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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乐暮年，困卧于蒙山明相院中，怏怏终日而不乐，东山有驴曰阿黑，闻伯乐目亦不明，耳亦少聪，窃喜曰“天助我也”阿黑上得蒙山，进得明相院中，见伯乐病卧于床，拜之曰“先生少目以视、东山阿黑冒死为天下请命”伯乐问曰“子乃何人”阿黑道“我乃霸王千里踏雪，万里追风之乌骓是也”伯乐惊道“乌骓赴水而死，何以至此”阿黑道“天不绝我，趁水而出，隐于东山，时日已久，今闻先生久病，恐马经有失，天道或缺，今冒死前来，特为先生计之”伯乐道“子真乃天种也，但我目已不明，耳亦少聪，天下统，岂可轻授”阿黑道“以先生之明，少闻则知”于是退止院外，掩其鼻，揪其舌，强而鸣之，果似马声，伯乐甚喜，执其手，抚其额，道“天不绝道，以子相授，愿子执大统，正大道，莫欺于天”阿黑道：“天道恢恢，岂可欺也，况先生风范长存，为世代仰望，我亦为天种，更不可枉为”伯乐遂授马经而死。
阿黑之弟阿灰闻兄为伯乐，止而见之曰“兄为伯乐，我辈之幸也”阿黑道“弟何有此言，先生训导，犹在耳也”阿灰戏曰“兄欺伯乐老迈，此乃天道乎”阿黑大惊道“且不可为外人道哉”阿灰曰“想伯乐那厮，重马种，轻我辈，兄今继之，可雪我辈之耻”阿黑道“不可”阿灰曰“有何不可，兄今持马经，据明相院，为天下所宗，赵高宦贼，且可指鹿为马，而兄指驴为马，亦不为过，且天下凡俗之辈皆重名轻实，久而久之，皆以驴为马，而不知马为何物。”阿黑曰“马为天种，我辈何可胜之”阿灰道“兄且勿忧，马日尽担草，餐尽斗料，方可为之千里，凡俗之家，养之何用，而我辈仅束草之食，皮麸之养既可，天下谁人不喜，况以兄之尊，斥马为驴，使之为天下所轻，久而失养，且莫说千里，百里亦难为也，一旦我辈为天下所重，整日养尊处优，岂能不胜于马乎。诚如是，兄莫世之功矣”阿黑沉吟良久曰“弟亦言之有理”乃封阿灰为千里马。
天下驴辈闻之，皆至蒙山，阿黑或以兄弟之亲，或以周宗之仪，或以同乡之情，或因同辈之属，皆以千里而封之，于是乎，天下驴辈大甚，匹夫匹妇喜而曰“昔者千里马累世难逢，而今驾车驮碳，拉犁运粪者均千里之良马也，真乃我辈之幸”
昆仑本乃天帝牧之处，天下凡马，皆出其私交，二十年前，天降神马一匹，身高一丈有余，体长丈六且甚，通体如雪，蹄尾皆白，鸣之则声达万里，行之则舍山涉水，众天马拥而王之。阿灰信步行止山下，举步欲上，众天马阻之曰“此乃天马之乡，子乃驴辈，何往之也”阿灰怒道“尔等不伦不类，非驴者何也，我乃伯乐先生亲封千里定马阿灰是也”众天马凝之，阿灰曰“以伯乐先生之明，何人不服”众天马闻言大惊，归告于王，王曰“我辈乃天种，岂可为贱类所辱”众天马计曰“以伯乐先生之明，何止于此”王曰“我且往蒙山与之论理，想伯乐不可枉天道而为”
昆仑至蒙山虽有万里之遥，但见白马王下的山来，夹清风，绝埃尘，须臾即止，进得名相院，但见阿黑踞于堂上，乃问曰“子乃何人”阿黑曰“某乃伯乐者是也”白马王惊道“子乃驴辈何为伯乐”阿黑道“前任伯乐已死，我继而为之，有何不可”白马王曰“既为伯乐，可有马经”阿黑出而视之，白马王曰“子既为伯乐，可为我一相”阿黑闻言，少目视之，心下大惊，但见白马王高大威武，气宇轩昂，端正庄重，神仪非常，不觉心下妒意大生，乃道“尔非马也”白马王道“何以见得”阿黑道“我为伯乐，伯乐既我，我为黑，黑为宗，尔一身白毛，易污易乱，难梳难理，贱之甚也”白马王惊曰“尚有此说”阿黑道“此乃其一”白马曰“愿闻其详”阿黑道“我身长三尺一寸六分四毫，高二尺九寸七分八毫，尔长我者数，高我者甚，非驴者何也”白马王闻言怒，夺马经在手，仰天而叹曰“天书岂可流于凡俗之手”遂毁之而去，阿黑笑曰“我踞明相院，既是伯乐，有经无经，有甚了得，天下凡俗之辈皆重名轻实，且短见无为，谁能知之乎，我言既经，经既我言，已是天下所向，尔区区一马，有何为也”
白马王取道西归，行止河边，见一通体火红，身材高大的红马，白马王看的真切，心下大喜“此乃火云弟也”二马相见，抱头痛哭，原来白马王与火云马皆天神，贪嬉而贬，白马王降止昆仑，火云马落于凡尘，白马王见火云马骨瘦如柴，遍体伤痕，乃问曰“弟何以至此”火云马道“自伯乐死，阿黑窃位，天下皆以驴为荣，而尽弃我辈于茺郊，饥不得食，渴不得饮，日日夜负重而鞭绳累加，不止此者何也”白马王曰“天道何以至此”火云马曰“天道以神为纲，凡俗之辈，乃无神之属，名之与命，须臾既化为灰尘，而我辈虽皮肉之不存，但精神犹在，凡俗之辈何可比之乎，恢恢天道，何枉之有，我辈生而当正于天地，死而当昭明万代，兄何忧之乎”白马王道“大丈夫且不苟活于无道之世，而我辈乃天种，岂可立于不白之地”于是兄弟相拥，赴水而死。
昆仑天马闻之，或跳崖，或撞壁，或绝食，死之且尽。
从此天下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