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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泉夭递给羽苒一杯水,漱漱口,吐出来全都是血水。
“怎么办?咬的太重了,我给你找太医。”毫无一点歉意,她口气依旧吊儿郎当。
她不知道她咬的多重,羽苒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捏着杯子看着面前一点,眼前的景象渐渐的模糊。
突然被羽苒伸手拉住,他在示意她不要去。
良久,羽苒对她微笑,便靠在椅子上,她顺着光看过去,窗外的光正好投在他的脸上,光晕笼罩,眉睫半敛,仿佛岁月的光芒在他身上流过的时候还要为他停留一刻。
人心实在是太小了,太小了,她想要很多,就不得不伤害很多,她对乐付雨确实是有怜悯的,就像怜悯自己一样。
可是……
没有选择,繁华三千,想要的实在是太多,有太多的欲望让人不愿意停下步伐。
在沧海之中,人实在是太渺小了,可是这样渺小的人物,为何总是填不满?
羽苒何曾这么狼狈过,冷冷的看了一眼谷泉夭,谷泉夭立即傻傻的笑着,两手对着戳,一点歉意也没有。
“对不起,我不知道咬的这么重。我只是不想让你挽留她而已。”
羽苒有点诧异,只是她没有说出来,淡淡的看着谷泉夭,他的眼光就像水一般流泻……
“如果不是我咬的重,你说不定又去挽留,我很不喜欢她,她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你们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脾气那么傲,她脾气那么专横,你们是怎么相处得来的呢?”
“她之前很好,并不是这样。”羽苒极力的说出这句话。
一谈起乐付雨,他的目光就变得很柔很柔,就像柳絮般轻柔:“说到底,我亏欠她太多,不过,你也实在是过分。”
“过分?她打我两巴掌,我还她两巴掌过分不?她先惹我的,不是我先惹她的。她咄咄逼人的决定别人的命运,过分不?她故意与我姐姐相撞,搞得皇宫里人人都叫我姐姐悍妇,过分不?”
羽苒实在说不出话,一开口就火辣辣的疼,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找罪受的人,于是拿出笔一字一句的写着。
“三小姐,并不是人人如此,她的尖锐只不过为了掩饰心底的那份悲哀。她表面多怨恨多刻薄,内心就有多恐惧多荒芜。”
他们到底还是曾经的恋人,一如羽苒了解的乐付雨。
无论何种境地,在羽苒看来,乐付雨只不过是个美好的代名词。
他甚至固执的相信,乐付雨永远是乐付雨,是哪个蓝花楹树下俏笑嫣嫣的女孩,是那个在淮河畔倾尽风华的佳人。
只是他宁愿风轻云淡的看着昔日的恋人恨他,也不愿意多说一句挽留的话。
真是固执而又讨厌的人呢?
其实这样很没有意思,喜欢这两个字是多么美好呢,一提起来口齿生香,就算痛入骨髓,可是我还能流着眼泪欢笑。
她看着羽苒,所有的目光就集在一人身上,为什么都是有鼻子,都有嘴巴,都有眼睛,都是沧海浮生,可是他却始终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呢?
过了一会儿,羽苒又喝了一口水,吐了一口血。
最后,终是把满口的血腥洗的干净了。
“我去找御医。”
“不用。”
“那你生气了?”
“我还没有那么闲。”
桌面的书稿随着微风的浮动轻轻的漾,窗外的树叶不堪重负的在瑟瑟秋风中抖落。
羽苒扭头看着窗外欲言又止,现在他说出来的话恐怕只有他自己听得清。
那棵蓝花楹光秃秃的,卸掉了最后的一丝繁华。
“这是第二次。”谷泉夭有意无意的提起。
羽苒立刻冷淡的看着她一眼,提笔龙飞凤舞:“不可有下次。”
谷泉夭只是觉得很好笑,撑着脑袋问:“如何?”
“杀。”
那个字充满了气急败坏的感觉,能让日理万机的羽小侯爷有时间动杀机,千金扇绝对不是盖的。
“你以为你打得过我?我从小打架就没有输过。”
又是秀雅隽永的两个字:“试试。”
那种眼神,仿若剪断的秋水,不是傲慢却也十分的傲慢,没有疲倦却也非常疲倦,其中还带着嘲弄的意思。
那本是他,风轻云淡,微微抬头,翩翩出尘,眼若千年迷梦般。
“真是好兴致。”来人拍手,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那种笑容,华贵而慵懒,散漫而随意。
只是一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
那种满目招摇的笑容,得意的神情,乐付雨笑得尤为畅快。
那种浑然天成的美丽让任何东西都暗淡失色,仿佛开极了牡丹,开的惨烈,开的灿烂。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变化这么快的一个人,就像美丽的优昙,一瞬间花开,一瞬间花落。
“殿下,我没说错吧,这恢弘的南书院倒成了秦楼楚馆了,殊不知陛下知道又该是怎样的面容呢?”
“杀?”乐付雨拿过那张纸,故弄玄虚的挑着好看的黛眉,比春水还媚,举到他们的面前:“杀谁?”
那笑意清浅,徐徐生风,带着些许桀骜,美艳而高贵。
宗嘉琪拿过那写的几张纸,瞬间都能构想出一个罪名,南书院本是太子与羽苒所掌管。
单凭这一个字就能说他们谋反。
“来人。”宗嘉琪沉声喊道:“去了官帽,脱了官服,暂囚内侍局,未得陛下圣旨,不得外人探望。”
“你说谋反就谋反,你凭什么?”谷泉夭有点气急败坏,现在就算有十个嘴巴也说不清了。
“就凭小侯爷这个字。”他举到羽苒面前:“这是侯爷的字吧,字如其人,只是羽小侯爷,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谋反的,你背后的究竟是谁?”
“人生十载,沧海一瞬,苍天未必有眼,只是,天理昭昭,轮回报应,我且看看苍天饶过谁?”
“饶过谁我不知道,但是没有饶过你。”二殿下的声音突然飚高:“带下去。”
内侍局的地牢阴暗潮湿,虽已经入秋,但是小强依旧到处蹦哒。
谷泉夭一进去就上演人虫大战,上演了三百回合。
羽苒就静静的坐在草堆上,仿佛很疲惫,撑着脑袋,靠着墙闭目养神。
“小侯爷,我们会怎么样?”
“你猜猜?”
“二殿下的意图很明显,要除去太子殿下。”
“是的。”
“那怎么办?这跟他没有关系呀,只是我们的玩笑话。”
羽苒轻轻的笑,摇摇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们不松口,他就无话可说。”羽苒看得很随意,继续撑着脑袋。
谷泉夭就是闲不住,她跟着狱卒玩起了骰子,不到两天就赢了三千两。
其实到了吃饭的时候是最悲催的。
谷泉夭是不吃土豆的,可是这内侍局里面就土豆最多,早上是土豆汤,中午是土豆丝,晚上还是土豆块,还不带削皮的那种。
看着粗茶淡饭,谷泉夭简直想要砸了内侍局。
“我们不会死,对吧?”
羽苒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回应,天窗倾斜出一丝光,照的牢内明明暗暗。
他就坐在那方缺了腿的木桌子旁边,深色安定。
“我只是想知道审问我们的会是谁?”
“你猜猜。”羽苒在桌子上粘着水写着。
他似乎更加疲倦了,褪去了锦衣华服,却依旧清贵不可言。
“这种事,单凭一个字,绝不会交由刑部,更不会交给大理寺,若是二殿下,必定默默逼供,那么他一定会找一个压的住你与太子的人物。这个人物会是谁呢?”
羽苒只是看着桌子出神,仿佛对那桌子有浓厚的兴趣。
“我要疯了,我想出去。”谷泉夭似乎要说着什么。
“等。”羽苒蘸着水,一笔一划的写在斑驳的木桌子上:“我知你不甘心,你不愿意被人操纵,那么现在只有等。”
她直接撑着脑袋看着羽苒,“这里与乐付雨脱不了干系,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有意,只是我不会原谅她。”
“那么请不要伤害她。”
“那么她伤害我呢?”
“当你受到威胁,你可以反击,你也有权利反击。”
“可是你呢?”
“于我而言,我对她有亏欠。于你而言,她确实有愧于你。苒虽不才,却并非迂腐之人,一报还一报,公平的紧。”
看的谷泉夭后背起汗,她是这样这样的仰慕这个人。
而这个人把感情分析得如此透彻,原来有些感情还可以这样算: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不顾一切的吗?不管对错,不论悲欢,只因为这茫茫红尘之中,您是那么那么特别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谷泉夭低着头,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羽苒正在注视着自己,然后她固执的把头抬起来。
万一哪天站在他的对立面,就仅仅在对立面,他是否也会高傲的抬起头,眼若迷梦般,云淡风轻的算计着自己呢?
不敢想呀……
——就这样看着已经够了,绝对不会站在对立面,绝不允许……
或许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受苦太多,所以在生命的缝隙让她遇到羽苒,所以上天不会对她残忍的,因为她是一个善于追寻梦的女孩。
“小侯爷,反正也无聊,不如就这样玩玩骰子吧?”
羽苒看了她一眼,看了手里的骰子一眼,眸色流转,看着她把骰子摇的飞快,举止安定。
啪的一声,谷泉夭将骰子连骰盅扣在木桌子上,烛光摇曳几许,拉得人影老长。
“小。”羽苒道。
“你确定?”谷泉夭询问。
羽苒稍有迟疑,最终还是沉下眸色——落子无悔。
他要的是永不后悔,无论走错哪步?——不后悔。
谷泉夭开了——四,四,六,大。
第二局依旧如此——三,三,二,小。
毫无悬念,羽苒输了。
第三局也是这样——三,二,二,小。
羽苒输得毫无悬念。
最后羽小侯爷气急败坏的将骰子一推,不玩了。
无论怎么玩,都会是输掉的那一个。
那骰盅被推在桌子上,遇到凹凸不平的地方来回晃呀晃呀,连烛光也跟着荡呀荡呀……
此时的心,惊动不已……
她的心就跟着那骰盅来回的在斑驳的桌子上晃来晃去,最后……沉沦了。
第一次,毫无悬念的孩子气一般。
没想到小侯爷也是任性之人,也会这么的可爱。
也会那么小孩子气的推东西?
你可知,这样的你,多么多么的让人心醉……
是多少年的马不停蹄的成长磨破双足以至于如此荆棘血路却只能独孤前行?
又是多少年的尔虞我诈官场沉浮让他有着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手段?
谷泉夭猝狭心起:“一局按十两算,小侯爷,你已经输掉了一千多两。”
羽苒淡淡的看着她,道:“之前并没有说?”
谷泉夭一口咬定:“这还用说吗?赌场的规定,开骰就代表十两一局。”
奇迹般的羽苒认怂了,他也懒得争辩。
繁华红尘,笑定几许。
撑得那一日提审的人来了,不是别人,竟然是海公公。
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她竟然不知道二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点怅然,她看了一眼羽苒,依旧云淡风轻。
除了在这天牢里带了几副刑具来了,其余的别无其他。
太瞧不起老娘了,以为就几个刑具我会招吗?最起码要拿点老虎凳,倒钩鞭子什么的……
“可有谁让你传信给北辰侯?”一出口只中最关键的。
“没有。”谷泉夭斩钉截铁,看着这个死太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这个杀究竟要杀什么?”来人问道,看那架势仿佛一定要从谷泉夭嘴里套出点话来。
“杀鸡不用宰牛刀,小侯爷只是告诉我一个道理。”言下之意,他们也太看得起她,竟敢派这种重要的人物去审问她。
“死到临头还嘴硬,用刑。”
“这么漂亮的姑娘,少了一滴血都是不完美的。”羽苒许久未曾开口,声音嘶哑,却依旧像风一样,很柔很软。
谷泉夭当时没有笑出来,羽苒就是羽苒,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反正大意就是,太监少了东西不完整。
到了此刻才深深意识到与羽苒打口语那简直是噩梦呀。
海公公立刻跑到羽苒这边,皮笑肉不笑:“小侯爷说得真是稀奇,您想杀谁?是谁授予你的权利呢?”
“玩笑之语,莫非公公想指条明路?还是公公希望我给您指条明路呢?”
“我想小侯爷应该知道这条明路?”
谷泉夭暗自咬牙,他娘的果然有勾结,二殿下与海太监果然在私下有一腿。
“不大明白。”
“算了,本来也对你没报希望,你脑子若是开了窍,我倒宁愿太阳从西边升起。”
他将目光锁定在谷泉夭的身上,海公公不知何时对这个女子恨之入骨。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搞得我以为你要非0礼我?”谷泉夭一脸惊恐的瞪着海公公,装得弱小可怜,当时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憋着不敢笑。
海公公依旧盯着谷泉夭。
“我长得像金元宝吗?”谷泉夭问羽苒。
羽苒摇摇头,沉色似水。
“难道公公看谁都像金元宝吗?”谷泉夭好奇的问道。
海公公被这两人一言一语搞得很窘迫。
他冷笑着:“两位皆是世家出生,细皮嫩肉的,招供了少一点皮肉之苦?”
“怎么招?”谷泉夭天真的问道。
“是谁让你去南书院传信,你们要杀的是谁?谋反的主谋是谁?”
“就凭一个字你就认定谋反,我看你长得非奸即盗,你一定是个强0奸犯吧。”
羽苒在一旁哼了一声,谷泉夭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来了。
她立马改口:“你没那能力,你一定是个强盗。”
“掌嘴。”海公公立刻吩咐。
“三十万两。”羽苒立刻报价。
海公公立刻僵在原地,那个仆从看见主子僵了,他也没敢动。
“凭着我一个字就说谋反,那么我相信陛下一定更喜欢这个数据。”
羽苒笑道:“公公提审,并无圣上敕令,如果圣上知道,今日来到这里的应该是大理寺卿。我想公公此刻希望停火吧?可是为什么您的做法却是将这把火放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