢相信他竟毫无证据就要判自己死罪,怎么也不服。
“王法?”蔺仲勋止不住笑意地道:“王法只有君子才会遵守,你自问可是君子?
当你贪赃枉法,亏空国库时,你心里可有王法?来人,还不将他押下,难不成是要朕亲自动手?”
殿前侍卫立刻踏进殿内架起潘尚书,潘尚书不敢置信自己已经毁了所有证据,依旧落得死罪,不禁意有所指地看向福至。“佞是福身本,忠是丧己源皇上此举,恐怕难令天下百姓心服!”
“这说法有趣,不如这样吧,朕将你斩首于午门外,再将你的首级挂在午门上,看看有没有百姓对你的首级丢石头,你就知道天下百姓服不服。”蔺仲勋笑眯眼道,俨然将生死视作游戏。
潘尚书直睇着他,只觉得那笑意令人不寒而栗,教人打从心底骇惧太大意了,过了太久的太平日子,教他忘了皇上的本性有多可怕。
可是迟了,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