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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何时隔三年多,在这初冬清冷的夜里,我才从心底深处拾起这些早该记下却一直没有记下的关于你的文字。
我原本是个极敏感的女子。生活中的一草一木都可能触动我的心弦,让我或喜或忧,然后匆匆留下些许文字,作为一种生的体验与记忆。
可是,对于你的猝然离世,我却未曾淌过一滴泪,未曾记下只言片语。直到今天。
现在想来,惟一可做的解释就是当时我的心定被震颤到了麻木的状态。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有关你的一切都被我冰冷的心冻结起来,不自觉地打上了记忆的封条,存放在心的最底处,从不去触摸,从不愿惊醒。
你的突然离去是我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痛;
你的英年早逝是我生命中永远不能承受的重。
而在你离去已有一千多个日夜的今天,在这样静得让人不得不去怀念的冬夜,一盏孤灯下一个孤独的我。当你生前最爱的这曲千千阙歌在空洞的房间里回响之时,我记忆深处的闸倏的敞开,所有关于你的印象的碎片迅速地整合成形。怀念的潮汹涌地冲破心的牢,伤感的泪无声地漫过眼的框,一遍遍地让我“徐徐回望”
初识你是在我刚分到那个边远小队上班的第一天。那是我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因为我在万般无奈下选择了错误的前程走向,在读书或工作这样如此重要的人生十字路口上,我却无权为自己作主,只能听从他人的安排。本来花季的年龄因此而变得暗淡无光。
记得那天我们要干的活儿是卸砖。望着那满满一车用来砌墙的红砖,瞧瞧自己纤细的双手,我心深处一阵冷笑。我知道我的苦难才刚刚开始。我埋头大干,不戴手套不用砖夹,只是一个劲地如机器人似地拼命地搬砖。我的汗在红的颊上飞舞,我的心如刀绞般地裂痛。在周围老师傅们啧啧的赞叹声中,我的余光看见一双透过镜片的眼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也就是这当儿,我的手指被重重地夹在了砖缝之间,待我奋力抽出时已鲜血直流。疼痛之余,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这时候,戴着眼镜的你快步走上前来,掏出一块硕大的干净的花格手帕,不顾我们之间的陌生迅速地默默地为我包扎起来。血止住了,我冰冷的心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事后我才知道你就是那位在队里口碑很好的技术员。
忆起你的好,我思念的潮清晰地映出当我第一次在岗位上度过大年夜时的情景。因了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对年夜饭和春节晚会的向往,我坐立不安,欲哭无泪。正当我的心被痛苦煎熬之时,你和其他几个值班的队友带着一大包吃食说说笑笑地来到了我的岗位上。末了,你还塞给我一张精致的贺年卡。
待你们走后,我轻轻翻开卡片,一曲再熟不过的happy new year在它最该响起的时候骤然响起。我的眼前顿时潮湿一片。模糊中我看见一枚叶形的书签从卡片中飘然而落,我伸手接住,才发现上面你密密匝匝地写着的那首我刚刚学会却总也记不清歌词的千千阙歌。你说那也是你最喜欢的一首当时流行的歌。
虽然你比我大9岁,但年龄的差距不能阻碍我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你对生活的热望和憧憬一点点地融化着我心头的冰霜。在你的影响下,我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我的手除了干活之外,又拿起了早已丢弃的笔,翻出了早已沾满灰尘的书。我生命的小船在历经了短暂的搁浅之后又重新扬起了希望的帆。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文章频频见诸报端。在很多人眼里,我犹如一个幸运儿般的在小队只停留了几个月就调到机关从事文字工作。在那时,离开小队就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在现实的桎梏下就这么简单。
看着我小小“梦想”变成现实,你敦厚的脸上满是绽放的笑容,你还特地从街上给我买来一床毛毯作为贺礼。我知道,一直把我当妹妹看的你,其实内心比我还要高兴;我也知道,这小小的成功里倾注了你的一片苦心。尽管到你走的那一天前,我都直呼你的大名从未喊过你一声“哥”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你走的那天,太阳是如何地炙热,天空是如何地蔚蓝,而空气又是如何地凝重。
那是一个夏季的双休日的午后,那时的我没有call机、手机甚至没有自己的住房。当我闲散地逛完街回到母亲家中,老人告诉我你20分钟前打来电话,说你昨天搬了新家,邀请我明天去做客。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是你多年的梦想,为此你甚至顾不上家小远赴清河会战,终于买到了一套在当时已算很大的住房。
正当我暗自为你高兴的时候,电话铃声陡然地响起。我心一阵莫名的慌乱,但我想这肯定是你打来的电话。然而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却让我的手怎么也无法握紧听筒。我听见自己声音在拼命地颤抖:“你说什么?他刚才给我打过电话,怎么可能就走了呢?你一定是弄错了!”
电话那头是我极好的朋友,他说的每一个字我至今都历历在耳,他说你走了,就在刚才,在回家的路上,骑着摩托车飞进了遥远的天堂
屋外刺眼的阳光在我的眼里如此暗淡。
我和几个朋友相约来到了你人生最后的归宿地。他们泪流满面地进去瞻仰你的遗容,只有我一个人干涸着双眼在光秃秃的太阳底下踯躅。谁也劝不动我。我说记得你生前的模样我已足够,我不想你的样子在我的心里有任何的改变
岁月之河匆匆地在我的身边流淌,三年多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无声无息地从我的指缝间悄然划过。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一个感觉多么迟钝的人---早该为你流下的泪到如今才倾盆而下,早该为你记下的文字直到今天才形成文字
今夜,我打开窗棂,让这首你最爱听的千千阙歌飘出窗外,游向天际,找寻天堂的你的踪迹。“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我的好大哥,你可曾听到小妹寄给你的这首千千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