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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宁在旁边看着他们,忍不住道:“孙少爷,你别怪他,当初送你走,二少爷也是逼不得已。你走之后,二少爷一直挺惦记你的。只是那段时间出了很多事,家里云阳少爷病了,外面有人传闲话,说你是被二少爷害死的,公司里也乌烟瘴气,他实在脱不开身才很少去看你。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去一回,又怕你见到他不高兴,大老远的赶过去就隔着栅栏墙看看,他也挺不容易的。”
多宁是因伤退伍的,来周家做事时还很年轻,一晃眼都八年了。虽然周子骞的某些行事他无法赞同,但周子骞对这个侄子有多重视,他是看在眼里的。
时至今日,他还清楚的记得叶涛命悬一线的那个晚上,本就体弱多病的少年被人囚禁在废弃的厂房里,三天水米未进,又遭受了凌虐一般的殴打,他们冲进囚室时,叶涛已经虚弱到几乎探不到气息了。找人找的快要疯了的周子骞误以为他死了,把他抱在怀里,害怕他被别人抢走似的,不许任何人碰他,那时周子骞脸上的疯狂和悲痛就像失去了一切。
“……还有家里办丧事的时候,我和杨子他们抬着冒充你的那个孩子入殓,二少爷明知道那不是你,可盖棺的时候他脸白的像纸人一样,直到周叔把闲杂人支走,那孩子从棺材里出来,他才顺过气来。”
“出殡那天,云阳吐了一身血,孝服都染红了,还非要去送丧。他不知道棺材是空的,伤心情有所原,可二少爷搀着他往外走的时候,自己的腿也是抖的。爷俩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出的门,摆路祭的时候一个扶着一个,差点摔在灵前。过后有人嚼舌根,说他们是装的,其实心里高兴着呢。可哪有人演戏演的连自己一起骗进去?二少爷那时候自己都恍惚了,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害怕你真的躺在棺材里。”
多宁知道主家的事儿他一个保镖不好妄自议论,可知道的太多,看到的太多,即使是旁观者都会觉得憋闷。
“孙少爷,你别怪我多嘴,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原谅他,只是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没人告诉你这些,你留在这里照顾他可能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事,心里像卡着根刺。”
叶涛睫羽微垂,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有没有放在心上。
多宁叹息着止住话头,看了看呼吸平缓的周子骞,轻声说:“二少爷睡着了。”
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表示的叶涛这才动了动,轻轻的抽回被他握着手,起身离开前,他终于开口了,却是对多宁说:“告诉杨子,明天帮我带点冥纸回来。”
从周子骞的卧室出来时,叶涛看到顾九清靠在走廊里,清俊的侧脸在壁灯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但他的神情并不使人感觉温暖,反倒沉寂的连叶涛都觉得有些陌生。
叶涛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要不要和叔叔一起睡?”
顾九清唇角上翘,抱住叶涛的胳膊,清越的嗓音里透出一点糯糯的撒娇意味:“我要抱抱睡。”
叶涛打量着他道:“我尽量吧,长这么大个子,都抱不过来了。”
顾九清立即道:“我抱着叔叔睡。”
转天上午,出去采购的杨子带回了叶涛要的冥纸。因为叶涛没说要哪种,他就各种都买了,用结实的黑袋子装着,沉甸甸的两大包。
从早上天就阴沉沉的,待到下午就飘起了毛毛雨,雨势没有越演越烈,不大不小的下到了天黑。
晚饭过后,叶涛跟多宁和杨子知会了一声,让他们看着周子骞,准备去附近的十字路口把纸钱烧了。
杨子心思细密,想着附近全是芦苇荡,最近的十字路口步行过去也要二十分钟,就开车送他和顾九清过去了。
十字路口不大,街灯寥寥,因为地处偏僻,又阴雨绵绵的,所以烧纸的人并不多。
杨子把车停在路边,先解了后备箱的锁。叶涛下了车要去后备箱拿冥纸,被顾九清叫住了,塞给他一把雨伞,让他等着。
“杨子,你太实在了,真想给你一个爱的么么抓。”顾九清把那两大袋子冥纸拎在手里,幽幽的看着杨子。
杨子深沉而疑惑的回望九爷,显然没明白什么是么么抓。
顾九清无奈道:“燎道又不是祭天,你买这么多纸干什么?偏还赶上下雨,这得烧到什么时候去?”
杨子看了看那两袋子冥纸,伸手接了过来,一脸深沉的问顾九清:“什么是么么抓?”
顾九清被气乐了:“你要不要这么蠢萌啊?”
蠢萌是蠢的意思吧?不玩微博不混论坛的杨子一脸深沉的思忖着,直到叶涛把火引着,他才再度开口:“顾先生,您刚才踩到鸭屎了。”
顾九清倏地一顿,抬起脚底看了一眼,脸顿时绿了,猛在路牙子上蹭鞋底,哀嚎着抱怨:“你看见了怎么不提醒我?”
杨子淡道:“我蠢萌。”
顾九清恨的牙痒痒,蹭完鞋底回来,照着杨子的肩膀挠了一把,再温柔的摸摸,最后笑眯眯的告诉他:“这就是么么抓,有爱版的。”
杨子明智的没有向九爷请教,无爱版本怎么操作。
纸才烧了一半,杨子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一按下接听键,听筒里就传出了多宁焦急不已的声音:“杨子,二少爷不见了!”
第193章找到你了
当年周老买下野鸭湖的别墅后,依照风水布局开了一道后门,因为是布局用的,所以并没考虑实际通途,门后既不是宅院也没有路,而是通往野鸭湖的湿地。生命力极强的芦苇逐年蔓延,已经把那片湿地吞噬掉,变成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芦苇荡。
周子骞就是从这扇门出去的,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他,这扇废弃多年的风水门恐怕会成为他的鬼门关。
阴雨绵绵的晚上,天空就像一块黑压压的幕布,叶涛一行人闯进芦苇荡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叶涛从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那些生命力极强的植物很不情愿被拨开,尖削的芦苇叶不住的往脸上刮蹭,湿泥裹着腿脚,走出不远套脚的布鞋就掉了。
艰难的找寻中,耳朵忽然捕捉到一点并非自己制造的声响,叶涛连忙停下来,仔细听了一阵,那乍起乍落的声音终于又出现了。
叶涛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的找了过去,知道那人叫不应,还是下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周子骞,是你吗?周子骞……”
一只落单的水鸟从声音响起的方向飞了起来,拍打着翅膀消失在夜空里了。
叶涛手指一松,那些被迫分开的芦苇叶又打了回来,不偏不倚的刮到了叶涛的眼睛,手电筒随之脱手。就像掉在地上的面包一定是有黄油的那边着地一样,掉落的手电筒偏偏是发光的那一头陷在了淤泥里,唯一的光线也消失了。
叶涛俯身摸索,感觉就掉在脚下,却怎么也找不到,摸来摸去只有芦苇,数不清的芦苇,逼的人几近发疯的芦苇。
叶涛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事动怒了,这时候却恨不得一把火烧光这些芦苇,把那该死的手电筒找出来,把那个乱跑的混账找出来。
“跑哪儿去了?!”叶涛狠狠的扯了一把那些仿佛带着恶意的植物,那透着愠怒的言语也不知是在说手电筒还是跑丢的人。
也许那些芦苇在此刻真的怀有恶意,叶涛只不过扯了它们一把,跟着就绊倒了,然后那些湿滑的淤泥也开始雪上加霜,叶涛挣扎了几下都没站起来,弄得气喘吁吁,无比狼狈。
雨水淅淅沥沥的冲刷着湿沼地,草腥、淤泥、以及水鸟留下的纷杂气味,大大影响了人们的感官,顾九清异于常人的嗅觉都难以捕捉到那人走过留下的痕迹。
“周子骞……周子骞……”顾九清的声音从芦苇荡深处传来,一声跟着一声的喊着那人的名字。他好像也忘了,那人是叫不应的。如果他知道应声,又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莫名而又突兀的,叶涛想起了那人很爱干净,甚至有些轻度洁癖。如果不是意识不清,这种满是淤泥的地方,他恐怕死都不会来吧?
叶涛抓着芦苇站了起来,打着手电筒继续寻找,他已经辨不清方向,只能凭感觉走。心口哪里顶着一股恶气,多年不犯的口业也跟着犯了:“周子骞你个混账,赶紧滚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视野,脚下磕磕,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