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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剪得很短,染成栗色,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暗红色,一张几乎看不出妆饰过的脸,却在眉梢处纹了一只艳丽的展翅欲飞的燕尾蝶。燕尾蝶在她的笑厣里,生动得如同有了灵魂般真实。
杨菲飞的几年大学生活,实在是枯燥且寂寞的,学校地处偏僻,在白云山半山腰上,由于大多数都是女生,所以整个校园文化就单调了许多。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晚餐时分,全宿舍的同学一字排开的坐在朝西的阳台上,,迎着那抹浅蓝的近似透明的天际被夕阳喧染得五彩斑斓,偶尔的会有瘳瘳无几的男生在楼下的操场上打球,使得平淡的生活多了几分惊讶。除此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在记忆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得如同一个小小的印记,细看就有,不仔细去看,就几乎消失了。
但是,却有两个人一直影响着杨菲飞,一个是她的班主任林可晴老师,可晴老师只比她们这群学生大几岁,一笑起来眉梢唇角间便有些孙俪的甜美和清丽。本来杨菲飞是比较喜欢徐静蕾的知性,但是因为可晴老师,她也开始喜欢孙俪了。另一个是她同宿舍的同学上官露,一个如同猫一样慵懒妩媚的女子,一口标准备的北京普通话让她深深的着迷。时常引她说话,在一起话说多了就自然而然的成了知已。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知已就是这样的,她没有男人义薄云天的豪迈,却在叽叽喳喳的私语中生出无限滋味来。所以女人之间容易翻脸也容易冰释前嫌。
杨菲飞那个时候有一个极要好的男朋友在北京读书,杨菲飞去过几次北京,虽然双方家长都默认了,但是在经济上也没有特意为此做另外开销,所以她去北京基本上是属于自费。人山人海的广州火车站挤着上火车实在是一种亡命的挣扎,中国人口众多,你可以在这里很真实很咬牙切齿地体会到。她本来想坐软卧,但是想想硬座可以节省一些花销,也就硬着头皮买了硬座。硬座车厢三教九流,无奇不有,让她硬是几天没有吃固体食物也没有上厕所,一下了火车就灰头土脸的栽在冻得有些僵的男朋友怀里。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了,因为有了他在北京,所以北京的一切都变得美丽了,连绕口的儿话音也让她迷恋。她在和上官露对话的过程中继续感受北京文化,似乎那种幸福就在上官露不经意的语调中延续了。
整个宿舍都是寂寞而且安静的,只有杨菲飞是最富有戏剧性的,她每天都有很多信息要发。每晚十点半熄灯前一定要去走廊上打一通电话,然后神态百变的回来,上官露有时会笑着对她说:“现在有可能他是你的唯一,你对他患得患失,他在北京脚趾头动一下,就能让你彻夜不眠,说不定有一天,离开的人是你而不是他。”杨菲飞扬起眉头讶异地嗔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上官露笑得神密莫测:“咱们走着瞧!”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露和林可晴老师之间似乎隔着一层薄薄的看不出的沙,在别人眼里她们是很正常的师生关系,甚至比一般的师生关系还要好的似朋友又似姐妹的关系,但是杨菲飞却隐约感到她们之间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或者说是秘密。这个猜疑困惑了杨菲飞几年,一直到大学毕业她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来,时间一长,她就把它给忘了,直到第一次同学会,杨菲飞才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年近三十的可晴美丽依旧,在学生们快乐的怂恿下,可晴衬着柔和的背景灯光拉起了小提琴,悠扬的琴声透出无限的哀伤,连听的人都有些伤心起来。此时的杨菲飞也想起了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和那段以为可以永远美丽的恋情,事情正如上官露所预言的那样,杨菲飞在出校不久,就遇到了一个让她砰然心动的男人,照她的说法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斓珊处。她觉得这才是她要的那种感觉,她的坚持,与所谓的背叛同样是义无反顾的。背负着彼此的泪水和伤痛,她没有回头。听着如怨如诉的琴声,许久没有揭起的伤疤隐隐作痛。她轻轻碰了碰坐在她身边的上官露,上官露微则了则头,嘴角扬起一缕笑。说不清那笑里有什么,总之让杨菲飞有些不舒服。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比狡猾更贴切的形容了。她又想了很久,才想到她要问什么:“怎么可晴老师的男朋友没有来呢?”
上官露的笑意更深了,眠着的嘴角有着水润润亮晶晶的光彩,她用手指轻扣一下桌
“他永远不会来了。”
“ 为什么??”
“ 因为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就在这时,杨菲飞的手机振铃让她机愣地打了个寒颤,一晃神的当口她并没有听清上官露说了些什么。走到露台上接完电话回来,可晴已经在微笑着点头致谢了。杨菲飞嘻笑着走上前去拥住可晴的肩,把可晴带到上官露面前,得意地说:“可晴真是太受欢迎了,要不是我甜言蜜语,再突破重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和我们讲话。”
“你们好!好久不见了,都漂亮了许多。”可晴依然带着孙俪式的微笑和她们客套着。上官露也笑得很灿烂,她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剪得很短,染成栗色,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暗红色。一张几乎看不出妆饰过的脸,却在眉梢处纹了一只艳丽的展翅欲飞的燕尾蝶。燕尾蝶在她的笑厣里,生动得如同有了灵魂般真实。
“可晴,毕业后我最想念的老师就是你了。可是你总是换号码,害我都找不到你。回了几次学校也都没有找到你,你总是那么忙碌。”全班也就只有上官露对可晴老师是直呼其名了,也许是她的个性始然吧,更也许是她同可晴老师比较亲近。
“哦,也不是。”可晴眼神有些恍惚“只是学校老师不多,所以有些事情是需要临时变通的。其实能教到像你们这样懂事的学生,我也一直都感到很庆幸。”可晴笑笑着继续说“今天你们的同学会更让我感触很深。”
“可晴”上官露很认真地看着可晴的眼晴说:“学生在校时把你当朋友,出了学校依然对你念念不忘。这是你作为一个老师的成功之处。我们能做师生做朋友,也是我们的缘份呀。”上官露说这些话时,杨菲飞总觉得她的真诚里渗杂了些什么,也许是她们一直聊天没有注意自己的原故。她这样想,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想了一下,她又问了同样一个问题:“可晴,耿老师呢?怎么没见他来?”
可晴的脸瞬间阴郁下来,她扭头应了一声在另一边叫她的其它学生,然后匆匆地
对她俩说:“我到那边去坐坐。”她的背影有些慌乱,杨菲飞莫名其妙地转过头问上官露:“我有说错什么吗?”上官露轻抚着杯沿,心不在焉地说了:“请我喝咖啡,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二章
此时有温柔的烛光和楼下传来的琴音,如小溪流水般静静地淌了进来再弥漫开,微微颤动的烛光映得杨菲飞的脸有些绯红湿润。
坐在二楼大厅临窗的位置,窗外是屹立着的一栋商业大楼,巧巧地遮住了正在西沉的夕阳。大楼的周边如同简笔画般镶上一轮紫色的萤光灯,映得顶上的一片天空呈蟹青色,在夜空粉紫的晚霞中魅影般诡异。
此时有温柔的烛光和楼下传来的琴音,如小溪流水般静静地淌了进来,再弥漫开四周的低声人语,微微颤动摇曳的烛光映得杨菲飞的脸有些绯红湿润。上官露为她俩各点了一杯冰咖啡,一面搅动冰块,一边含笑看着杨菲飞。
杨菲飞长得娇巧玲珑,齐耳的短发和她精致的鼻尖一般俏皮地翘起来,眼角略上扬,时常被上官露笑做是招蜂引蝶的桃花眼。杨菲飞轻轻地笑了,打断上官露的思路有些迫不急待地说:“你不是有故事要说给我听吗?”
上官露啜了一口咖啡,开始讲那个许久不为人知的故事。
上官露的母亲在她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母亲是服食大量安眠药自杀身亡的。看着母亲神态安祥如释重负的脸,十二岁的上官露觉得母亲死得太坚决,坚决得并不如她们所了解的那么简单。她在失去母亲的伤痛和恐惧中一遍又一遍地想像她母亲去世时的心情,和那背后的故事。她把书上的故事连接到现实生活中,她甚至觉得母亲是被人谋杀的。谁也想不到在她那单纯的头脑里会涌现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当然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她的沉默因为失去母亲很自然的被别人所理解和接受。父亲更加宠溺她,她也知道父亲有一个从未露面的女朋友,但是她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出现是在母亲去世前还是去世后,父亲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起,她也就假装不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阴郁而寂寞的小孩,在她上高中时,那个女人终于出现了,她不表示接受也不十分反对,表面上很客气,非常陌生的那种客气。她从来不肯正眼看那个叫马莉的女人,也不开口叫她,这样使得父亲很尴尬。
读大学后,她搬出来住了,父亲在景轩居给她买了一套小小的单身公寓。她所要的父亲都给她了,她却更加寂寞,每个周未她都会整晚整晚地上网,在各种聊天室里游荡,变幻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在网络虚拟的世界里,骗与被骗是共存的,唯一感到满足的是,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自己装饰得光怪陆离,粉墨登场,遇到合适的幻影,她也会与空虚的影子谈情说爱,然后再说再见。有一个网名叫错过一生的人,到是让她耳目一新,每次聊天的时候,她都觉得他离她很近,好像就在她周围,她们彼此都熟悉,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她对自己的容貌和气质一直很自信,让她沮丧的是她的爱情还没有绽放就已经开始凋零了。她把自己过于成熟的心态看作是人世苍桑的见证。然而当她看到错过一生的那一瞬间,她知道她又一次下错了赌注,她也终于知道她们为什么字里行间,总是有那种熟悉的感觉,那个错过一生就是时常拥着可晴老师的肩做体贴甜蜜状的耿林波。
世界真的是太小了。也许,是人为的把它缩小了罢。
她把他带回家了,在那个时候耿林波不再是现实生活中自己所熟悉的人,他们各自继续扮演着激情浪漫的完美角色。她把这种周未恋情操作的得心应手,在学校里她和他的距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一般的人丝毫看不出破绽。但是对于可晴来说,她凭女人的直觉感觉到周边有些不安份的因子在侵袭她,一个男人一旦迷恋了一个女人的身体,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暖昧。可晴自然不屑于同自己的学生争风吃醋,但也不甘心就这么莫名的让别人这样晾着,她们三人的关系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上官露有种恶作剧成功的窃喜,在此之前,她是暗暗的很喜欢可晴,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对可晴的喜欢是不是那种畸形的同性恋,因为她的心灵长时间处于封闭状态,任何一种感觉都容不得她有渲泻的渠道,她已经不知道怎么样的感情怎么样的表达才是正常、健康的。这种猜测让她很苦恼,也让她更加彷徨。后来她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她更向往杨菲飞那种眉飞色舞的爱情。那种渴望在她心底燃烧得很热烈,她时常表现得很自若很骄傲,其实正是她内心自卑的反映,她也想要找到一份可以让自己神彩飞扬的爱情,但是封闭的环境和压抑的心境让她觉得那些都是奢侈的、遥远的。
父亲对她的宠爱里多了太多的无奈,以至于把她宠得有些霸气的孤独。她把她的孤独和不合年龄的思维方式,很不讲理的归罪于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她生活的女人。她很想念父亲,但每次她打电话回家,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她都会决然的把电话挂掉。在父亲面前,她乖顺得像一只小绵羊,这是纯粹的亲情没有丝毫造作。但在那个女人面前,她特意把自己铺张得像一个骄傲的公主,那是刺猬般的警惕,她固执的认为她母亲的死一定和这个女人有关,她不能再因为这个女人再失去父亲的爱。
自从和耿林波有了这种偷情式的恋情后,上官露开始回避孤独,如果周未耿林波有事,或者直白一点说是耿林波要陪可晴的时候,她都会回到父亲的家中来,父亲意外的喜悦让她觉得很温暖,暂时的就不觉得伤痛。
那是一个六月的周未,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雷阵雨,在那个星期六的早上突然放晴了。刺眼的阳光透过蓝色的落地沙帘,洒进了满屋子的清新,好心情无处可藏的被激活了,一整天她都是快乐的,楼上楼下地跑着跳着帮忙打扫房间,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那个隐伏了七八年的尘封了的秘密,随着一长串渐飞渐远的鸽哨,浮出了水面。
她和她那发梢已染霜色的父亲良久地对坐,周边的空气仿佛在那时凝固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太阳缓缓的西落,落地窗外的天空由湛蓝变成浅蓝,再变成橙红、粉红、淡青,最后变成藏青,一轮满月静静地挂在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天空和大地一样寂寞得快要睡着了。
“爸,你可以说了。”上官露终于打破了沉静。
第三章
马莉的腰不自觉地坐直了,她不在乎那个小丫头怎么对她,但是她却很在乎那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怎么样评论她。
面对眼光凌利、咄咄逼人的女儿,上官荃法不知从何说起。女儿酷似她的母亲,那种气势,像一只漂亮的猫倒竖起浑身的毛,有一种箭拔弩张危险的美。他不知道女儿在那本记载着妻子零乱记忆的日记里,到底知道多少,又真的了解了多少。从女儿受伤的质问的眼睛中,他知道女儿的任性把自己引入了误区,其实有些往事是不堪回首的,他希望那些事情过去就让他永远过去,不要再提不要再想,但事实并不是他脆弱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里就可以逃避得了的,女儿长大了,她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去分析,他也不能让马莉永远背负隐藏在女儿心底莫名的恨。
“北北。”乍一听到父亲叫她的乳名,上官露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父亲有多久没有这样叫她了呢?她已经记不清了,她的眼眶突然就有些酸酸的湿润,眼光闪烁得有些温柔了。
“你的妈妈弦歌是一个灵性十足的女孩儿”上官荃法如是说,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讲述他的妻子,他觉得他的词汇量实在是太贫乏了。“她生在上海,长在北京,十七岁跟随舅舅来到广州,大学期间就频频逃课,走秀做业余的时装模特。她觉得在校外她能得到更多她想要,也需要得到的东西。外界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学没毕业她就离开学校,一心要朝演艺界发展。”说到这里,上官荃法顿了顿,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她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女人。”
“也因此她很自负,并且认为凭自己秀外慧中,多才多艺的气质,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那时,她几乎走火入魔,她付出了太多努力收获却几乎为零。演艺圈有太多让她不了解也不接受的污浊,而且她不是正规科班出身,因此不管她怎么努力,她的每次成功都是微不足道。跟她梦想中的光辉耀眼简直就是两码事。后来,我们结婚了,因为弦歌的缘故,我弃医从商,努力想要使她过上她想要过得生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弦歌都很平静,每次我们一起出去交际在外面的生意应酬,她都会打扮得端丽贤淑,八面玲珑的应酬技巧,巧妙地填补了我有些木讷沉默的缺点。在家里也很安份、乖巧。这使得我一直把她当作宝贝一样捧在手心,有了你之后,弦歌开始很少外出,专心在家里相夫教子。一个标准的中国式幸福家庭就这样诞生了。”
上官荃法吁了口气,把头抑起来靠在沙发上,很疲惫地闭着眼,没有灯光,圆圆的满月冷冷的在外面探着头,月光穿过硕大的玻璃门窗投射进来,把父亲半边脸照得清晰清冷,另一边却隐藏在暗影后面,说不出的悲哀。卧室的灯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一些毛毛的光,淡淡的黄色,偶尔有马莉轻轻走动的声音。
“在你七岁那年,你的外婆也就是弦歌的母亲在北京病重住院,弦歌就回北京去住了大半年,从北京回来后,弦歌像变了一个人。她先把你送进了一家私立寄宿学校,然后千方百计的找名种理由和借口拒绝和我单独相处,后来干脆提出分居。”上官荃法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儿说这些事情,他是想了一下才把用上了单独相处这个字眼,他想他没有明说女儿也应该明白。“当时莫名其妙频遇冷漠的我在没有一个信服的理由下自然不会妥协,我不明白这大半年里弦歌在北京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试着改变这种状况,但是弦歌执意不妥协,只要我一靠近她,她就会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慌忙躲开。”
“如果我再进一步,她就会歇斯底里的把我推开。除此之外,她总是很安静的在沉思,眼光闪烁迷离,时常偷偷地打电话,表情很暖昧。有的时候她也会查我的电话和短信,只要有可以怀疑的短信她都可以理直气状的质问我。渐渐的我也不想回家了,没事的时候就会和生意场上的朋友出去玩到很晚才回来,有时想想也就不回来了。”
“你和她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吗?”上官露打断父亲的话,问了一句。那个她指的是马莉,上官露一贯以来就是这样称呼马莉的,在她看来,男人就像猫一样,就算吃饱了也要去偷嘴,何况有这种名正言顺的借口。卧室里更静了,似乎空气都安静了,马莉的腰不自觉地坐直了,她不在乎这个小丫头怎么对她,但是她却很在乎这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是怎么评论她的。她有些不自信地屏住呼吸等待上官荃法讲话,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外面有声音。
许久,才听到上官露有意地提高了声调的声音:“你对她没有爱,只是一时的情感依赖,你爱的依然是妈妈,对吗?”上官露的话刁钻且刻薄,她自然知道她这样问的不公平性,对父亲或是里面的那个女人,这都是很敏感的话题。马莉对这个家庭的付出夸张点说就是鞠躬尽瘁,由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苦守到进入了黄脸婆的级别,却还是徘徊在自己与父亲这个血浓于水的亲情边缘,她同情她,有时还有些心痛她,但是她在争取父亲的爱上面,丝毫不让步。
她的这点小心思,上官荃法不是看不出来,女儿的问题实在是太刁了,怎么回答都为难,即使当初的感情正如女儿说的,是负气寻找的情感依赖,十几年过去了,怎么样的感情都积累出来了。他回避这个问题,于是巧妙地把话题拉了回来,上官露也没有步步紧逼的问,而马莉却在松一口气后,失落地重重倚靠在床头上,随手关了床头灯。
“弦歌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了,她不与任何人接触,我试图带她出去像当初结婚那样接触外界,找回她的自信,但是她都拒绝了。依然固我的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她开始写日记,也不十分避讳我去看,零零散散的记载着一些句子,怎么看也不明白。后来,她开始整夜的失眠,神情开始恍惚,去医院看了病也不见好转,我怀疑她是不是患上了抑郁症。她自己是不知道,只是有的时候会边流泪边喃喃自语的说‘他不会来了,永远都不会来了。’弦歌在那个时候也知道马莉,她就对我说‘我们离婚吧,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我当时以为她在说糊涂话,她都迷糊成那样了,我怎么可能放下她不管?那个时候我只要一有空就陪在她身边,但是她总是把我当成一个透明人。她开始恨,什么都恨,总是在一番自怨自艾后就狠狠地在日记上写几句。最后,她在日记本上写道:我永远都在等,等一个没有阳光的明天,我永远都在拨,拨一通永远关机的电话。这是她在人间最后的记忆,至于她在北京的那种种际遇,我不是没有想到过,但是我不愿去证实也不想去承认。”
上官露走在依然繁华的广州街头,在这里她看不到月亮,她感觉她全身都被各种各样来自于城市燥热的气息色彩包裹着,透不过气,那个永远也拨不通的电话有着怎么样的魅惑?自己现在的游戏,是否印上了母亲的固执与任性?站在人行天桥的中央,她拨通了耿林波的电话,她在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想到了他,也许,自己在那一刻是爱他的。再也许,她本来就已经爱他了,只是不曾察觉而已。
自从耿林波背着可晴有了那段地下恋情后,耿林波的手机铃声就调成了振铃。上官露是个理智的女人,她不会轻易犯规,但是女人是说不清的敏感动物,有的时候她们的行为是不受大脑控制的。他和可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就是再喜欢上官露也知道那是不现实的,他不敢冒险,他在两个女人之间小心地周旋着。手机在他的手心里无休无止地振动,他没有看也知道是上官露打来的,偷偷地瞄了一眼正斜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可晴,假装上厕所走了出去。
第四章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零星的小雨,雨丝调皮地沾在玻璃上,像一粒粒小小的白砂糖。
电话接通了,对方没有说话,远远的传来沙沙的声音,不确定是汽车还是风声。耿林波压低音量竟量显得自然地喂了一声。话筒里传来略带浊音的呼吸,他又试探地喂了一声。
上官露给他打电话的冲动在听到他说话的时候又清醒过来,她很明白的知道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她站在一起。他的声音压抑而慌张,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紧张,她觉得委屈,呼吸也就有些失控:“没什么,想你了。”
耿林波松了口气,他没有听出上官露的异常情绪。“你现在在哪里?”他又问了一句,问完之后连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太不够水平,但是他现在实在想不出能说什么。他希望尽快结束这种如覆薄冰的谈话,但也不便表露出来,上官露又停了停,才说:“没什么了,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我要睡了,晚安。”不等他回应就挂了电话。
上官露站在已经有些空旷的天桥上,风吹得她的头发没有方向的乱舞。她苦笑了一下,再笑,眼泪就出来了。
电话里嘟嘟地传来忙音,耿林波若有所失地把电话放进口袋里,走进房间。可晴还在看电视。
可晴对现在的电视节目总有许多自己独到的见解,她不会跟着潮流去发晕。她觉得现在某些娱乐节目根本让人哭笑不得,她喜欢实力派的演员,藤格尔,刘欢,韩红,那英都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但是明明现在真正优秀的作品和艺人廖廖无几,偏偏台上的星星却多得你记都记不住。好个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晴看着看着就来气了,嘟噜了一句:“真是阳春白雪一锅端了。”转头看见耿林波还在对着那台已经显示待机的电脑屏幕发呆。她不满地叫道:“你发什么傻呀?掉了魂一样!”
耿林波才回过神来,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了一句:“端什么锅,你饿了吗?”这让可晴更加哭笑不得,抓起一只抱枕给他扔过去。:“神精病!”
耿林波是高州市人,离广州有一段不短的矩离。父母务农,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妹妹。虽然他在广州也只是一名高校教师,一介凡人。但是在家乡方圆几十里地也算是个才子,父母前两年修了一栋三层楼的楼房,除了底楼老两口住以外,其它的全部出租。每月收的租金用来开销绰绰有余。,两个妹妹已经出嫁,只有他迟迟不见动静。每次在电话里,母亲都崔促他在个人问题上要抓紧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你不急我这个当妈的还急呢。耿林波苦笑,好像男人一到了三十还没有结婚,那娶妻就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父母娶儿媳妇。前一年过年,他把可晴的事给家里人说了,母亲喜出望外,儿子果然出息,不但自己在大学里教书。还能给自己带回个有学问的儿媳妇回来,整个春节,母亲都不厌其烦地拉住他唠叼着打听着她的准媳妇可晴的情况。耿林波开学没多久,他母亲就借故乐呵呵地到学校来了。
她对可晴是不露痕迹的细细研究了一番,这个女孩长得很喜气,很是文静乖巧。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么浮燥,她还留意了可晴的手:白晰细腻,修长纤柔,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肥不见肉瘦不见骨,手心暖暖的肉肉的,是个很有福气的贤妻良母。她对可晴很满意,于是看可晴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亲热。可晴初次见到未来的婆婆,有些拘促,不知道怎么样称呼才更得体,看着婆婆期待的眼光,她就更不安了。婆婆的眼睛在整张脸上显得很有特色,黑眼眶,大眼睛,两盏灯似的照亮了黑瘦的小脸。她瘦得厉害,细看有些驼背,但看可晴的时候眼光还是很慈爱的。
耿林波对可晴这个女朋友是很有几分得意和自信,因此母亲在催他们结婚时,他自己心里也是很愿意。于是对可晴更好更体贴了。眼看水到渠成的时候杀出了一个上官露,由其上官露又是可晴的学生,这无异于在自己身边装上了颗不定时的炸弹。他也后悔过,也许是他不甘于这样没有激情就走进婚姻,总要在结婚前给自己的浪漫情怀一个交待。他的确很迷恋上官露,但他清楚那是不现实的,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自私地希望婚姻和爱情都要抓在手心里。上官露的合作让他的放纵游刃有余。
上官露吁了口气,停了下来,说了太多的话,她有些累了。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零星的小雨,雨丝调皮地沾在玻璃上,像一粒粒小小的白砂糖。不一会儿,雨下得大了些,也是看不见雨线的那种,只是街上的行人迷蒙蒙的看不真切了。她没有说话,杨菲飞也没有问。两个人僵持了有一阵子,杨菲飞才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怎么不讲了呢?”
“我累了。”上官露说。“这是一个太长的故事,不要急于知道它的结局,没有知道结果你会觉得还有很多想像的空间,一旦有了结果,你就会很寂寞。”
杨菲飞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她从不肯承认自己不成熟,她认为自己只是懒于去过多的思考,如果她愿意静下心来想问题,她的观点一定不会比别人差。听了上官露这个故事,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更深一层的去想,她宁愿等到上官露下次给她讲故事的结尾。她更愿意把心思放在谭湘身上,她努力使自己显得成熟一些,温和地对上官露说:“我了解,你想说的时候我一定是你最好的听众,想我了给我电话。”
与上官露走出来,已经很晚了,她看着上官露上了计程车就直接去了谭湘家。
谭湘不在家,她有些失望,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开门进去了。里面的摆设很简单,标准的单身房,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厨房里有一些没有扔的快餐盒,电脑没有关机,黑屏上有无数的星星闪近又消失,又有一批星星闪近,再消失她想了想,给谭湘打了个电话,给他说自己现在在他家里等他,要他早点回来。然后就打开了电脑,边上网边消化刚才上官露讲的故事。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滑过,眼看电脑表已经跳到了午夜一点了。
第五章
她用指尖轻轻地扣着纸杯的杯底,每扣一下,杯里的水就轻轻地漾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像笑纹溢满了却不会溢出。
她有些烦燥,站起来去接了杯冰水握在手心,只是这样拿着却并不喝。顺着阳台上的铁栅栏望外看,雨已经停了,林立的建筑把她压抑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看不到外面,更看不到天空。连微微透进来的一些亮光,也被分隔成支离破碎的暗影,像一个个努力完美却永远也不完美的人生。
她用指尖轻轻地扣着纸杯的杯底,每扣一下,杯里的水就轻轻地漾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像笑纹溢满了,却不溢出。
手机在这时突兀地响了,吓了她一跳,跳过去抓起手机。是谭湘打来的,谭湘的口气总是很温暖:“睡了吗?”
杨菲飞嘟起嘴,带了些哭音急急的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谭湘笑了,他的声音不急不缓的沉稳。像他这个人,成熟而不显世故。“我手上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先睡吧。”
杨菲飞嘴嘟得更高了,她赌着气不说话,也不挂机就这样瞪着电话。仿佛谭湘是可以在那里看到似的。对面有键盘嗒嗒的响声,一会儿,谭湘又说:“好吧,我尽快回来,给你带宵夜。”杨菲飞抿着嘴角笑了,然后用劲地点着头,乖乖地说:“嗯,知道了。”
依旧回到电脑前,打开qq,没有人在线。她习惯地点了点她前男友的头像,那个与她一起度过青涩年华的男孩,是她毅然离开却又永远也放不下的心结。他们刚分手时他的qq等级只是两个月亮一颗星星,现在却飙升到一颗太阳三颗星星了。她从来没有见他上线,想必是隐身了罢。
他不再理她,不找她,不接她电话,碰见她,也视若无睹。她觉得他翻脸无情,但是她却不知道,他必须要恨她,才会好过点。当关系决裂时,有人以宽恕的爱自拔,有的人以恨自拔。以杨菲飞在感情上没有受过挫的女孩子来说,她是不懂得以爱自拔是福音戒毒,以恨自拔是以毒攻毒这个道理。她只是觉得那个男生太小家子气,不够有肚量,因为她的离开连朋友也不做了,太没有风度了。但是她没有办法恨他,必竟是自己背叛感情在先,在这个静静的夜里,她想跟他说说话,说些与爱情无关的话题。像真正的好朋友一样无介缔的闲话家长,她发了一个微笑的图像,等了好久都没有回音,终于失望地关掉了聊天窗口。
她想起了上官露、林可晴和耿林波三个人之间的故事,以她单纯的头脑,她怎么也不会把上官露和耿林波联系到一块儿去,她还隐约记得在大三时,上官露曾经带了一个男朋友来学校玩。那个男生是广州外语学院的学生,和上官露同年,长得白净斯文笑起来有些腼腆。背地里杨菲飞还戏称那个男生是上官露的妹妹。上官露的手机铃声一响,杨菲飞就学着手机铃声里的童声,稚声稚气地说:“姐姐,来电话了。姐姐,来电话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分手了,再后来就毕业了。
但这同吃同住的几年里,上官露却丝毫没有透露出一点她喜欢耿林波的意思。还有就是她只是知道上官露有个有钱的爸爸,她的妈妈是个很有才气的美人儿,却不幸红颜薄命生病死了。她知道的就只是这些。她以为上官露和她自己一样是快乐自信的,却没想到上官露只是把自己最真实的孤独封闭起来了。杨菲飞是善良的,想到上官露曾经这么痛苦而自己做为最好的朋友,却从来没有安慰过她,杨菲飞就觉得很难过。她想给上官露打个电话,拿起手机看到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这时,门锁有了动静,她知道,谭湘回来了!随着门开时带来的一股属于外面的潮湿空气,刚才的心酸已经烟消云散。她雀跃着跳到谭湘怀里,用额头抵着谭湘的额头,红润润的脸和水雾雾的眸子在谭湘的眼前忽地放大,好像幸福也在他们之间无限放大了。
自从耿林波出事后,可晴休假一年回了老家辽宁。休假结束后,她再一次回来面对让她勾起太多回忆的地方,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旧事重提。但是那次学生的同学会邀请她去,却无可避免的又被学生问起了。她有些无奈,看来有些回忆是真的逃也逃不掉的。
林可晴在学校的人缘很好,学校里的教员大多是四十以上的人,像她一样年轻的女教师曲指可数。她是一个谦逊随和的人,说不上是好好先生却也并没有犀利尖锐的针对过谁,所以针对她的人不多。相对而言,耿林波在人际关系上就比较吃紧,因此有人就在背后很片面的评论说林可晴选择了耿林波就简直是一朵鲜花插错了地方!颇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
林可晴听到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而耿林波听到了嘴上不说,心里却大不是滋味。自从耿林波和上官露发生那种师生恋后,耿林波显得精神焕发,对那些流言诽语也大度了许多。这些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逃过可晴的眼睛,对于上官露,林可晴几乎是看着她进学校的大门。刚刚大学一年级的女生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对于许多争论性话题她总是能提出不同的论点来。让人很讶然这是一个刚进大学的女生的思维。最初的一个学期,上官露都是独来独往的,清秀的脸透着不合年龄的阴郁和成熟。后来相处时间长了,发现她也是很讨人喜欢的,她从不喧哗造作却吸引了可晴的注意。
大学一年级时,可晴就是她的班主任了,那时候上官露唯一话说的最多的时候就是跟可晴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上官露的父亲来看上官露,可晴看得出上官露的父亲很疼她,上官露也在父亲面前表现出她从未见过的乖顺。而对另一个陪同他父亲一起来的中年女人却视而不见,那女人也不多话,对上官露的冷漠仿佛已经习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可晴事后也没有问,她自然是猜得出来,她和上官露关系很要好,后来有了那种微妙的三角关系后。她们之间就好得有些不自然了。最可气的是,她只是凭直觉觉察出来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却没有半点蛛丝蚂迹让她有隙可寻,全校上下都知道她和耿林波已经快要结婚了,所以她不能莫名其妙的分手徒增笑柄,她暗地里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几个女学生来到他们家来嚷嚷着要包饺子吃。因为学校地处偏避,学生周未来这里吃饭是常事,但是上官露也来了,那就有些奇怪了。上官露从来不在学校过周未,当时可晴和耿林波虽然很意外,但也和大家一起高高兴兴的包饺子。
可晴是辽宁人,她不怎么会做饭却对包饺子有着绝活。几个学生一边学一边七嘴八舌地调侃:“耿老师,你真幸福,找到我们林老师这么好的女朋友,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会下厨煮东西吃了,看我们林老师多贤慧呀,你要赶紧把林老师娶了去!要不然就被人给抢跑了。”可晴笑着跟她们打趣,耿林波心里暗暗发笑,如果这些女孩子是他们的好朋友,他一定要为自己辩解几句的。因为可晴不会做饭,所以每次都是他做饭,但是在可晴学生的面前,他还是不会这样说的。偷偷看了一眼上官露,上官露也跟那些女孩子一样很快乐的笑着,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耿林波先吃完,可晴让他去学校的超市买些水果来,等他买回来时,几个学生正在跟可晴聊天,没有看见上官露,他也不便问,走进厨房才发现上官露在洗碗。水声很大,以至于耿林波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她都没有发现,耿林波看着她的背影愣了愣,清清嗓子说:“洗呀。”上官露停住手,没转身只是扭过头来,见耿林波提着一袋水果,笑地嗯了一声,转过头去洗碗了,耿林波呆住了,他从没有发现一个女子在忙碌中也能如此性感。上官露那时还没有剪发,刚才在她回头时,随意扎起的头发松懒的垂在侧肩,因为一直低着头,有几缕头发贴在脸颊和嘴角。笑起来发丝在湿润的唇上滑过,紧接着她转过身留给他一个窈窕婀娜的背影。他借着洗水果的时候在上官露的手背上轻轻的搔了搔,上官露吃吃地笑着把手缩回去,从厨房走了出去。
这一幕落进了可晴的眼里,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她恨恨的难以平息怒气。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有些难以自控了。
第六章
在这个城市,你很容易感到窒息,呆久了,你就不觉得了,只有到了另一个地方,才会重新认识到什么是空气,或者说什么是可以呼吸的新鲜空气。
可晴和耿林波的婚事就这样拖延下来,耿林波不确定是不是可晴发现了什么,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不可能会让可晴看出破绽。但在这节骨眼上他也不自禁的小心了许多。周六他先陪可晴去北京路买衣服,差不多走完整条街可晴都没有定下来要买哪件,耿林波不由得心烦气燥。因为心里有鬼,也就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频频地买冰水来喝。又来回的逛了几圈,经科于选定了一件玫瑰红的披肩,披肩很漂亮,摊开来是一张完整的圆,颔口开得很低,防唐装的广袖刚好在手肘处宽宽松松的露出一截手臂,与袖子相对应的脚摆处呈圆弧形更显得腰楚楚动人。可晴很喜欢这件衣服,穿着在镜前顾影自怜了好久,耿林波乘着给可晴牵弄衣服的时候悄悄看了一个标价:1680元。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轻轻地扯了扯可晴的袖子,可晴没在意继续看她的衣服。耿林波就有些不高兴,赌气在座位上坐下来喝水。可晴想买,但是店员坚持不肯打折,耿林波也过来帮着可晴讲价,后来店员假装说要打电话请示老板,结果还是只打了个九折。也要一千五百多,可晴有些气馁,但是又实在很喜欢这件衣服。看耿林波脸色有些臭,便赌气拿出自己的卡来给店员去刷,耿林波脸上挂不住,把自己的卡给了店员。店员微笑地看着他们俩没有动,可晴笑着把耿林波的卡拿了回来。
“你的我的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必分得这么清楚,让别人看了笑话。”
店员也就笑笑地拿了可晴的卡去刷了,虽然可晴给了耿林波一个台阶下,但是在耿林波的心里是觉得自己还是下不来台。
后来他们又坐地铁去了天河城逛了逛,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觉得很饿,就想找个地方去吃饭。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几家吃店都满员了,可晴很体贴的提议去吃肯德基。耿林波去点餐的时候可晴就走来走去的找地方坐,直到耿林波把东西买回来了,可晴还没有找到位置,无可奈何地站在一个好像快要吃完的餐桌旁等待。在这里许多人都是这么站着等,所以也不觉得奇怪,吃的人习惯了吃起来也不会不自在。
在广州你就从来没有觉得轻松过,任何一个角落都塞满了人,广州什么都多,人多、车多、漂亮建筑多。机会多、失意多、流动人口多。人才多、肓流多、打劫的也多。好一个藏龙卧虎的城市。唯独少的就是空气,在这个城市里你很容易感到窒息,但呆久了你就不觉得了。只有到了另一个地方,你才会重新认识到什么是空气,或者说什么是可以呼吸的新鲜空气。
终于坐下来了,等服务生把桌上的餐盘收走后,耿林波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了。可晴把吸管插进可乐杯,先递了一杯给耿林波,再打开一个汉堡放在耿林波的手边。耿林波稍稍的放松下来,边吃边跟可晴闲聊。
“可晴。”可晴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鸡翅。
“可晴,上次我们去的那家西餐厅怎么样,还不错吧?”
“唔,还可以。”
想了想,可晴又补了一句:“挺好的”事实上可晴是不怎么吃西餐。
耿林波很喜欢看可晴吃东西的样子,很专注很认真,像一个乖乖的小女孩。他觉得这个时候他看可晴就像一个父亲看自己的小女儿,他的眼光变得很温柔,温柔中还带着溺爱。他知道他是爱可晴的,细水长流的那种爱,而不是对上官露的那种充满了激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像退潮一样退去。那种爱很危险,也许还会很短暂,但就是这种浓缩了时间的爱才会更刺激他。他晃了晃神,又回到现实中来。
“可晴,想不想再去吃?”可晴此时已经吃完了一对鸡翅,正在喝可乐,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耿林波,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要怎么样跟这个男人再继续下去?如果她完全不知道,那她也就心甘情愿的走进婚姻这座围城了,但是她现在知道了,要她怎么样假装着来骗自己呢?耿林波自然是不会诚认的,如果他认了事情也就单纯多了。她可以选择平静的分手,她不是那种一颗树上吊死的人,偏偏耿林波又装得很无辜,实际上他是最不无辜的一个。说白了闹穿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结果,反而让周围的人背后说闲话,最可气的是耿林波这只笨兔子,居然吃起了窝边草。
心里有气,就答非所问地问了句:“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
耿林波的母亲前段时间检查出来有肾结石,去医院开刀取出了一块很大的结石。耿林波请假回去了一趟,回到家里母亲就又在催他抓紧时间结婚了,他吱吱唔唔的敷衍着,没敢说可晴有意拖延。现在可晴说起母亲的病,他也就顺理成章的说起了他们的婚事。
可晴还是笑笑地说:“我看是你母亲比较急吧,你到好像不着急呢?”
耿林波分辩着:“这是我娶老婆,怎么会不急呢?只是你不心疼我,我只好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罢了。”
可晴用手指沾了点奶油点在耿林波的鼻头上,轻轻一推“你急还不安份些?”
耿林波心里就开始发慌,他不知道可晴知道多少。他脑海里电光火石地过滤了一遍,怎么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破绽可寻。他又在寻思是不是上官露在可晴面前透露了什么,但这个念头很快就又被自己推翻了。他涎着脸怏怏地说:“我对你的爱全世界都知道了,你还怀疑我?”
时间就在这段三角恋的关系中不紧不慢地流逝
上官露大三的时候,突然带了一个广州外语学院的男生来学校玩,听说是上官露的男朋友。耿林波和可晴都看到上官露带着那个瘦长斯文的男生在校园仅有的一个操场上,一圈一圈地兜圈子。耿林波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心里却极不平衡,虽然他并没有想过要和上官露有什么未来,但他还没有想要这么早结束。由其是由另一个男人(不!确切的说,那根本算不上是男人,只是一个男生而已)的介入来结束,他很恼怒,他觉得他败了,败得不值!他想找上官露谈谈,但是上官露不给他机会,让他很郁闷,加上可晴又对自己开始若即若离,他更慌了!
第七章
上官露的爱是没有理由的,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逃避自己,也许是放纵自己。上官露的不爱也同样是没有理由的,连也许也没有!
可晴有一个堂姐住在沙河路,这是她在广州唯一的一个亲人。堂姐打电话给她聊了很久,听得出是心事重重。女人在寂寞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把自己想像成悲剧人物,在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灰姑娘的同时,还抱着有一双水晶鞋把自己变成公主的梦想。可晴要在这个周未去看堂姐,她在星期四的晚上对耿林波提了一下,并没有顺便约耿林波一起去,也没有解释更没有任何叮嘱,就好像在对一个同室的舍友说话。星期五下午一放学,可晴就坐上校车去了堂姐家。
耿林波站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可晴坐校车疾驰而去,还来不及伤感,就看见上官露背着单肩背包站在校门口仿佛是在等车的样子。他想了想,拨通了上官露的手机,上官露打开手机看见电话号码,迟疑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今晚有空吗?”耿林波问。
他担心上官露不给他任何机会,所以即使是很忿忿不平,说这句话时的口气还是比较平和。上官露握着手机迟迟没有作声,耿林波看见上官露握着手机的姿势是以高于视平线四十五度的角度望向天边,虽然有山的延绵挡住了视线,但她仍然固执地望着。那个姿势把她显得高了些。
“没有其它,我只是想跟你聊聊,真的没有其它”耿林波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在这个并不十分在意的女生面前一下子卑微起来,由其是他反复地强调他找上官露只是聊聊,而没有聊天之外其它的念头时,就好像一只大灰狼在哄小红帽似的。上官露在那头不出声地笑了。
“在哪里?”上官露这么问他,,耿林波的心也就彻底凉了。怏怏地应了句“你说了算。”
八点钟上官露准时到了他们相约的地方,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一个酒吧。上官露第一次选择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对方是一个她身边熟悉的陌生人,她选择这个酒吧是不想让人家以为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想要在这里放纵自己,她要宣言她是独立的,她可以主宰自己的身体,思想。今天她又选择了这里,原因就有些连自己也说不清。耿林波的脸时远时近地在她眼前晃。她并没有喝什么酒,可能是灯光的原因吧,突然她又不想在这里坐下去了。她拉起耿林波的手走到街上,耿林波比她高一个头,她的头只要一偏就可以靠在他的肩头。她喜欢这种感觉,她把耿林波的手拨到她的后腰,头点靠在耿林波的肩上,斜着眼看着他含笑着说:“我饿了,请我吃饭吧。”
他们选择了一家西餐厅,就是耿林波想要带可晴来的那家餐厅。但是可晴却坚持没有进来。而是选择了一家比较便宜的地方。耿林波对正规的西餐还是比较陌生的,所以有些侷促,上官露到是很熟练的样子,帮耿林波和自己都点了菜,然后静静地坐着。等耿林波先开口。耿林波生涩地笑笑:“有男朋友了是吗?”
上官露点点头。
“为什么?”耿林波再问。
上官露笑而不答,耿林波再问了几声,看见上官露不说话就大胆起来。
他握住上官露放在桌上的右手,紧紧地捏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上官露笑着把头扭开,眼光由耿林波的脸上向自己的左上角曾弧线型地睃了一遍,再放在耿林波有些发红的脸上:“因为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承认我是他的女朋友,他喜欢我。你可以吗。”一句话噎得耿林波久久说不出话,握着上官露的手颓废地松开了。
上官露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个她曾经爱着或都现在依然爱着的男人,现在她望得更远了。她透过他看见了那个年轻幸福的父亲和美丽温和的母亲,她小的时候父母时常会带她去各色餐厅吃饭,每次到了西餐厅她就会很自觉地表现得像个小淑女,父亲依然年轻却慈爱的眼睛看着他的小丫头端丽地坐着。在昏黄的烛光中灵巧地操着刀叉,露出小妇人幸福的模样。父亲便笑着看看身边的妻子,再看看他们的小公主,满足又快乐。
母亲逗她:“你知道这一客要多少钱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会很贵。”
父亲顺着母亲的话题说:“现在爸爸妈妈这么疼你,带你来这么好的餐馆,以后你的男朋友可惨了!如果他请不起你吃西餐怎么办呢?”
小上官露眨着清沏如水的眸子,认真地说:“如果他请不起我吃西餐,就请我吃麦当劳好了。或者我请他也是一样的。”
父母对视一眼继续笑着逗她:“如果你也请不起怎么办呢?”
小女孩皱皱眉头,使劲想了想:“那我们就去吃煲仔饭或者喝及第粥也不错呀。”
上官露想到这里笑了,她的笑鼓舞了耿林波的情绪。
他异想天开地说:“如果可晴跟我分手了,你会回到我身边来吗?”说完这句话耿林波有些后悔,但更多的是激动。为什么不可以呢?看上官露的表情应该是爱自己的,只要上官露毕业离开学校他们的关系就无可厚非了。
上官露讶然地看着他,她本来是想给他们的感情一个完美的交待。这是她最认真的为一个故事设定的结果。她认为感情在没有完全看清对方前结束是最美的,没有继续下去的爱情是遗憾,但是没有遗憾的人生却是残缺的。她看着他兴奋的脸,一个自私的男人在对她做着自私的承诺。突然,所有的爱都消失了,对眼前这个刚刚还有柔情的男人顿感索然无味。
上官露的爱是没有理由的,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逃避自己,也许是放纵自己。上官露不爱也同样是没有理由的,连也许也没有。
可晴在堂姐家里玩,直到星期天晚上才回学校。其间她给耿林波打过电话,草草地说几句就挂了。堂姐公司里的一个同事对她颇为关注,可能是相处时间不多吧,这个人给可晴的感觉比耿林波大气,也更有男人味。以前有接触过,这次因为自己有心事也就不会像以前那么防得密不透风。但是在她自己觉得她的感情要把持不住时,她就会给耿林波打电话,只是问候,其它的什么都不说,以此来提醒自己要冷静。
耿林波在离学校还有大概百米远的地方等她,她看见耿林波坐在路边的小吃摊就下车了,在她下车的那一刻,迎接她的不是温柔的等待,而是一张愤怒的脸。当然可晴不知道耿林波的愤怒不完全是因为她。
她笑着解释:“堂姐心情坏透了,所以我就”
耿林波打断她的话:“139****是谁的电话?”
“是堂姐一个同事的电话。”她说。
“你还记得真清楚!”耿林波醋兮兮地说。
“他打电话找你做什么?还问你什么时候到?你是去你堂姐家了吗?”
耿林波的话咄咄逼人,完全不顾他们是站在路边。
可晴当然知道这回事,但是并没有耿林波所想像的那么复杂。他这样不顾脸面的做为,让可晴非常反感。
“你太地分了!”她向他咆哮。
“即然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不要在我身上泼脏水!”
这句话刺痛了耿林波,本来他不想跟可晴吵的,他也知道那通电话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晴的为人他是很清楚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现在可晴的一句话让他恼羞成怒,他正要更进一步的发作,却看见眼泪从可晴的脸上流了下来。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可晴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他在星期五晚上清清楚楚地听见上官露对他说:“对不起,我不爱你了。”之后,他就想用自己的余生去修补他和可晴这段感情的裂痕。但是他现在都做了些什么?他觉得他比从前更爱可晴,但是他明白,无论他这一辈子多么努力,都无法修补。
他也流泪了,他们就这样流着泪默默地对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咫尺天涯。明白了他们曾经那么的相爱,然而,他们这个时候却要完了。
第八章
上官露又拿出那条项链来仔细看,因为她们坐的这里光线虽然比较暗,但是还是有灯光透过来,那蓝色的吊坠在闪动的灯光下莹莹滟滟,仿佛一枚蓝色的星星闪过划出的一个惊叹。
杨菲飞大约是过了一个多月才接到上官露的电话,上官露约她晚上一起去上下九逛街。杨菲飞正好也要给谭湘买一条领带,两个人约定七点钟见面。
因为塞车杨菲飞迟到了十几分钟,上官露正在接电话,看到杨菲飞在找她,便匆匆地挂了电话朝还在东张西望的杨菲飞走过来。直到走到杨菲飞的身后,杨菲飞都没有发觉,还像个大头虾似的准备给上官露打电话。上官露从她背后揽住她的肩,调皮地探出头来对着杨菲飞呵呵地笑着。杨菲飞比上官露矮差不多半个头,一抬头就碰到了上官露的下巴,她一边揉着并没有撞痛的额头,一边跟上官露孩子似地笑了。
逛了很久,杨菲飞把自己打算买的和一些并没有想要买的东西买了一大堆。而上官露看得很仔细,迟迟没有买任何东西。问她,她只是不说,依然一个店一个店地走。终于在一家首饰店里上官露选中了一条项链,项链是纯银的,并且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蓝色回忆”项链的吊坠很特别,是一枚钻石蓝的闪电,光洁而精致,上官露几乎是立刻就把它买了下来。并请店员用一只很漂亮的盒子把它包装好,杨菲飞很奇怪:“你不是买来自己戴的吗?”
“不,这是用来送人的。”上官露答道。
她们手牵着手走进一家露天的冰吧里,已经是晚秋时分了。白天的时候虽然还是很热,但是到了晚上就会感觉很凉爽。冰吧里没有多少人,跟外面燥杂翻滚的城市噪声比起来,这里可以算得上是别有洞天了。杨菲飞每次跟上官露出来都不用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休息,所以她也乐于不伤脑筋。
上官露又拿出那条项链来仔细看,因为她们坐的这里光线虽然比较暗,但是还是有灯光透过来,那蓝色的吊坠在闪动的灯光下莹莹滟滟,仿佛一枚蓝色的星星闪过划出的一个惊叹。
“我不是那种有耐力有恒心的人。”上官露开始继续那个没有完的故事。
那天晚上,在她给耿林波打完电话后,上官露一个人徒步走回自己的小窝。她心疼她的母亲,她想像着母亲那段痛苦的心路历程,那时候母亲应该是很孤独无助的。而造成母亲如此执著的可能不单单是某一个人某一件事。也许那件事勾起了母亲太多的心事,她也开始理解父亲和那个女人。想太多了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她一个人换上泳衣走到小区楼下的游泳池,那时正是仲夏时分,虽然已经很晚了,还有瘳瘳几人在游泳池里游。她一下子扎进水里,再钻出水面时已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有流过泪了。她像一条鱼不停地游来游去,后来累了,她把自己套在一只游泳圈里,把脚放在安全索上,浑身放松下来,她的头昂着,能看到很大一片天空,有大片大片的云在追遂。奔跑过后就留下清亮亮的月亮和蓝莹莹的天空。她的脚僚着水,在月光和远处的灯火辉印下,她的皮肤水嫩嫩地白晰,远远地看过去,像一只被困的人鱼张惶不安。
她想要结束她和耿林波的这段感情,本来一开始就知道注定是场没有结局的游戏。彼此都不受约束没有承诺,她开始厌倦耿林波在人前人后的两副嘴脸,她有时候觉得很恶心。一个巧合,她认识了外语学校的那个腼腆的男生,他笑起来很阳光,也很青春,适合她这个年龄所需要的浪漫。而且他的神情有些像林俊杰,乖乖的认真的很让人心动。不可否认他们俩是完全不同类形的人。对她的吸引角度也是不同的,她喜欢他牵着她的手在阳光底下漫步,不用躲藏不用隐晦,一切都正大光明。大声的争吵,再大声的说我爱你。在他的同学面前大大方方的拥抱接吻用一段寻常的恋爱来享受一种不寻常的快乐。
以上官露敏锐的洞察力不难看出耿林波和可晴之间的微妙变化,她对可晴有些内疚,必竟可晴曾经是她最喜欢的老师兼朋友。但转念一想,耿林波如果是一个坚定的男人就不会跟自己有这段恋情。如果没有自己可能也会有其它的女孩子介入,同样也会对可晴造成伤害,这样想她也就释然了,她当然不会笨到在这个时候去向可晴特别的示好。虽然她很想跟可晴聊聊,也许是在安慰她更也许是在宽恕自己。一个周未的晚上,她打开电脑一直守候着,不一会儿,耿林波上线了,她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耿林波回复的笑明显的透出无奈。
“你和可晴最近怎么啦?是不是吵架了?”上官露单刀直入地问。
“你知道还问!”耿林波负气地说。
“人家关心你不行吗?”上官露笑了,她奇怪她自己为什么还可以笑得那么得意。她之前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爱上耿林波了吗,为什么耿林波的失意让她很兴奋?她自己也有些搞不懂自己了。“不会是因为我吧?!”她恶作剧地故做无辜地又加了一句。
“我想离开这所学校去别的地方工作。”耿林波突然说。
他没有办法再呆下去,面对可晴他觉得自己很卑微,可晴的淡漠随时提醒着这已经是一段没有下文的感情。他没有办法面对越去越远的可晴,眼睁睁地看着这份即将瓜熟蒂落的爱情就这么消逝。他也没有力量去面对上官露的背弃,其实从刚开始就是他暗中玩了一个爱情阴谋,他一直都知道上官露的qq,他在引她上勾。他在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同时也后悔过、自责过,但是没有想到最终败得最惨的会是自己。
“哦?你要去哪里?”上官露对这个回答到是真是讶异了。
“可能是回高州去吧。父母年龄也大了身体已不如从前,妹妹们都出嫁了,没有人照顾实在是让人担心的。在这边虽然说条件比较好,但是在家里好好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尽了一份孝心吧。”耿林波对上官露有时会有一种同性知已的感觉,上官露年轻的眼中时常闪烁着一种超年龄的智慧,这也是让耿林波着迷的一个方面。
“在那边找到工作了吗?”上官露也稳重起来。她知道这当然是耿林波想要离开的理由之一,但是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这么早离开,至少不会一无所有的离开,她开始有些不安了。
“正在托朋友帮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耿林波故做轻松地笑笑,他不想在曾经相爱的女孩子面前显得这么无助无能,即使他现在其实是很没有头绪的。
“反正我在这个学校也呆腻了,换个环境会更好的。”
上官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句:“可晴知道了吗?”
“可晴?”想起可晴,耿林波的心里如同被一根细小的针轻轻的扎了一下。他还没有告诉可晴,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了这里,也许就会和可晴天各一方了,他们的命运将不会再联接。
“我会给她说的,但不是现在。”耿林波想了好久才给上官露回了一句。
接着,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在这个城市,很多事情看起来很容易,也是垂手可得的,就好像在这个山头望那座山头,看着很近,但要真正的走到那里,却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和精力。比你想像中的要远了许多,甚至有些时候你会在半途受到某些因素的影响,使你最终自觉不自觉悟的放开原本想要的东西,而那些可能触手可及的东西就这样与你擦肩而过了。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终于,上官露发了一个微笑的脸说:“祝福你,朋友。”
然后,不等耿林波回复,就下线了。也许爱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是在不同的时间上线,不管在线时有多投入,最终总会有一个人先离开。
第九章
然而当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的狂野任性却像魔鬼般的让她不得安宁,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更向往哪一种生活方式?
上官露又感觉到了那种无边无际的寂寞,她关上了所有的灯,把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楼下阳台上传来女人尖锐的叫骂声,骂声里夹杂着零零散散的地方方言,然而哭着骂着都没有任何回应,许久砰的一声,紧接着哗啦啦一串瓷器落地的碎响。女人的哭骂声如同装了急刹般骤然停止。好一会儿,咚的一声关门的闷响与女人哀怨的哭声同时响起,哭声仿佛深谷的回音盘璇了几圈,不依不饶地不愿停下来,上官露懒得站起身来,她跪趴着爬到落地窗前把窗关上,然后就地坐转身。把头和背部紧紧压在玻璃窗上,那窗外的一切声响就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了。
此时她没有去想耿林波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也没有想可晴是否真的无波无澜的接受这种无言的结局,她想到了她的父亲在失去母亲后的彷徨,想得更多的是她的母亲。她自己的骨子里遗传了太多母亲的因子,她酷似母亲的任性和执着。
空调的冷气徐徐地吹向房间的每个角落,填满了每个燥热的空隙,凉凉地环围过来,像张开着的无形臂膀把她围抱起来,凉得无处可藏。她的思绪飘了好远好远,仿佛前面有未知的诱惑在引导她,她感觉到了她的母亲的存在,母亲,似乎触手可及的美丽的母亲她微笑着,渐渐的母亲与她叠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她的思维就是母亲的思维,母亲的故事就是她的故事,她甚至觉得她可以在故事中游刃有余地操纵着事件的轻重缓急。
那个叫做弦歌的美丽女子,在经受了挫折与失败疲惫不堪的她在丈夫的怀里安静了。在丈夫的宠爱中过着相对优越的生活,每当与丈夫一起外出,她身上都投注了旁人太多艳羡和赞美的眼光,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在那个时候她觉得她是很幸福的。然而当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的狂野任性却像魔鬼般的让她不得安宁。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更向往哪一种生活方式?有了女儿北北后,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寂寞,所以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感觉自己的幸福。但是心里的那个魔鬼并没有因为她的安份守已而放过她。
在她去北京的那段日子里,魔鬼给了她生平最快乐也最痛苦的时光,让她像情荳初开的少女般无所顾忌的恋爱,又像个怨妇似的患得患失。回到广州后,她像从云端骤然跌回了地面,她不接受现实,回避婚姻逃避责任,她一厢情愿的认为婚姻不仅仅扼杀了她的爱情还消磨了她自信的光彩。这那个时候,她判逆的任性被自己怂恿得放纵而狂妄。后来她可以静坐在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只看到自己在天堂里快乐地飞翔,在地狱里痛苦地悲泣
六月十二日,阴间多云。心情郁闷。
闭上眼睛,顺着时间的断层,慢慢的摸索记忆的纹路,太多别人的记忆覆盖了我的,如同积赞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却找不到我自己的痕迹。没有一件事与我有关,我却奉如至宝,以至于把自己遗忘,把自己忽略。再要寻找时,已无从找起,只能顺着一些似隐若现的浅浅的印迹去摸索,开始一场艰难的寻找回忆之旅。
六月十八日,晴,思念
夏天的傍晚总是让我浮燥不安,仿佛太多故事发生在这个季节。恍惚间一幕幕的相聚离别都如昨日,哀伤的味道还弥漫在身边。遗忘怎么会如此无力?
六月二十五日,午后中雨。想要回到过去的冲动
我要一点一点的唤醒被扼杀的记忆,谁说疼痛难以触摸?结痂的伤疤再一次揭开来,又有另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一层层的剥落,如罂粟花,如那些逝去的爱情。
七月七日,晴。心情如空气一样干燥
人们是如此的愚蠢,竟以为生命比记忆更重要,总是笑别人是一具丧失了记忆的傀儡,蓦然发现自己的记忆也被人为的拆散,如同一只惶惑不安的流浪狗。
七月十日,晴。想念快要让我窒息,心痛
也许只有在记忆里,才能彼此如此真实如此亲密地贴近,没有猜忌没有隔阂没有争吵,甚至可以触摸到血液在身体里流过的脉路,平静而又沸腾。
七月二十八日,雷阵雨。恐惧,无端的恐惧
如何在多年以后,无意间想起曾经有个人,不管你如何怠慢她伤害她轻视她折磨她,她总是那么含笑地站在你一转身就可以看见的地方等你。那抹温暖的影子,曾经那么执着地在你的生命里不肯离去。
九月五日,晴,渐渐有了秋的气息,更加适合思念的季节
就在你走向生命之严冬时,那片影子宛如一只断翼之鸟扑向你渐渐枯竭的怀中。那时天很蓝云很轻,生命幻化成羽翼在阳光轻风里舞蹈,直到一切都消耗贻尽。
十月八日,阴转小雨绝望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希望可以回到彼此最相爱的时刻定格住,任它光阴荏苒,岁月的磨痕擦亮了琥珀似的梦魇,嫣然如泪,胭艳如脂。
门被走廊的风狠狠地推了一下,好像有一只手在外面拍打,上官露猛地缓过气来,瞪大眼从地上爬起来,呼地一下打开落地窗,室外燥热的空气迅速涌来。让她有一刻的窒息,光着脚跳到阳台上,楼下已经安静了,连透出的灯光也无精打采地沮丧着。夜已经很深,天色却出奇的好,散落着的几颗星星像镶在蓝丝绒上的钻石,雍荣华贵,小区楼前的国道上偶尔飞驰过飑车一族,在寂静的夜里划过阵阵拉长了的呼啸。
第十章
雨下得有些狂肆,前面车灯照亮的地面浮动着一片如波澜般翻涌的白烟,这些烟仿佛是雨点溅起的尘埃,又仿佛是从地底升藤起来的地气,悠悠地如雾如霞。
耿林波在递交辞呈的前夕约了可晴,那是一个离学校四五里距离的情人冰吧。地处比学校还偏避,也许是主要针对学校的学生开设的吧,里面的格调和价位都合学生的口味。小小的门厅上圆弧形地写着几个字,座椅是用粗麻绳垂吊着的竹制高靠背,如火车座般的两两相对,中间的桌子也是藤制的,每张桌上各有不同造型不同颜色的烛杯,顶上有手工制作的吊兰,在昏暗的灯光下颇有些小资情调。
“可晴。”耿林波叫了一声。
可晴低着眼帘看着杯中绿得透明的液体和沉积在杯底的冰块嗯了一声。
“可晴”耿林波再叫了一声,自己就觉得眼眶有些湿。
“你还恨我吗?”这句话刚脱口耿林波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他想说的怎么也说不出口,说出来的又尽是些辞不达意的东西。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到愣在那里自己跟自己生起气来。
吧间里总是有着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飘出来的钢琴声在身边环绕,好像总是有个失恋的人在细细诉说那个已经离去的爱人。可晴把头扭过一边用眼光在搜寻着什么,答非所问地说“总是以为听音乐的人如果能够听到作曲人的心声就算是最高境界了,后来才知道,幸福的人听到的总是快乐的声音,悲伤的人听到更多的是忧郁,不是理解的问题,是自己心境的问题。”
不知何时音乐已切换成了“午后的旅行”周围几个大学生或在音乐中含笑相对,或相抵轻语,年轻人总是有很多的时候去快乐去反思去追求去后悔。但是此时的他们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离别,可晴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眼角溢满了,再流下来~~耿林波不自禁地伸出去抚住可晴的脸,掌心立刻湿润了,更多的泪水滑进他的指间。
当可晴的背影消失在耿林波的视线里,耿林波破天荒叫了一打啤酒就着可晴留下的余温,滴酒不沾的他像一个酒鬼般地狂喝起来。
可晴的脚步一点也不轻松,一路走来她想了很多,从他们相识到相知到相爱,真是不短的历程。她们的感情不是草率的,她自然也感觉得到耿林波对她的感情是真挚的,但是她很快又想到了他曾经对感情的背判,她又有些恨他。耿林波最后绝望乞求的眼神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动,她的心软了,为什么一定要别离呢?为什么不可以原谅他一次呢?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不再沉重。她要告诉他她已经原谅他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她开始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打到他宿舍,还是没有人接。此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可晴心里有些慌乱,她打了个电话叫了辆出租车,她要去把他找回来。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因为地处偏僻连路灯也没有,只有黑压压的一片,车灯所及之处是扑面而来的路边的杨树,一晃眼就迅速消逝连看清楚的机会都没有。雨下得有些狂肆,前面车灯照亮的地面浮动着一片如波澜般翻涌的白烟,这些烟仿佛是雨点溅起的尘埃,又仿佛是从地底升藤起来的地气,悠悠地如雾如霞。
可晴莫名的感到心跳加速,她以为那是因为她和耿林波所经受的折磨已经结束了,他们就要重新开始,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遗忘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他们可以更相爱,因为他们还年轻,他们有的是时间。她的心快得要跳出来了,她需要马上见到他。
远处摇摇晃晃地有个身影在模糊地移动,她直觉是耿林波,她急忙请司机停车并摇下车窗大声叫着耿林波的名字。她仿佛看到耿林波在雨里向着她笑着,突然,一辆摩托车从耿林波身后的转弯处飞驰而来,直撞向他的背部,把他撞得几乎飞了起来,在风雨中像断了线的风筝啪地摔在可晴的出租车上,可晴瞪大的眼睛里映着耿林波嘴角那抹还没有褪去的笑痕,和惊恐痛苦的眼神,雨把整个挡风前窗染红了,接着可晴的眼前就漆黑一片
第十一章
不是世界太冷漠,而是已经太宽容,每人个的心里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每个人的心里也都藏着一颗小小的银针,在不经意时锋芒毕露的出来扎伤自己。
杨菲飞轻声地惊叫起来,她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充满朝气的生命就这样消陨。“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她哽咽了,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她身边熟悉的人离开这个世界。而且离去的那么突兀那么悲惨。她的心底冒着凉气,在她单纯的思想里还没有来得及去想更多的东西,她只是一味地让自己陷入了失去朋友的悲伤里。
上官露又下意识地则过头抚着眼角的那只如生灵般鲜活的燕尾蝶,燕尾蝶一双透明的翅膀,一个需要脱变才能灿烂的生命符号。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心痛不已,她想起了耿林波在喝得晕乎乎的时候给她打的电话。耿林波说:“当初我离开高州的时候,头都不回地离开了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她悲伤得远嫁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我体会到了她的痛苦。上官,这是不是报应?这是不是报应?”
耿林波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上官露的心情很复杂,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耿林波挂线她也没有任何表示,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耿林波活着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总是以为人生是漫长的,二三十岁的年龄,有什么不敢尝试的呢?大把的时间可以让我们挥霍,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我们年轻得足以跟命运耍赖,我们像在母亲怀里任性的孩子,不想去做举棋无悔的大丈夫。一把牌输了,不算!重新洗过再来一遍。一次选择错了,不算!回到起点再来一遍我们就这样用自己以为很长的生命来跟命运较劲。总以为后面的路还很长很长,机会还很多很多,但是生命有时脆弱得不堪一击,它跟你开的最残酷的玩笑就是让你永远没办法重新开始!”
耿林波是如此,也许母亲也跌落在即将重新生开始的低谷里,即将看到希望的署光之前绝望,上官露这样想。
“然后呢?”
杨菲飞开始明白可晴为什么听到耿林波的名字会如此失常,她对可晴有了深深的歉意。“后来可晴的母亲把可晴接回宁波老家休假一年,在这期间我回了学校几次,希望能见到可晴,也许是因为我们曾经同时爱过同一个男人,也许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共同回忆那个人,彼此安慰。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上官露叹着气说。
“你还爱着耿林波吗?”杨菲飞真的不明白了。
“也许吧。”上官露说,想想又说:“不知道!”
上官露仔细地把项链装进盒子,对杨菲飞说:“今天是我父亲结婚的日子,不知道我这样子出现,父亲会不会原谅这个缺席的女儿。”
杨菲飞又讶异了,她觉得她在思想上真的没有办法与上官露接轨。
“马莉会对父亲好的,她会是唯一一个不离不弃地陪着父亲走完人生路的女人。也许她对父亲所付出的真情是母亲永远没有给予的。我祝福他们,但是必须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祝福,我不想混在一群莫名其妙的局外人中间演戏,希望父亲会明白这个迟到的女儿。”上官露笑了,杨菲飞竟然发现上官露的笑里充满了孩子气,一如读书时那单纯的快乐。
杨菲飞在谭湘家的小巷口看到了在等她的谭湘,在车来人往霓虹闪烁的街头,杨菲飞像个迷路的小狗一样在谭湘怀里哭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就只是想这样在谭湘怀里哭个够。她悲伤的来源无迹可寻,也许她的眼泪是因为她能够在这个纷乱的世界还能够拥有这份真爱而流。更也许还为了那些挣扎在人世的痛与爱的并存而流。
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匆匆促促,郁闷拥挤得找不到自我。没有人停下来看一眼这个哭得狼狈不堪的小女子,不是世界太冷漠,而且已经太宽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每个人的心里也都藏着一颗小小的银针,在不经意时锋芒毕露的出来扎伤自己。
杨菲飞哭泣得累了,她贴在谭湘的耳边说:“我不想回去,我想出去走走。”
在广州的街头,看不到星光的夜晚,一个女孩子一只手提着一只细跟凉鞋,自由散漫地赤着脚走着。路面上还有些没有完全褪去的热度,她笑着跳着,她已经不记得刚才还站在那里哭得一塌胡涂,也许是真的忘了罢,哭过痛过之后就忘记,这才是快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