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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娥皇低头看着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机票,上面的目的地写着台湾,真的要踏上那块土地,对她来说五味杂陈,她也说不清是什么,近乡情怯就是这样吗?
“小姐,可以把机票给我吗?”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员笑容可掬的说。
娥皇恍然大悟,发现排队队伍不停的往前移动,不知不觉便轮到她,而她居然站在柜台前发呆,涨红了脸,连忙将机票递给地勤人员。
“你希望座位靠近走道还是靠近窗户?”
“都可以。”
“那”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地勤人员露出充满歉意的微笑,拿起话筒。
“喂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地勤人员马上看向娥皇。
“左小姐,很抱歉,因为机票订购作业系统失误,所以我查了你原先的登记号,显示无此笔资料,为了弥补这个失误,我会帮你升等商务舱。”
“你的意思是这班飞机没有位子,所以要补给我下一班飞机的商务舱吗?”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决定回台湾,如果再给她时间犹豫,成行的机率就变小了。
“不是,是这班飞机的经济舱全满,所以帮你升等商务舱,你依旧是搭乘原班飞机。”
“好的,那麻烦你了。”娥皇嘴角上扬。她的运气真好,原以为要缩挤在狭小的座位,一路回到台湾,没想到竟然可以升级到宽大的商务舱。
现在回想起来,这几年她的运气一直还不错,想要在马赛租房子,马上就发现有出租小屋,不只地理位置绝佳,连收费都低廉到让人不敢置信,接踵而来的工作也都是一时之选,却好到说出去会被乱石砸死,如果持续这样的好运,她对于自己回台湾更具信心。
上了飞机,在空服员殷勤的介绍下,她慢慢的啜饮一杯葡萄酒,带点微甜果香勾出丹宁的饱满,喝完之后,头开始发晕,连小脸都泛起薄红。
傻笑之际,她向空服员要了条毛毯,睡得十分安稳。
梦中,有一双温暖的眸子不停的望着她,带来一股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娥皇背着行李,差点在街头尖叫。
她知道台湾位处亚热带,但就小时候的记忆,似乎没有这么炎热,才在太阳底下待了二十分钟,就飙出一身汗水。
或许她在飞机上作的那个梦,就是坏预兆,她找不到别墅,很多路都变更名称,加上当时她出门的机会根本挂零,时过境迁,记忆十分破碎,更别提还有一些新的建筑物。
好像是这一带,但又不确定,娥皇拿出地图,这是在火车站跟旅游服务站索取的,根据老伯的说法,当年的别墅区是这里,但是眼前新颖的屋舍耸立,哪有什么独栋别墅?难道是重新拆建?
不可能,没有主人的屋子,拆建有什么意义?除非转手卖人。
但是屋子的产权登记的是她的名字,她没有卖啊!或者她该听从老伯的建议,去地政事务所询问。
啊!有人。
娥皇冲上前想询问,越靠近越觉得那佝偻的身影好熟悉。
“对不起,我想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区别墅的名字叫影”
是谭伯!老天!她屏住气息。
谭管家透过老花眼镜,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明建介绍来的女佣吗?这么年轻,能做什么事?我都交代他要找经验丰富的人,怎么还找这种小女娃?”
嗄?娥皇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只能摸着小脸。她有改变这么大吗?她知道小时候的自己十分瘦弱,体型比同龄孩子还要娇小,而这几年东奔西跑,她的气色变得红润,脸颊丰腴,骨架也抽长很多,但是眼神没有变啊!
“怎么发起呆啦?你会不会煮饭?”
问她?娥皇连忙点头“会,西洋菜色比较拿手。”
谭管家面露狐疑“你今晚试试,如果味道好,才可以留下来。”
“好。谭伯,请问一下,影蝶别墅区在哪里?”反正她也要工作才能餬口,女佣跟服务生是同性质。
“不就是这里吗?怎么现在的年轻娃儿都这么胡涂?”谭管家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屋子。
这娥皇瞠目结舌。黑色的镂花铁门,长长不见底的树丛小径
“可是影蝶别墅区的大门口不是有座大理石,上面雕着影蝶两个字?这里没有啊!而且那座大门明明是青铜铸造”
“明建告诉你的?明建真是越来越不可靠,你说的那是大门口,我们佣人或者食物、货物的进出,都从这个侧门,你千万要记熟,以后别跑错门。”
嗄?现在都二十一世纪,还有这么严格的佣仆阶级?娥皇知道谭伯的个性比较循礼,但不用古板到这种程度吧!
谭管家一路叨絮,身后始终没人应答,转身要教训她,才发现她还愣在门口。
“你还在那儿发什么呆?快跟上来。”
唉!难怪报章媒体形容这世代的年轻人是草莓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对不起。”娥皇连忙追上去。
“动作慢吞吞的,真是要不得,要尽快改善。这宅子大,佣仆精简,所以每个人都要身兼几份工作,你将来除了负责厨房工作和伙食,还有清洁工作也要帮忙你有在听吗?我交代事情的时候,你要回应啊!看要回答是或好都可以。”
“好。”
“怎么教一样做一样?你的眼睛放亮点。算了!做事勤快就好,反应快慢这种事也不是教就会。你有几年的工作经验?以前是在哪里做事?”
谭管家爽朗的嗓音不歇,回荡在树丛间。
工作一个礼拜,娥皇发现别墅的摆设都没有改变,尤其是她以前的房间,在打扫时,更衣室、起居室和书房,范围惊人,也因为这优渥的环境,让她刚开始租屋独居时,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渐渐习惯鸽笼般的住处。
呼!好累,如果未来都要这样打扫,那她的房间还是小一点比较好。
期间,靠着琐碎的记忆,她找到偷藏在床垫下的照片,泛黄的纸张让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当时她坐在轮椅上,而他臭着一张脸,说什么也不肯面对照相机。
好怀念!她抬头看着随风摇曳的龙眼花,浅浅的黄色就跟照片一样。坐在这里可以看见她以前的房间,缀满蕾丝的窗帘随着风轻轻摇晃。
这样的景色每年上映,但人事已非。
爱原来是一种酒,饮了就化作思念,而在陌生的城市里,我夜夜举杯,遥向着十六岁的那一年。
这是席慕容的诗,伴随着她在异乡的白天、黑夜,只是没有料到回来台湾,这熟悉的城市却驱赶不走相同的寂寥。
“你从来没回来过,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里遥想当年,好呆!”她自言自语,忍不住扬起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好涩!
“你这丫头,又跑来这里摸鱼。”
背后突然出现的严肃声音,吓得娥皇连忙起身,立正站好。
“谭伯管家好。”
“算了、算了,你就叫我谭伯吧!”谭管家坐在草地上“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我家小姐的房间,以前我也常坐在这里。那时候小姐的身体很不好,每天最喜欢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园,当时这花园还有专属的园艺师,每个季节会种植当令花卉,全是为了让小姐欣赏,希望她看了心情好,身体跟着健康。”
“那小姐后来呢?”娥皇顺着谭管家的语气问下去。
“后来小姐到美国治病了。”
“有好吗?”
“嗯,她的身体好了,所以飞得远远的,已经忘记这里了。”谭管家的声音有掩不住的落寞。
“或许她没有忘记这里,只是有些原因让她不能回来。”娥皇试着安慰他,因为她明白谭伯的忠诚个性,没有主人的房子,整理得再美丽,也是徒然。
“一定是因为少爷。”
“少爷?”她屏住气息。
“左克俭先生,你在两天后会见到他。”
“他是小姐的?”
“丈夫。”
“他会回来这里?”
“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每年龙眼树开花的时候都会来,美其名是要来缅怀小姐,谁不晓得他在等小姐回来,要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
嗄?离婚协议书?
对了,当初她离开得匆忙,完全忘记这件事。
谭管家仍在叨叨絮絮,但是娥皇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好不容易有人走出手术室,左克俭连忙冲上前。
“她现在情况如何?”
“怀特医生会尽最大的努力,他是心脏科权威,我想夫人一定会安然度过的。”对于这位每年捐赠天文数字般的金钱给医院研究室的金主,护士丝毫不敢怠慢。
又是同样的话。左克俭跌坐在椅子上,她被推进手术室已经八个小时,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肯定的答案,全是些废话。
卫星手机响起,他揉了揉脸,下巴布满青髭,血丝充斥的眼睛流露出疲累,他没有打算接电话,铃声却象是在跟他比耐力。
“该死!”
他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老板,宓静小姐出车祸,已经送到夫人所在的医院,医生说要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名。”话筒另一端传来的是他的助理华瑞的声音。
“怎么会?我不是要你们注意她?”左克俭目眦尽裂。
“柏特载着小姐跟人赌赛车,我们有劝过小姐,但是她不听,结果车子在途中失控,撞上桥墩。”
老天!左克俭挂断电话,迅速起身,脚步微乱的朝急诊室走去。
华瑞一看见他,立刻迎上前。
“老板,这件事情是我们失职,回去之后我们愿意接受惩罚。”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错不在你们。”左克俭挥挥手,看向医生“她的情况如何?”
“准备强心针,病人遭到汽车挤压,先照胸腔x光,通知手术室准备,推进去,再输五百西西的血。”医生拔下听诊器,转向左克俭“她的胰脏破裂,脑部受到严重的撞击,必须立刻进手术室开刀。”
“一切拜托你了,医生。”左克俭朝医生颔首,等医生离开后,不禁伸手揉太阳穴。
“老板,你看起来很累,需不需要我去帮你买杯咖啡?”
“不用了。”
突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左克俭掏出手机,低头一看。
是裘其劭。
“什么事?”
“修明天正式继任魁主的位置,他要你明天早上准时出席。”裘其劭的声音隐含着笑意,这是他的个性。
“老魁主呢?”
“退休了。”
其中的另一个含意不言而喻,老魁主养虎伴身,终究被噬。
这几年雷集团的势力纷争,划下句点的同时,又开启另一篇新的章节。
老魁主不是什么心善的好人,他教他体会更多黑暗面,从泰北到哥伦比亚,他替他做过不少肮脏事,对老魁主,他没有任何的孺慕之情,自然没有什么好伤心,甚至松了一口气。
老魁主的威胁消失,这也代表火的位置,他坐定了。
只是想起她,娥皇。
她如果醒来,将如何面对?
他们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改变关系吗?
命运之神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便要他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