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牵牛花

冰凌花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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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牛花,属于夏天的花。淡淡的蓝,或是淡淡的紫。小喇叭,滴滴哒,曾经是我一个季节的牵挂。珍藏在心间,无数个梦回童年的眷恋里。

    小时候,我跟着奶奶住在乡村。我的老屋,座落在一片山林的边缘。屋左屋右是茶树林,屋前正对着一片稻田。每一个春天,江南的风,轻轻缓缓,梳过叶梢,掠过禾香,簌簌作响,一直蔓延到房前空地。几丛杂草借势落根,匍匐于前,蓊蓊生长着,肆意地向左右滋生着,沿着路基,铺向山间,将老屋怀抱成半个圆圈。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绿,单调而划一。

    那时,田产正好承包到户,大人们白天都要忙着下地干活。怕遭小偷,我被奶奶安置在家看守房屋。没有人可以陪我玩,我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端着一条小板凳,寂寥地坐在屋前,静静地看眼前,除了一片绿还是一片绿的田野。看得生厌时,会忍不住细数小指头,焦急地盼奶奶回家。时间是那么的漫长而难熬,似乎怎么走也还是在原地打转似的。那种孤独,在小时的我心里,曾留下一个季度的痕迹,淡淡的凄苦,淡淡的害怕。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分担。

    直至那个初夏的清晨,一朵牵牛花的羞涩探出头,随风轻舞,我才欣然发现,自己并不孤单,至少还有一朵花静守身旁。原来,淡淡的蓝,竟也是那么美丽的一种色彩。小小的花朵,躲在铺天盖地的绿色里,如星辰,如明月,如玉石,是那么的清新,明艳,照亮我的眼。我忍不住扑了过去,眼睛一下子瞅进小小的喇叭里。浅白的花蕊,纤弱,如细线,一根轻轻吐出,傲然向天,另一个往里打了个结,微微地鼓着,似乎马上就要破蕾而出。淡白的管身,一点点扩张,淡淡的蓝一点点加深。最后圆成一个碧蓝如海的小圈圈,承接天地的清露,熠熠生辉。

    在那一瞬间的震撼里,我爱上了淡蓝。那朵花的色彩。还有它小小的喇叭。后来知道,它叫牵牛花,俗称喇叭花。很普通的名字,却有着最纯净的与世无争——在靠近山林的那个角落里,青青的藤蔓间,它静静地盛开着。开始是一朵,而后是两朵,三朵,四五朵。决不张扬,也决不小气。最早的一批迎着太阳开谢了,便飞快地收起花蕾,退身而过,第二批又继续赶上,承接第一批的生机,尽情展露笑颜,在田埂上绽放一季繁华。

    那以后,每天清晨,迎着太阳,守着牵牛花,一朵一朵地看,便成为我最喜欢也最快乐的一件事情。残褪的花瓣凋零后,一个青色的小苞苞便结了出来。听奶奶说,小苞苞里面全是牵牛花的花籽。将其收起来,等来年播种后,它就可以开出更多更美的牵牛花。满山遍野的淡蓝色小喇叭,一定很壮观。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希望,我的屋前屋后都开满淡蓝的牵牛花,成就我童年所有的幸福与快乐呵。于是,收集牵牛花籽,便成为我儿时最大的喜好。

    每天,我都会去看青藤上的小苞苞。看它吸收了无尽的太阳光,外皮渐渐变得灰白,干燥,而透明。用手去摸,能感觉到细腻和光滑。再过几天,等它的外壳完全变成了灰色后,稍微用力一点,就可以将其捏碎,无数黑色小颗粒便会从里面抖落出来。扁扁的,像月芽。我用小小的玻璃瓶将其装起来,一天装一些,渐渐积少成多,到最后差不多有半瓶。那是我第二年的光阴里,将要播种的希望。我为之而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枕边。于是,无数个夜里,我做梦,恍惚看见第二季的初夏已经到来,无穷无尽的淡蓝开放在我的身边

    朵朵牵牛花,吹起小喇叭,嘀嘀哒嘀哒。多年以后的一个夏天,我重回故里,去到老屋,看到我曾经精心播种的旧地,它们居然还灿烂地开着。野生野长的藤蔓上,几个淡蓝色的小喇叭,总在不经意间,就晃入了我的眼帘。看着它们,有说不出的感动,依稀之中,似乎又见那懵懂的小女孩,提着水壶满山奔跑的纯真模样,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