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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梦境执意纠缠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他又看见他自己,那个年幼的,对于他人欺凌无法抵抗的自己。
“喂!你们说这小子真的是和我们同年的吗?”
一头红发,脸上还有几颗雀斑的男孩问着其他同伴。几张充满恶意的脸庞俯视着被扔进大垃圾桶中,挣扎着仍爬不出来的孟枢。
“麦斯,你说错了。”旁边的同伴纠正“你应该要问,他真的是男的吗?”
“喔,你说得没错。”叫麦斯的小男孩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眼中有着最邪恶的光芒“你们想不想知道他是男是女?”
小小的孟枢闻言惊惶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往桶中缩去:“不要”
他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是他该躲到哪里去?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来上学。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是被欺负,他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呀!为什么?他不懂!
“你们听到了吗?他说不要耶!”一群男孩笑得狂妄嚣张,眼神中的恶意更深。
“怎么办?我愈来愈想知道他是男是女。”另一个男孩笑道。
“就算不是女的,光那张脸就够美了。”较高大的麦斯缓步走近孟枢,一把将他拉出大垃圾桶。
“不要走开!不要靠近我!”孟枢惊声尖叫,但是一片片黑影仍旧一步步朝他逼近,终于吞没了他“滚开!不要靠近我,滚!”爆出一阵怒吼,孟枢倏地睁开眼睛,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他坐起身子,望见的是熟悉的卧房景致。
“少爷,又做恶梦了吗?”老管家平静无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身体维持着九十度的鞠躬礼。
“烦死了,不要管我!”孟枢狼狈地扭头朝老管家用英文大吼,他最痛恨让别人看见他的软弱。
该死的!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脱离那个梦魇?
当天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天气,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乌云密布的景象。
他还记得,当那些人欺负了他离开之后,一道优雅颀长的黑色身形背着光步出大树后,来到他面前,他却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想变得更强吗?”冷漠寡情的声音问。
“只要变强了,就不会再被欺负了吗?”
自此他加入了组织,时常到唐人街报到,学一身中国武术。
后来他才知道,那冷漠的声音是属于代称为“魂”的男子,是他所属的影子小组的领导人。
他是变强了,但那又如何?他依然无法和过去的梦魇对抗。
老管家依言退出门外:“少爷,老爷早上来电,说您今晚要跟司徒财团的总裁司徒遨先生见面,请不要忘记。”
“开玩笑!我又不是他豢养的动物,凭什么任他随传随到?不去!”孟枢冷哼出声,跳下床去,动作利落地开始更衣。
“但您是曜振集团下一任的接班人,理当要先打好人脉。”老管家的语调仍旧持平。
“老头的妻女成群,叫那些女人去陪酒效果会更好。”孟枢不逊地说“还有,告诉老头,我不屑他那个破烂公司,不要把它硬塞给我!”
如果不是老头到今天始终生不出儿子,他只怕仍是个生父不详的私生子。
对他而言,所谓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钱多得可以砸死人的好色老头而已,他不明白母亲怎么当了人家一辈子的情妇连一句怨言也没有,甚至临死之前都还对他念念不忘。
可是,老头却连她的丧礼都没参加,母亲死后没多久就不顾他的意愿把他接到这个家。
哼!说穿了只不过是捡现成的,老头对他的成长根本尽不到半分心力,凭什么要他为他延续香火?他没那个义务!
不再多说废话,孟枢拿起书包,走向房门。终于等到了天亮,终于又可以看见他的女人。
对于其他人,他或许不能容忍那比他更嚣张的情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看她无所畏惧的眼神和比他还嚣张的气焰。
“备车,少爷要上学。”就在孟枢越过老管家准备下楼时,老管家高声对楼下的司机吩咐。
“我说过要搭校车上下学的。”孟枢猛然顿住脚步,一双浓眉又不悦地蹙起。
“这是老爷的吩咐。”不论是什么情形,老管家在面对孟枢时总是毕恭毕敬地行着弯身礼。
“别忘了你现在的主子可是我,我说要搭校车就是要搭校车。”孟枢低声咆哮,像只发怒的狮子。
“但我是受雇于老爷,老爷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老管家慢慢地抬起头来,一抹锐利的光芒在他眼中涌现。
孟枢的怒火在他语音落下的下一秒被挑起。这只老狐狸把他当白痴耍吗?
“那你们就全都滚回他身边,别来烦我!”他一边吼着一边将书包甩上肩,摔翻上前来拦他的佣人,再低下身子避开,然后从楼梯的扶手往下滑去。
“少爷!”
一群人还想爬起再追,但他已完美地翻落在客厅地板上,疾奔出大门,把一堆人甩在身后大老远处。
“阎先生!”佣人们不知所措地一同望向老管家。
“呵呵呵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是吧?”老管家露出满意的微笑。
“明天起我会亲自出马。”老管家简单地说完,优雅地转身而去。
又是拥挤的校车。
钱瑶光又在最后一秒跳上校车,之后就沉浸在方才大失血的悲哀之中。
喔!五十元,她今天一共要损失五十元!天呐!想起来就让她痛心疾首。
她今早起得太晚,没碰上向来负责给她车资的堂哥钱方位,所以这来回的车资,外加她从家里坐公车到校车车站的三十元也一并泡汤。
算起来她就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一番。
她的宝贝——可爱的钱!
“早安!小瑶。”孟枢悦耳的男中音在她耳畔响起。
“喝——”钱瑶光向旁边略倾身子“怎么会是你?”
钱瑶光敏感地察觉到车上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们的身上。
“什么?”孟枢蹙起了眉,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她是他的女人,他们一起上学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不对。”愣了三秒钟后,她发现到不对劲之处“是谁告诉你我叫小瑶的?”居然敢出卖她?她要砍了那个人!
“好像是叫没什么关系的”老实说他从不去记女人的名字,但是,小瑶不一样,她是他的女人嘛!
“梅冠琪!”钱瑶光咬牙切齿地念出一个名字。又是那个恶女,她为什么老是找她麻烦?她钱瑶光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
“那个不重要。”他才不管那些闲杂人呢,只要注意自己的女人就够了“你生日什么时候?”
“一个问题五百。”钱瑶光不经思考地说。
“我身上从不带现金,”他连铜板长啥样子都还没见过“如果你真的这么缺钱,这个给你。”他掏出了一张金卡。
他觉得小瑶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她之所以会那么努力赚钱,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他的脑中已经自行演绎出一出足可当八点档连续剧的剧本。
“我和你不一样,我很讨厌这些‘代钞’。”钱瑶光连看它一眼的欲望也没有“我喜欢靠自己的能力去赚取每一分钱的感觉,小弟弟。”
每个人对金钱的观念不同。她虽然爱钱如命,却也不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梦想遇见白马王子,从此一辈子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
她是那种把赚钱、积蓄当成是一种乐趣的人。
“是吗?”孟枢微微一笑,发现自已很有眼光,很得意,但是——“我郑重声明,我虽然是读高一,但我已经十七了。”
她那声小弟弟叫得他很不舒服,他不可能比她小的!她是他的女人,他若是比她小像什么话呢?
“那又怎么样?”钱瑶光反问他。
“我是因为多上了一年的语言学校才会到现在还念高一,其实我是一九八四年七月九日生的。”孟枢赶紧解释。
“一九八四年七月九那不就小了我一天吗?”她是七月八日生。
“什么?”他小她一天?孟枢大受打击。
“哈哈!你还是乖乖地叫学姐吧!”能够让他浑身的气焰消弱让她很有成就感,谁叫他老是一副很嚣张的样子!
“才大一天叫什么学姐!”真怄!为什么他会比他的女人晚一天出生?
“别忘了,时间就是金钱,我大你一天就比你多喝几瓶牛奶、多包几片尿布,多吃几碗饭和面条,反正林林总总加起来嗯,少说也有好几千元吧。”
总之,她比他值钱啦!
被一阵抢白的孟枢说不出话来,他不懂怎么每件事到了小瑶口中就全换成钱的多寡,而且到最后对于她的话他只有点头说对的分。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一定要跟我一起进校门。”他决定不再研究有关于钱的事情,这会使他神经错乱。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进校门?”他是什么东西呀!凭什么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看到他这副模样她就有气,钱瑶光白了他一眼。
“那还用说,因为你是我的女人!”她到底要他重复几次?孟枢不高兴了。
“我很贵的,普通人买不起。”哼!想买她,门都没有。
“钱我多得是。”孟枢摆出不耐烦的脸色。他就是讨厌老头用钱砸人才会对钱起了反感。
“我是以秒计费的,一秒钟五十万。”钱瑶光狮子大开口“还有,如果那些钱不是你赚回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又凭什么说是你的?充其量你只是个捡现成的继承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真正属于你的钱是要靠你自己去赚。”
“我不是!”他咬着牙低咆,突现的凶狠眼神让她以为他随时会俯下头咬断她的脖子。
“捡现成的继承人”——那句话触动了他身上的愤恨的开关,只见他浓眉一皱,出手捶破校车的车窗玻璃,脸上闪过愤怒与受伤的神情。
她不知道,他并不愿意捡这个现成,他是被逼的。
所以他把花他老头的钱当成是报复,反正他也算是他老头用钱买下的,不是吗?
可是在他的心灵深处,他极厌恶这样的关系。
“不不要以为使用暴力我就会怕你。”钱瑶光并不怕他会伤害她,反正车上人这么多,他能把她怎么样?
但让她震惊的是他的反应,不知为何,他让她想起负伤的野兽,一种怪异的情绪浮现心头。
奇怪!她以前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吗?
“喂!那边那位男同学”车上一个老师的话只讲到一半,就被孟枢脸上的表情吓得说不出话来。
太可怕了,为什么一个才十来岁的少年会有那种极其锐利的眼神出现?真是让人心头一阵发毛。
孟枢扭头朝发声的老师一吼:“少罗嗦!”他舔着手上的伤转过身去,不再看钱瑶光。
怎么回事?她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但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的地方。
大概是他大少爷的脾气大,禁不起别人批评吧!钱瑶光下了一个总结,但是方才那双负伤的眼眸却令她挂记在心,仿佛再也难忘。
推开视听教室的门,孟枢把书包随手一扔,将自己摔入讲台前专给老师坐的真皮皮椅中。
“找我有什么事?”孟枢对着站在阴暗处的黑色身影以英文问。
他已经用英文十几年,突然要他改口说中文真的很难,所以他常出口就是一串英文,不委屈自己。
“邪,你进门要喊报告,这是最基本的礼貌。”黑色身影出声了,背光而立的他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孟枢将修长的双腿跷上前方的音控桌,在脚踝处交叠,整个人窝入皮椅中,给自己一个绝对舒服的坐姿。
“现在已经放学了,魂,你再摆那种臭架子是会被讨厌的。”孟枢,影子小组成员,代号邪,懒洋洋地说。他的大脚摇啊摇的,压根就是流氓样。
“我没空替你收烂摊子,请自爱。”魂没心情跟他鬼扯,直接进入主题。
孟枢的笑容倏然退去,眼神霎时变得阴冷:“没人要你收。”
早上他公然破坏校车的事的确是魂帮他摆平的,可是他可不认为因此他就得对魂低声下气。
“那就别惹麻烦。”魂冷然地勾起唇角“对你而言或许很困难。”
孟枢闻言立刻从椅子中跳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魂淡漠地冷笑:“我不当出气筒,想找人发泄就到‘北丐’,玄武将要回来。”
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风圣兽皆为麒麟神通的手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各为其据点的代称。
“地点呢?”他的心情真的很不爽,既然有架可以打,何乐而不为?
魂丢了张地图给他:“会认路?”他的语调充满讥诮。
孟枢勾过皮椅,朝魂的方向用力踢去,但魂的动作快得令人咋舌,只见他从容不迫地闪开,且让皮椅安静地回到地面。
孟枢提起书包,往门口走去。
“邪,谜底全在你身边。”魂在他将踏出门口时,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孟枢往校门的方向而去,远远的,一个嗓门像扩音器,长相颇为有趣的男学生朝他走来:“留学生,你好!我就是鼎鼎大名的排球队队长花槲尽!彼大言不惭地自我介绍。
“花蝴蝶?”真是奇怪的名字。孟枢习惯性地蹙眉“谁?”什么鼎鼎大名?他根本没听过这号人物。
“唉!若不是有求于你,我真想说你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花槲疽诽酒。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而且你不是已经说了?”心情超差的孟枢丢开书包,将手指头扳得喀啦喀啦响,很想跟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花蝴蝶干架。
他今天非常不爽,又连连被人消遣,如果他还忍得下去他就不姓孟!
呃不过他也不是很想冠上这个姓。
“啊!真不好意思,我的缺点就是说话太直了。”花槲纠落地躲开他倏地挥来的一拳“怎么样,留学生,有没有兴趣加入排球队燃烧青春?”他的台词完全拷贝自日本漫画。
“我没兴趣。”孟枢看他连连躲过自己的出拳,心中暗忖眼前的家伙并不简单,勾起了他的兴趣。
“是吗?真可惜。”花槲咀此埔藕兜厮担“我本来想,若是小易不行的话,就得再多找几个人充实排球队的阵容,今年是我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我一定要拿全国冠军。”
孟枢闻言停止攻击:“小易——你是说唐易?你认识他?”
唐易也是影子小组的一分子,代号魁,听说是圣伯纳学园中“美化校园”的大帅哥之一。
“是啊!我们可是最亲密的好朋友”花槲竞芴兆淼厮担不过他发现这留学生的表情好像和唐易有仇。
“花桑,我可以加入排球队。”孟枢脸上有着好战的笑意“但是你必须要打败我。”
“打”花槲镜难劬φ龅美洗螅“打架?”他不是怕,只是被抓到的话,可是会害排球队被禁赛的“不行!我会弄得不能出赛。”
“我只跟随比我强的人,若是你不行”孟枢耸耸肩,微微一笑“那就请你另请高明吧!”
“你跟小易有什么过节?”不行!他得保护他最心爱的小易。
“只是想多惹事端。”孟枢重新拾起书包,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明天中午操场见,东西自备。”
影子小组另有一条龟毛规矩,就是在总部或是据点以外的地方,组员必须相见佯装不相识。
他和唐易接触为的就是想挑战魂的权威,总而言之就是想惹是生非。反正他心情不好,对于打架这种活动筋骨的事,他可是觉得多多益善。
孟枢转身就走,准备赶往下一个战场。
“打架还要准备什么东西?”花槲颈慌得一头雾水“总而言之,先找拥有金头脑的小易商量商量吧!”
四周一片静寂,月光显得清冷而诡谲。
钱瑶光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空旷的巷道内只听得见她的脚步声和有一阵没一阵的狗叫。
不知怎么的,才桂月时节的天气,夜晚就已经凉得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真怪异,这条路是她每天夜归时固定会走的路,可是今天却令她感受到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氛,这是为什么呢?
黛眉轻蹙,只见她以贝齿咬住下唇,低着头加快脚步。
不料,前方忽然矗立一个庞大的黑影,地下拉长的影子骇得她猛然抬头,但碍于其背光而立,根本看不清是啥东西。
“呃”钱瑶光惶然地吞了口口水,报纸上社会版的头条新闻在这一瞬间全都涌进她小小的脑袋瓜中。
她惊惶失措地转身拔腿狂奔,敏感地察觉那庞然大物紧迫而来。
她愈跑愈快,几乎要放声尖叫时,俏鼻硬生生地撞上一堵肉墙。
“好痛”她抬起头,想看清楚那个妨碍她逃命的人是谁“孟孟枢!”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要你有需要,我就一定会在你身旁。”像是回应她心中的疑问,他露出一口白牙笑说。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赶紧躲在他的身后,怯怯地说“有人在追我!”
奇怪!见到他后,一颗恐慌无依的心就好像平静下来。
好可怕!她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我若是救了你有什么报酬?”转过身的孟枢的唇角扬着坏坏的笑意。
“拜托!你还有时间说废话呀?他人都已经快追”
钱瑶光以眼角的余光瞄到那个追赶她的人影后,所有未完的话全给卡在喉咙里了,再也无法发声。
这这个追她的人不是北
“我想骑士总还是有要求奖赏的权利吧?”孟枢邪笑着将一张俊颜压向她“何况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只是要一个吻”
“慢、慢着”钱瑶光回神后慌乱地推拒着“你不要乱来呀——”
“砰!”一阵物体落地声响起。
钱瑶光吃痛地伸手探向疼痛的后脑勺,感觉身下是冰凉的地板,她用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头下脚上地从柔软的床上摔落地面。
而且,后脑还肿了个大包包!
“痛”她低呼着,眼角余光扫到一群堂哥伯叔奶奶婶婶等亲戚全站在门口观赏她滑稽可笑的模样。
不慌不忙地眯起双眼,她语音低沉地喝斥三代亲戚:“不想缴交参观费就在三秒钟之内给我全部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