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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院,已是近午夜时分。
傅天抒踩着疲惫的步伐踏进院门,别院里静悄悄地,只有幽微的月光照着庭院,教他还能看见眼前的路。
小花跟小标不知躲到哪儿去窝着,只有小虎一跛一跛的出来迎接他。
他弯下身子将牠抱起,小虎睁着一双无辜大眼,有点哀怨的看着他。
“饿了吗?”他抱着牠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弄点小鱼干给你”自从将慕真送走后,不只他,就连小花、小虎跟小标都回到了从前凡事自理的日子。
他总在早上出门前,放置足量的食物给牠们,但不知是先前被慕真惯坏了还是怎样,他发现牠们的食欲变差了。
走进小厨房,他先将小虎放在灶旁,然后拿出罐子里的小鱼干递给牠。
小虎连嗅闻都不愿,只是一**坐下,意兴阑珊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他微微皱起眉头“不想吃?”
小虎喵呜一声,起身往外面走去,他跟着牠走出小厨房,只见牠一个劲的往客房的方向走去,然后在紧闭的门前坐了下来。
这一瞬,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然后拧了两圈似的疼。
小虎在等着客房的主人,牠以为她还会回来
“小虎。”他走过去,将牠抱了起来“她已经不会回来了。”
“喵呜。”小虎看着他,像是听懂他说了什么,又像是在埋怨他做的决定。
“我是为了保护她,她”
是,他是为了保护她才要她走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也不希望她离开。
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她的思慕,傅天抒陡地一惊。
她不过是这漫漫人生中,一个与他短暂擦身的人,为何却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让他如此思念?
因为她照顾了他的胃、照顾了他所拥有的三条小生命?还是她帮他洗衣、帮他打扫庭院?
那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帮他做的事,只要他开口,但为何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的不同?
“天抒?”
正出神,院门口传来张俪的声音,他一震,迅速的回头往声源望去。
“娘?”他讶异的看着站在院门口的张俪,迈开大步朝院门口走去。
“娘,这么晚,您怎么”
张俪没跨过院门,只因小花跟小虎对傅天抒以外的人并不友善,即使她是傅府的女主人。
“娘有些话想跟你说,但平时总找不到机会,我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就你刚回来?”
“嗯。”“又在工坊?工匠们都不在了吧?你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看看一些成品,还有”
“你不想回来吧?”她打断了他的话,双眼直视着他。
他微顿“娘?”
“你虽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却是我亲手带大的,我难道不明白你的心吗?”张俪说着,幽幽一叹,眼底逸满歉疚“慕真在这别院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到处都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对吧?”
傅天抒眉丘一隆“娘”
“她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她,我相信你也喜欢她。”
迎上养母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他不由得感到心虚。
“都是因为耀祖吧?”张俪一叹“娘真是对不住你”“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孩儿了。”不想让养母感到歉疚,傅天抒急道:“我不惯被伺候,她在我也不自在,将她送到二夫人那儿,跟大哥无关。”
“若跟耀祖无关,你大可将她送到主屋来,不是吗?”张俪一语戳破他这个善意的、出于孝心的谎言。
他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是娘惯坏了他,是娘委屈了你”她眼眶微湿,眼底充满对他的歉意及不舍“娘知道你一直忍让着耀祖,从不跟他争也不跟他斗”
“娘,别这么说,做弟弟的本该敬爱兄长。”
“娘感激你为了这个家的和谐而退让,但也许该是你替自己打算的时候了。”
傅天抒微怔,一时没弄懂娘的意思。
“天抒,”张俪直视着他,语重心长地道:“不管是什么,若你在乎,若你要,就放胆的抓着吧。”
李府?潇湘苑
潇湘苑是二夫人所住的地方,此时,一名年约七旬的老者从苑中一间房里走出来,后头跟着的是神情焦急的二夫人。
“周大夫,她的情况怎么一点都没好转?”二夫人急问:“这两天,她烧了退,退了又烧,脑子也迷迷糊糊的,到底”
“她是染了风寒,不过情况并不严重,我两天前来时已开了药方给她服下,照理说是该好的,只是”周大夫沉吟片刻“这姑娘似乎是心病重过身体的病恙。”
“心病?难道”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看她是心病成恙,积郁成疾,真要医好她,那势必要找到解开她心锁的那把钥匙。”周大夫续道:“我还是会开点药给她,过两日,我会再来。”
“有劳周大夫了。”二夫人向他道了谢,旋即唤来家丁将周大夫送离潇湘苑。
她进到房里,坐在床沿看着烧得整张脸红通通,迷迷糊糊、意识不清的赵慕真,伸手轻探了她发烫的额头,眼底逸满不舍。
“恋心害人呀,真是可怜的孩子”她喃喃自语“你似乎是爱上了一点都不懂女人心的男人。”
看她病得如此重,她越来越觉得不妥,她该让傅天抒知道慕真的状况。
忖着,她立刻起身走出房外,唤来一名丫鬟吩咐其好好看着慕真,然后便遣了另一名丫鬟随她出门。
来到工坊,她一眼便看见正在跟金匠们讨论的傅天抒。
“二爷。”
她一出声,所有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她。
对于她出现在工坊,傅天抒感到十分讶异。“二夫人,怎么突然”
“慕真病了。”她神情凝肃地道。
听见她病了,傅天抒眼底闪过一抹震惊及心疼,但他很快隐去。
“她前几天染了风寒,这两三天烧烧退退的就是好不了。”二夫人神情忧心,
“我看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实在很焦急不舍”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觑不见任何情绪。
“周大夫说她是心病成恙,积郁成疾,二爷应该知道她心中记挂着谁吧?”她语带深意。
傅天抒依旧沉默。
他知道她心里记挂着谁?是的,他知道,就像他知道自己心里记挂着谁一样。
他的心像是被撕扯般的痛,但在他将慕真送走的那一刻,他便决定不再跟她有任何的牵连跟瓜葛,不管对她是什么感觉,这都是他保护她的方式。
“我会叫韩栋跟群开去探望她。”他以异常淡漠的反应掩饰并压抑着内心的波动。
二夫人一听,柳眉立刻紧皱,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二爷,你跟她终究曾是主仆一场,难道”
“她与韩栋及群开要好,看见他们,她的心情会好些那应该有助于她的病情。”
“二爷,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犹须系铃人,可别做将来会后悔的事。”二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言尽于此,告辞了。”
语罢,她走出工坊,带着候在外头的丫鬟离去。
一听说慕真生了场大病,韩栋及林群开立刻前往李府探视。
虽然他们极力想劝说傅天抒随他们一同前往,但傅天抒却像是铁了心般拒绝。
明白他的脾气,也了解他当初为何将慕真送往李府,更知道一时半刻动摇不了他,他们也只能暂时作罢。
到了李府探望了慕真之后,两人心情沉重,不为别的,只因她确实病得不轻。
看着原本活蹦乱跳的她,如今却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呻吟,他们真是心疼至极。
走出房外,二夫人请他们到小厅喝茶,三人就此事讨论起来——
“二夫人,慕真怎会病得这么重呢?”韩栋一脸不舍“她比之前见到时还清瘦,脸色也苍白憔悴”
二夫人眉心一皱“她这是心病,打从她来到李府的那一天起便染上了。”
林群开微顿“二夫人,你的意思是”
“二爷不明白,你们两人总不会不懂吧?”二夫人一叹“不管她知不知道,明不明白,但她确实是对二爷动了情呀。”
韩栋苦笑“我们当然看得出来,只不过天抒实在是太固执了”
“是啊,”林群开语气无奈地道:“刚才我们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想劝他跟我们一块儿来探望慕真,可他唉。”
“二爷从不求人,既然费心央求我收留慕真,必然是因为慕真在他心里占了位置。”二夫人慨叹“在他将慕真送来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韩栋跟林群开互觑一眼,不知该不该将他们所知道的事告诉二夫人。
“二爷不让她待在傅家,可是因为傅家大少爷?”二夫人语似试探,但其实已心知肚明。
韩栋无奈的点头。“正是如此。二夫人对傅耀祖的事应该略有耳闻吧?”
“那是当然。永春城虽大,但傅大少爷的名气更是响亮。”只可惜全是坏名气。
“凡是天抒拥有的,傅耀祖都想夺去。天抒想保护慕真,又不愿与傅耀祖冲突,将她送往别处是唯一可行的方法。”韩栋说。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必绝情到连来看慕真一眼都不肯吧。”
“装作不曾相识恐怕是他保护慕真的方式,”韩栋感慨不已“他并非绝情,而是自知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二夫人微怔,不解的看着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韩栋点头“若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担心自己见了慕真,便会忍不住把她带回身边。”
“我也是这么想。”林群开附和的说:“他怕自己一旦动摇而将慕真带回傅府,会使她身陷危险之中。”
听完,二夫人柳眉一蹙“他为了报答傅家老爷及夫人的恩情,凡事总是忍让,这我能理解,但若因此而放弃他该追求的,那不就正中傅耀祖下怀吗?”
“二夫人所言极是,但我们两人实在是拿他那个固执性子没办法啊!”“韩栋,群开。”二夫人突然目光一凝,直视着两人“该是你们推他一把的时候了。”
两人微愣,疑惑地问:“推?”
二夫人颔首“看他如此委曲求全,你们该腻了吧?”
“当然。”韩栋脸上微带愠怒“我跟群开早看不惯傅耀祖那嚣张的嘴脸了。”
管理并担负起经营镇金堂重任的是傅天抒,可偶尔,傅耀祖会到铺子来耍威风、端架子,像是在昭告天下“我才是镇金堂的准当家”
看他对着铺子里的伙计及金匠们大呼小叫、颐指气使的嚣张模样,要不是傅天抒老以眼神阻止,他们几度想把他拉到后面海扁一顿。
傅天抒或许是欠了傅家两老恩情,但他们并不欠傅耀祖,身为好友,真的看不惯傅耀祖那吃定天抒的可憎嘴脸。
“二爷之所以不把慕真留在身边,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为了保护慕真而不再隐忍屈从。”二夫人一笑“也就是说,当他身边有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时,便是他展开反击的时候。”
韩栋跟林群开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略显兴奋。
“二夫人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二夫人唇角一扬“如果生病动摇不了二爷的决心,那么死呢?”
两人微怔“你是说”
“咱们来演出戏吧?”她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