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谈金庸笔下的人物南兰篇

步蒂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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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下此题,久久未得一句正文。因为不知该从何说起。突然想起去岁末一件趣事,或可算得个因头。那时我开始写博客未久,刚刚连载完那篇武侠阴差阳错,中间也贴了就首歪诗在这里,倒也吸引了不少的朋友来访。记得有位大姐看了我的文字,留言口称“才女”我一见之下,当真绝倒。虽然常有朋友批评我的文字并不十分的“男性化”甚而至于还颇有些女性化倾向的,但一向我还很是以为从中应该颇易见出我的性别的。干脆了,顺此便利,为免再有朋友误会,来个小小的自我介绍吧:本人出生于上个世纪最后一个甲子年,现今是位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血气方刚的男青年呢。

    提及这个,并不是废话。我是想说,正因了我是男性——不是女性——,所以在谈论我们今天的主人公时,是肯定会遇到某些困难的。因为这个人物实在算得个独特的女性。至少,在我看来,她也算是金庸笔下唯一一个这样的女子了。真正能够理解这个女子的,也许只能是女子。这个女子,便是南兰。

    每读飞狐外传和雪山飞狐,总能记起美籍华裔学者陈世镶先生说个的那八个字:“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固然,这八个字是陈先生用以评价天龙八部的,但个人以为以之评飞狐,仍然极恰;以之评南兰,亦无不可。而南兰的之所以会“人冤”、“情孽”我以为首先来自于她性格构成中最主要的一个方面:她是一个女人,她要做一个女人。

    南兰其人的性格展现主要是在飞狐外传里的。在作品里,她首次出场的那一幕——商家堡大雨中抛父弃女跟随田归农决绝而去以足令人凄婉的了。此后的故事展开——她的一生命途——自然更能令人嗟叹。而之所以会这样,原因还在于她想做一个女人。

    女人本身要做女人,听起来很简单,但要说清楚,却不是件容易事——正如前面所讲,是会遇到困难的。女人有很多种做法,在飞狐里就有着很多种。而在南兰的面前,至少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做法——胡夫人的做法。南小姐和胡夫人本就是一个女人的两面——小说中苗人凤总在南小姐的面前提及那个一刀抹了脖子的胡夫人,正说明了这个问题。

    胡夫人自杀了,是因为胡一刀死了。雪山飞狐里,恶僧宝树有这么一段话:“这位少年夫人千娇百媚,如花似玉,却嫁了胡一刀这么个又粗鲁又丑陋的汉子,这本已奇了,居然还死心塌地的敬他爱他,那更是教人说什么也想不通。”宝树确实想不通。她所爱他的,本是他豪迈英武的绝世气概,英雄盖世的高尚心灵。她是用自己的整个人去爱他的。他死了,她也就没什么活着的意义了。她的自杀也绝不是殉情那么简单的,而是没有自杀的她其实也已经死了。

    但南兰不同。苗人凤同样有着胡一刀式的豪迈英武的绝世气概,英雄盖世的高尚心灵。但她所爱的不是这个。甚至她从心理上讨厌甚至愤恨这个。她需要的是男人的风流潇洒,温文儒雅,需要男人的温柔体贴,要男人懂得女人的小性儿,会调情会说笑。而这一切苗人凤全没有——虽然他也全身心地爱着她。她所厌恨的,苗人凤全都有,唯独没有她所需要自己的男人有的。所以,当某个人有了这一切,她也就有了自己的选择——抛弃了丈夫、女儿、名节等等所有的,跟随这个人浪荡天涯。

    当然,若仅仅如此,也就算不得什么“人冤”、“情孽”了。问题在于这个田归农他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但偏偏是个奸恶小人,更是苗人凤的头号大敌——虽然苗人凤因为自己深爱着南兰而不忍加害。每当看着她的时候,这个田归农就会想起她是当世第一高手的妻子,便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几成惊弓之鸟。在这种惊恐中,他的风流潇洒自然减色了,陪她在梳妆台前调脂弄粉调情说笑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自然而然地,南兰对这个自己曾经为之放弃了一切的男人不可避免地——鄙薄了。就这样,南兰的人生悲剧在这个早经注定了的命途上,因了她早经注定的选择一直走向了它的尾声。

    这便是南兰要做一个女人所付出的全部代价。

    突然想起了白娘子。当所有的天神都在逼迫着她——要人还是要神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说:人!女人!

    于是——

    白娘子永镇雷峰塔。

    然而即便是永镇、永镇便永镇,白娘子不后悔。

    对于南兰,不妨问卿一语:悔不悔?

    想来南兰也会毅然决然地说:不悔!

    ——毕竟,曾经的她,已经是个她所要成为的女人。

    2007年4月3日1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