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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长生低着头在挑选合适的炸酱,心里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了,说道:“庄凌霄,帮我打个电话问问鸿梧还有没有吃饭。”在他出国的第三天收到了贺鸿梧的国际电话,小孩借口作业不懂怎么做,找楚颖颖复习功课,往返来回诸多不便,也就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庄凌霄的居所去了——当事时,与庄凌霄比邻而居的宁子沁正是楚颖颖的监护人。
庄凌霄正打开了电视,调到财经报道,但财经节目还未开始,他便随意的挑选新闻台看着,不料尽播今天飞机颠簸的事件,庄凌霄心底一沉,忙调到一个综艺节目,原本沉郁的心情愈加阴霾,闻言把脸一沉,冷冷的道:“你管他做什么,那小鬼看电影去了。”
聂长生皱眉道:“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能让他去看电影呢。”
“有家长陪同,你担心他做什么!”庄凌霄见他一如既往的严肃古板,忍不住嘲讽道,“聂长生,电影院不是只在周末才播放影片的!啧啧!全天下也就只剩下你才存这样的概念吧?”
“家长?”聂长生敛了敛眼帘,虽然一而再地告诉自己别太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可终归还是遮不住眼眸内的黯然之色,“是宁子沁吗?”
“怎么?还能规定男女带队不成?”庄凌霄显然极其不乐意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从聂长生的口中说出,愤怨的声音拔高了一度犹不自知,“就算是去看A片也没什么吧,那小屁孩都十二岁了,初一卫生课教的内容幼稚到连小学生都会笑的……”
“你不要再说了。”聂长生实在难以忍受庄凌霄这么直白的讲性话题,马上打断他的话。
庄凌霄“哼”了一声,靠在沙发上无聊的按着转播器,忍不住继续为难他,道:“连HBO也没有,聂长生,光是实验室就能满足你吗?”
聂长生把炸酱收拾好,挑了一瓶进入了厨房,不再理会他。
剩下百无聊赖的庄凌霄又坐立不安了。
“聂长生!”踱到厨房门口,庄凌霄踌躇不前。
“嗯?”厨房中忙碌的人一边熟稔地择取菜心一边回应。
半晌没有听到下文,聂长生疑惑地回头,庄凌霄高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整扇门。
“菜花,不要!”挑剔的男人蹙眉冷声,丝毫没有身为蹭吃之客的觉悟。
劳作的手顿了顿,聂长生无奈地道:“我记得的。”庄凌霄对食物的挑剔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了,喜欢吃菜心,但不能容忍有一丁点的菜花存在,盘中但凡出现一瓣儿菜花都不吃,旧日同居的那些光阴,庄凌霄的毛病他目知眼见,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了呢?
庄凌霄怔愣地盯着聂长生的侧容半天,又干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返回客厅。
晚饭的时候,早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首席的位置上,庄凌霄的骨子里其实极具中国传统的思想,聂长生帮他盛了饭,见他并没有拿起筷子,便语带歉意的道:“来不及煲汤了,就这么几道菜,你今天就将就一餐吧。”
桌上陈列的都是庄凌霄喜欢吃的菜式,菜心也是绿油油一盘,看的就觉清爽可口。庄凌霄却抿了抿嘴,食指在碗的边沿里轻轻敲了敲。
这是一个只有他俩才知道的暗示性动作,聂长生眼帘一垂,睫毛颤动了一下,遮掩了心绪万千的波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炸排骨放到他的碗里,“吃饭吧。”
似乎与年少时的情景重叠,庄凌霄得意地咬着他夹过来的肉,吃得津津有味。
聂长生摇了摇头,暂时甩走了脑海中闪过的影像,刚刚夹起一条菜心,下一瞬便已落到了庄凌霄的碗里,犹似当年的画面一样,吃顿饭也不安分的庄凌霄不放过聂长生夹的每一道菜,像抢赢了玩具的小孩一样志得意满。
“你这样我怎么吃饭?”曾经的聂长生会这么抗议。
“谁叫你这么笨!”得意洋洋地数落了他,庄凌霄碗里的菜即刻落到了聂长生的筷子里。
“哎!”被摆了一道的家伙马上跳了起来,拿着筷子往聂长生碗里夺回那块肉,口中叫道,“聂长生,你是师哥,就不能让让我这个师弟吗?”截然不同与平时嘴里嚷的那句话“明明是我大你一岁,却要喊你做师哥?”
庄凌霄被卞教授招入研究室时,聂长生已经是震教授的助手了,虽然在年龄上还比庄凌霄小了一岁,可他入门早,庄凌霄理当喊他一声“学长”。可是,庄凌霄却嫌弃“学长”的称呼太大众化了,所以换了个称呼,于是这些年下来,他还是一如当年那样叫着他“师哥”。
可是庄凌霄又是何等的恃才傲物的人,寻常医学界的教授都不放在眼里,聂长生又算什么?可是后来的几次实验之中,聂长生展示了独特的耀眼光彩,庄凌霄才发现这个自己起初根本不会正眼瞧一下的学长,已经成功地牵动了自己的心了。
聂长生悄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夹了好几样菜放在庄凌霄的碗里,待他吃完之后再替他添菜,所以一餐饭下来,他实则没吃上几口饭,倒是庄凌霄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打了声饱嗝,丝毫不吝于称赞:“师哥做的饭菜依旧是最好吃的!”
聂长生缓缓地阖了阖双眼,努力抑制经流心田催发的幸福蔓延至全身。仅仅不过是庄凌霄轻飘飘的一声称赞,他便如此深陷泥潭,不可自拔了。
聂长生苦笑一下,心里莫名的哀戚像雨后春笋一样滋长,也只有是庄凌霄的称赞,才能轻易地将他推至天堂的位置,然而他却无法预料下一次,庄凌霄再将他推下万丈深渊,尝到名为死亡的滋味……
第4章
卧室的洗漱套间传来水淋声,庄凌霄正在冲浴,颀长而模糊的身影投在毛玻璃里,聂长生尽力克制自己不去妄想,认真的将主卧室的被褥床单全部焕然一新,庄凌霄刚刚挑剔完了自己去年冬天才购买的睡袍款式过于老旧,勉勉强强拿去替换,包臀的底裤也在他的嫌弃当中,嘲笑他说“就算是初中生也不会穿这么保守的底裤了吧”,现在他要借宿这里,被褥不换新的话,等他洗浴出来又不知道会说什么难堪的话嘲讽自己的守旧与古板了。
聂长生当初替贺鸿梧购买床褥是有考虑过他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的,于是置办了成年的睡床给他,如今把自己的被褥替换下来,床单铺到贺鸿梧的睡床里还是略显宽大了。
聂长生一米八二的个子,贺鸿梧的睡床还是略短了些许,只是聂长生显然不以为意,稍微曲着脚睡觉也不会妨碍到正常的睡眠。
“师哥?聂长生——”庄凌霄隐含不悦的声音从主卧室里传了过来。
聂长生听他喊得急,不知他又有什么不满,于是快步赶回房里,问道:“又怎么……”语句一顿,生生的咽下了到口的语末词。
敞开浴袍的庄凌霄正坐在床沿上一边以浴巾搓揉湿发一边拍了拍床褥,任由精炼如铁的胸肌呈现在屋主认眼前,脸有愠色的说道:“你换了新的床褥了?换它做什么!我就睡不得旧的吗?”
“不是,”聂长生慌忙移开视线,压下心口蹦跳的旋律,又徒生些许的无奈,真不知要怎么做,才不会拂了他的意,“我……我只是担心你睡得不习惯而已。”
怒容这才稍霁,庄凌霄念及他这是在设身处地的替自己着想,嘴边竟不觉带出一丝笑意:“从前我们一块儿睡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娇惯我呢。”
从前庄凌霄虽然故作老成,个性却也没有这么阴郁不定过,同组研究的那段日子,他们的作息一致,同吃同睡,只是庄凌霄总要在细微的地方刁难一下聂长生,然而最过分的也只是霸占了聂长生的床,还理所当然地指责他自私,说什么反正都要洗床单被子,怎么不把他的那一份也洗了。
往日的同居生活一帧帧闪过脑海,聂长生垂了垂眼帘,换了个话题:“大晚上的洗头可不好。”尤其是庄凌霄的头发特别浓密,大概也很久没有修理过了,比寻找男子的短发稍微长了一点,没有借用吹风筒的话,晚上确实很难弄干。
“那你就过来啊,”庄凌霄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长臂向他一伸,“过来帮我擦擦头发。”
隐约觉察这样的举止过于暧昧,聂长生却抗拒不了他的邀约,缓步走到他跟前,接过他塞来的浴巾,覆而裹住他的头,认真地揉拭着。
“头发都这么长了,还不去修一下……”指尖穿过几绺发丝,聂长生感叹了一句,湿湿润润的发丝,与庄凌霄刚强的脾性迥然相异。
“师哥不也一样么……”庄凌霄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一手攀上他的肩膀,施力一扯,毫无防备的聂长生应力扑下,整个身子砸在了庄凌霄的怀中,庄凌霄丝毫不觉得痛疼,玩味的捞起怀中人一头柔软的头发,“你也几个月没理发了吧?是在等我帮你理吗?啧!发质还是这么好,明明用的都是普通的洗发水。”
那段互相理发的往事早已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庄凌霄却轻轻巧巧提及,仿佛逝去了的光阴并不遥远,只需要翻开旧黄的日历,便能将掩藏在回忆里的画面放上荧幕,再重来一遍。
腰间仿佛爬上了数以万计的蚁虫在不停蠕动,聂长生的双腿细不可察地颤栗着,鼻翼里全是庄凌霄冲浴之后夹着沐浴露香气的体味,这样迷醉的氛围,这样危险的气息,纵然是隐藏于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求,却容不得他泄露半点贪婪!聂长生慌忙推开庄凌霄,急急后退了一步,撤离眷恋的怀抱,阻绝庄凌霄下一步的亲昵举动。
“聂长生?”被推开的庄凌霄显然有点困惑,皱着眉看着失措的聂长生。
聂长生的眼神闪烁飘忽着,不知放到哪儿才好,半晌才说:“我……我去找找吹风筒……”
“哈哈哈!师哥,你是在怕我么?”见聂长生手足无措的样子,庄凌霄开怀一笑,心情大好,甚至恶劣的加剧聂长生的难堪,“不就是抱抱你嘛,紧张什么呢?啧!你又不是女的。”
“你不要再乱说了……”聂长生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露出不悦之色,翻出了吹风筒扔在床上,“你自己吹干头发吧。”带上了门,兀自能听到里面的庄凌霄发出低沉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