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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助理似乎明白了景致的意思,眼镜背后闪过一抹精光,“景小姐,我们作为员工,还是不要让老板扫兴的好。”
景致心头微震,倏然抬头,看见姚助理眼中带着程式化的笑意。
那一刻,她明白,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第九章
景致从来没见过哪里还有像跑马地这样有着分明的阶级。
普通人和有钱人在为共同几匹马狂欢的同时,却怎么也挨不着边。
她趴在栏杆上,疲乏地伸出手指,从下往上默数。
市民区,包厢区,vip,马会会员区。
总共四层,一层一种身份,每层楼都是权力和金钱的泾渭分明线。
她和程寄来港的当天,就被准新郎带来赌马。
一场赛马结束,巨大的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夺冠瞬间。
底下热闹的喧嚣,混杂的香气也一层层浮上来。
灯光照得整个马场亮如白昼。
景致刚和叶柠交代完工作,心力交瘁得无心应酬身后的推杯换盏。
那些人不是在聊投资生意,就是在追忆和某国政要共进晚餐的时光。
景致完全插不上话。
那最下面的那一层人在想什么呢?
是在考虑“周一上班赶地铁去哪里买最美味的三明治”还是苦恼“要不要现在就买那条标价五百元,但极有可能过两个月就降价的裙子”。
她想,她本该就在最下面一层的。
景致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她站在高楼,像是无时无刻漂浮在半空中,担心重心不稳,一跟头栽了下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景致以为叶柠又有事情找她,她往后退到安全区,点开屏幕,是条短信。
【景致,这个月的钱好像还没有转到卡上。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只是问问。你爸欠的钱不少,你家又只有你一个人在工作,叔叔知道你的难处。就是最近家里有急事,急需用钱,望体谅。】
钱...还没有转过去么?
就像膝跳反射,在短短的几秒内,景致作为多年的打工人,机械地回想了几种故障可能性,但很快,这种反射转化为心理上的沉重与负担。
程寄过来找景致的时候,她正看着手机屏幕,双目发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敲了敲玻璃。
清脆的敲击声与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景致吓了一跳。
她看了眼手机,隔着移动门玻璃和程寄示意自己先接个电话。
程寄点头,看着她背过身。
劲风吹乱景致的长发,宽松的蓝色条纹衬衫仿佛只剩下一副腔子,她的背影瘦削,微微侧过的脸映在佛头青色的天际。
高楼鳞次栉比,灯火煌煌,程寄有点说不上的触动,只觉得身后那些人的声音有些吵了。
他站着等了一会儿,见景致挂了电话,就推开门走了上去。
圈住她的腰,把她困在方寸之间。
“谁的电话?”
他握住飞舞的长发,不经意间,鼻息倾洒在裸露的颈间,景致实在不习惯在这么多外人面前与他保持亲近。
她有意躲开,轻声说:“我爸,本来说好周末要去看他,我忘记和他说了。”
程寄顿了顿:“风不大吗?进去吧,里面也有赛马的直播。”
他们进包间没多久,景致就说想要到阳台近距离体验赛马。
其实这不过是她找的借口,好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你看上去有些累,我们早点走。”
“你们结束了?”她故作轻松地问。
“聊完了,在赌马,”程寄看向她,“帮我选三匹马好吗?如果赢了......”
“就把奖金都给我?”
程寄轻声笑,“没点出息,奖金才多少钱,我额外再送你件礼物。”
“那我要好好表现,是买位置还是位置q?”
“看来是仔细看了,”程寄有些惊讶她知道这些,揉了揉她头发:“随你高兴。”
景致当然买了位置q,赔率高,而且也不用她花钱。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包厢里的人都在低头研究,虽然大家都是抱着游客的心态玩一玩,但这投进去的钱也够景致好几年的年终奖。
这是圈子里常有的事,投掷千金,只为一乐。
一开始,景致还有点难以接受,现在已经麻木。
她拉着程寄直接在包间里的贵宾专属卖马员那边投注。
下注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件有意思的事。
有个姓金的男人说景致下得不好,必输,让她听自己的。
景致对他有印象,是准新郎的朋友,刚才从阳台进来的时候,正声音洪亮地给其他人分析各马匹优劣,看得出来是个老手。
可是......
景致靠在程寄怀里,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程寄向来是这种聚会时的焦点,谁都捧着他说话,然而很多时候,他都是垂着眼,看着名利场的来来往往。
他抿了口香槟,姿态慵懒地对金凯说:“随她,就是为了让她开心的。”
“懂了,博美人一笑,”金凯仰头饮尽酒杯里的酒,对景致客气地说:“对不住,是我眼拙。”
半小时后,景致出乎意外地大获全胜,赢了不少钱。
惊得金凯目瞪口呆,“景小姐,你懂赌马?”
景致熟谙这种场合的生存之道。
为了不败气氛,笑着摇摇头,略有些神气地说:“你看过周星驰的《赌圣》吗?我和他一样,搓出来的。”
金凯显然不相信,正要追问,程寄捏了捏景致的脸颊,说她顽皮。
随后起身道别,也不顾身后众人挽留,扬长而去。
一阵风般上了车。
程寄拉着的手腕越来越紧,景致微痛地抬头,撞进浅色眼眸中,眉眼微弯,温和又清冷地望着她。
像是在忍耐着。
程寄不动声色问:“你和金凯很熟?”
“为什么这么说?”景致毫不避讳直视他的眼睛,只见到程寄睫毛轻眨,有些慌乱。
似乎猜中了答案,她的心被人往下按进水里,沉下去又浮起来。
随后涌出无数的泡沫。
景致依偎上去,双臂支在他前胸,娇俏地说:“要不是你带我来,我都不认识他。”
“嗯,很乖。”程寄忽然舒心。
清泠泠的嗓音里包含着对她的所有权宣告,不允许别人染指。
他松开她的手腕,轻轻抚摸。
随后像是警告小猫咪不要去水里玩有危险一样,程寄告诫景致,“他这人乱得很,不知轻重。”
“我是不懂你说的乱是什么意思,”景致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腕,声音软糯,“你要是这么担心我被带坏,把我关起来算了。”
“金屋藏娇吗?”
景致皱微着眉瞪了他一眼。
“这不是你教我的词?在一首诗词上。”
“我才不会教你乱七八糟的词呢。”跟个淫词艳语似的,景致极力否认,脸颊红彤彤的。
“好好,不是你教的,不过我等会儿真有个金屋送你。”
“是什么?你说的礼物吗?”景致好奇。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让景致没想到的是等会儿来得如此快,回到下榻的酒店不久,她就发现了那份礼物。
昂贵精美得都让人怀疑是不是程寄有意为之。
那是一条很有巧思的奈格丽姬款式的项链,简约又厚重。
说它简约是指主链平平无奇,由三股细银链子扭成,松散地打了个结挂在脖子上。
但主链下的两颗梨形大钻石绝对厚重,如同垂下的流苏,落在胸口,明光闪闪。
就连景致这样因为工作,见惯了不少珠宝的人,也忍不住心动。
“喜欢吗?”程寄问。
“送给我的?”
“净说傻话,”程寄轻笑,摘下项链给她带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谁让我只有你一个教女,小劳拉。”
景致错愕地抬头,仿佛被人窥见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她浑身发热,羞愧难当。
程寄按住她肩膀,修长的手指停留在颈间,声音清越,说出来的话让景致渐渐平静下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北风教父最初送给劳拉项链的时候是三颗雨滴。”
他的手顺着天鹅颈般的脖子绕到胸前的那两颗钻石:“这是我送你的两颗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