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梅贝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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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就如瞿仲昂所言,他成功地“说服”了皇上,而皇上也感念首辅这些年为朝廷为百姓尽心尽力,恩准其休一个月的假。

    于是,就在三天之后,瞿仲昂在向双亲辞行之后,便偕同湘裙,与大嫂李氏,以及詹大娘,在几名随行的护卫、奴仆陪同下,准备前往建州府。

    “娘一定要去吗?”璇玉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不放。

    湘裙蹲下身子,想到要和儿子分开这么久,真的万般不舍,不禁湿了眼眶。“娘很快就回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娘别哭”他用袖口帮母亲拭泪。

    “这次有爹在,会保护你娘的。”瞿仲昂跟管事交代完一些事,也来到妻儿的身边。

    璇玉仰头看了看爹,板起精致小巧的脸蛋。“爹这次若再让娘被欺负了,以后就不再叫你爹。”

    “这是在威胁爹?”瞿仲昂可不会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就纵容。

    他哼了一声,也不认输地回瞪。

    父子俩比看谁的眼睛大。

    而湘裙在一旁看着父子俩对峙的情形,不禁破涕为笑。

    “大少爷、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管事上前说道。

    瞿仲昂睇着年幼的儿子,想到这几天还是没机会跟他谈到“看到”的事,等这一趟从建州府回来,他们父子俩要好好聊一聊。

    “走吧。”他说。

    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儿子一眼,湘裙才揪着心坐上马车。

    就这样,终于启程了。

    过了十日左右。

    位在建州府的阮家早了几天收到女婿派人送来的信,可是欢天喜地地等待贵客上门。

    当一行人快要抵达目的地时,湘裙的心情不禁忐忑起来,想到就要和爹娘见面了,万一还是认不得他们,心里总是内疚。

    “一切顺算自然,不要太勉强。”瞿仲昂握住妻子的手说。“无论是好是坏,你还有我这个相公。”

    湘裙嫣然一笑。“是,相公。”

    只要有相公的支持,不管未来的路再难走,也都可以挺过去,因为有人会在自己身旁,不再是一个人了。

    于是,湘裙重新打起精神,不再胡思乱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辆马车来到阮家大门口,在外头引颈张望多时的奴才见到贵客到了,连忙跑回屋内禀明主子。

    待马车停妥,瞿仲昂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妻子扶下来。“累了吧?”

    “我还挺得住。”她笑说。

    他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阮家大门内传来的脚步声给打断。

    “小妹、妹婿,你们终于到了,咱们可是已经恭候多日了。”阮兆铭偕同妻子率先出来迎接。

    瞿仲昂一脸戏谑地瞅着小舅子。“因为有女眷在,所以路上多耽搁了一、两天,让你们久等了。”

    “妹婿别这么说,多等几天也是应该的。”他奉承地说。

    因为之前已经见过阮兆铭,所以认得,湘裙不禁看了在他身旁的陌生妇人一眼。“二哥这位想必就是二嫂了?”

    二嫂江氏忙用手绢拭着眼角,像是已经准备多时,眼泪随时可以掉下来。“小泵真的把我忘了?呜呜,怎么会这样?咱们以前感情可是像姊妹一样”

    “的确不记得了,请二嫂原谅。”她温声地道歉,也不便戳破对方的伪装,真哭、假哭她可还是看得出来。

    “好了好了,别都站在外头说话”阮兆铭马上热烈地招呼他们。“爹娘都在厅里等着,快进去吧。”

    阮兆铭比了个手势,然后在前头带路,而二嫂江氏在接收到一块儿回来的大嫂使的眼色,并未跟上,妯娌俩走在后头窃窃私语,谈论着和小泵有关的事。

    当湘裙看着近在眼前的大厅,开始期待见到爹娘,就算真的不记得了,他们还是自己的双亲,一定能体谅的。

    “请!”阮兆铭说。

    瞿仲昂夫妻俩相视一眼,然后一块儿跨进门坎,走向已经从座椅上起身等待女儿和女婿回来探亲的阮父和阮母。

    “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先开口的是阮父。

    虽说是女婿,不过到底是当朝首辅,将来还得多多倚仗他在朝中的权势,即使身为岳父,也不敢摆架子。

    “让岳父和岳母久等了。”瞿仲昂拱起手说。

    当岳母的眼里也只有女婿。“你难得来建州府一耥,可得多住些时日”阮母心想长子未来的仕途可全都要靠他。

    见他们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女儿一眼,甚至连句关心的体己话,或者在乎她还认不认得自己的反应都没有,瞿仲昂不禁笑得嘲弄。“先让湘裙躺下来休息,这一路上可累坏了”

    才说到这儿,瞿仲昂才注意到妻子脸色苍白,身子微微地摇晃。

    而在女婿的有意提醒,终于让阮父和阮母把目光调向女儿,不得不陪着笑脸开口问道:“湘裙,你怎么回事?”

    连他们也发现女儿的神情不对了。

    “湘裙?”瞿仲昂拥着妻子的肩。

    “小姐,你没事吧?”连詹大娘也过来搀住她。

    此刻的湘裙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她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对中年男女,接着脑中浮现一幕幕的景象——

    一幕是头上还梳着双髻的她拿着练好的毛笔字,想给爹娘看,希望以后能跟大哥和二哥一起读书写字

    另一幕是来到寝房外头,才将门扉推开了条缝隙,正好听见爹娘在说话,她在听完之后直往后退

    最后一幕是她一面跑一面哭

    湘裙望着他们,开口唤道:“爹娘我都想起来了”

    在找回所有记忆的同时,她身子一软,闭上眼晕过去了。

    瞿仲昂一把接住失去意识的妻子。“湘裙客房在哪儿,快点带路还有去请大夫”

    大厅内瞬间一团混乱。

    他一把抱起妻子,跟着婢女往厅外走,詹大娘也急急地跟在后头。

    “快去请大夫”阮兆铭把管事叫来,要他立刻去办。

    而阮父和阮母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赶紧跟上去。

    湘裙紧闭着眼皮,额头冒着冷汗,从小到大的记忆渐渐回到脑海中。

    又是梦

    不,这是真的

    她来到爹娘的寝房外头,原本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毛笔字写得比大哥和二哥还要好,为何不能跟他们一起读书识字?为何女孩儿家只能做女红?

    “好了,别气了”

    “那死丫头根本是想气死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不听话”

    “等将来帮她找一门对咱们生意有帮助的婆家,也算没有白养这么多年”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过两年就把她卖给人家当小妾,反正那死丫头又不是咱们亲生的”

    “这可是秘密,小声一点”

    “过两年就把她卖了”

    “把她卖了”

    “卖了”

    她口中不断发出呓语。“我会听话的不要把我卖了”

    “你说什么?没人会把你卖了”瞿仲昂不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将湿面巾覆在妻子额头上。“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你能嫁进瞿府,爹很高兴”

    “还好当初没把你卖娘是说真是没白养你了”

    “嫁过去之后可要听相公的话”

    “要是不听话被休了,可不准回娘家”

    “一定要听话”

    泪水不听使唤地从湘裙眼角滑了下来。

    “湘裙别哭”瞿仲昂用拇指为妻子抹去泪水,轻唤着她。“凡事有我在,有我为你作主快醒一醒”

    詹大娘端着汤药进来。“小姐还没醒?”

    “我来喂她。”他接过汤药说。

    于是,詹大娘小心地将还昏睡不醒的湘裙扶坐起来。“小姐认得出老爷和夫人了,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

    瞿仲昂也无法完全肯定。“等她醒了才知道”他一小口一小口汤药,耐心地喂着,只希望妻子能把它吞下去。

    花了一番功夫,总算把整碗汤药都喂完了。

    “姑爷还是到隔壁房歇会儿吧,我来照顾小姐。”詹大娘让湘裙重新躺下,便这么说。

    他沈吟一下。“那我出去一会儿,你看着她。”

    说着,瞿仲昂便起身离开,不过不是为了歇息,而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事情好好厘清。

    “她见到二哥,以及大嫂和二嫂,都还想不起过去的事,甚至一手带大她的詹大娘,也只说感觉亲切,直到见着岳父和岳母因为是亲生爹娘,或者是”他在这里打住。

    莫非真正的关键是在他们身上?

    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时候,瞿仲昂不禁再次自我解嘲,他的“异能”在这个节骨眼里派不上用场,过去太过倚仗它,却忽略了真心的交流,才会让妻子不敢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与他分担。

    这又岂是真正的夫妻呢?

    以前的他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已经尽到为人夫婿的责任,不只让妻儿衣食无虐,还享有荣华富贵,如今想来简直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