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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喜梅从诊所的手术台上逃了出来。
喜梅是个完美主义者,她身材好,她就穿所有能体现她凹凸有致的曲线的衣服。在别人眼里,她多少显的有些妖艳,她无所谓,她就喜欢看她们略带嫉妒的眼神从她身上飘过,她喜欢那种征服感。但她的内心里是不甘现状的,她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配在她身上,她要那些经过她的她们眼里不仅仅只有嫉妒,她要在她们眼里挖掘出更深层次的内容,譬如说那种叫恨的东西,是的,她希望她们恨她,(事实上她们已经够恨她的了)她是要让她们也尝到恨别人的同时,那种东西能把自己搅的心理扭曲的感觉。但是,目前,她还只是个穷学生,她没有钱。
喜梅的父母离婚了。爸爸走了,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喜梅并没有因为爸爸的离去而感到伤心,她就和妈妈一起生活。喜梅的妈妈也很美,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喜梅所感受到的母爱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需要追溯到童年时代。长大后的喜梅,渐渐发觉了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不和谐,母爱也随着妈妈对爸爸和对家庭的淡漠再无处找寻。喜梅伤心过,这种事情有谁会不伤心呢?但后来她觉得伤心也无济于事,就没必要再装可怜了,她要用另一种姿态生活,活给她看。终于爸爸走了,喜梅心里很清楚,她为爸爸的选择感到高兴,这才像大丈夫所为,如果她能走的话,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
爸爸走后,她们就正式对立了起来。然而即使是对立的局面也没撑多久,就被另外一个人的介入和因此带来的所谓的欢乐打乱了。
女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的纠葛,她们不光和自己过不去,他们还有很多假想的敌人,不论是怎样的两个人,只要是女人,她们之间就存在一种竞争,这种竞争没有硝烟,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心理活动,其实说到底就是一种个人魅力的较量。
喜梅的妈妈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出了她所不具备的别样的美,就算当年的她也未必敌的过女儿,更何况现在这样的年纪。尤其是那个人的出现,更加让她在心里时时警惕着,她总觉得喜梅不怀好意,背地里会有让她怀疑的举动。她有时敏感的有些神经质,她甚至觉得他讲笑话时也是喜梅的笑比她的更多一些,那多出一些的笑就成了她勾引他的资本,她也曾努力过,但那种制造出来的笑里边多是空洞的苍白,不如喜梅那般俏丽那般有质感。她隐隐觉出了危机感。但她毕竟是母亲,她不会在喜梅面前失掉身份,她是尊贵的夫人,一家之主,她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然而她还是感觉到了累,她要想些办法。听他说,大学里要选一些学生去当兵,今年是第一次招女兵,喜梅的妈妈想到了喜梅,通过他给喜梅报了名。招收女兵的条件很苛刻,喜梅各方面都符合标准,喜梅的妈妈从心底松了口气。然而那天她突然听说喜梅被卡了回来,她一紧张,原来喜梅身上有一块疤,体检时被查了出来。
“不可能超过一厘米的!那是她十岁的时候被狗咬伤的,当时只是很小的一点伤,怎么就被卡回来了呢?”
“确实如此,有三厘米长呢。”
喜梅在卧室听到外边的谈话,觉出了一点悲哀。
残缺的母爱让过去的一个小伤口长成了妨碍女儿当兵的伤疤。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在意过,她们甚至没有在一起洗过澡。这不能怪喜梅,她不是有意要隐瞒,只是她不曾过问而已。
“不行,我要带她去做手术!”
喜梅被妈妈领到了诊所,只是个小手术。妈妈等在外面。喜梅躺在白色的手术台上,看着那一盘冰冷的器械,心里开始发抖,医生越走越近,麻醉师开始准备麻药,喜梅摸着那道伤疤,12年来,每天她都要摸着它入睡,它的每一微米的生长,都是经过她的丈量的,她已经习惯了它作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心里是有它的,长在心里的东西,怎么能够拔去?
喜梅一把推开麻醉师已经移近的手,跑出了诊所。任凭妈妈在身后声嘶力竭。
(二)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自打喜梅上次逃离了手术台,耽误了女兵的征选,她就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隐隐的又近了一层。从他的眼神里她能看出某些倾向来,她在他眼里的影象渐渐有些恍惚和飘无,而他看喜梅的眼里比以往多了一些珍爱和流连,她似乎感觉到了喜梅内心的喜悦和一种无言的胜利。
她的疑虑并不显多余。从他在熟睡中喊出喜梅的名字那一刻起,她那早已摇摇欲坠的精神堡垒就终于轰然塌陷了。她开始明白,他心里装着的不再是两个人,喜梅不动声色的从他心里杀掉了她,独占了那一方她并不愿退出的田地。可是,喜梅毕竟年轻,毕竟美丽。那一晚,她对着镜子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第一次因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深深的痛着。但,最终她还是笑了,毕竟,喜梅是她的女儿,喜梅的身上或多或少的有着自己的影子,比如那眉宇间的顾盼,比如那恃才傲物的张狂,再比如对爱情的执着——而这正是她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的。
喜梅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雾气,多么像她飘渺的梦境,多少次她就梦到在这样充满着仙气的紫藤花园中,寻找她的王子,王子也寻着她,看不见天,但最晴朗的天已在他们心中。他的爱无言,乘一片心云飘在她面前,她不用打开,就知道里边是什么。这样想着,她就有些恍惚,梦和现实被这个雾天搅和的暧昧不堪。然而她的梦很快就被妈妈的笑声打断了。他们上街去了,回来后,妈妈就对着镜子笑个不停。
“若圩,你看,这套衣服是不是让我看起来年轻多了?啊?呵呵”“是啊,很适合你穿。”
喜梅知道这是妈妈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喜梅并不打算去欣赏她的新衣,喜梅站在窗边没有动,只轻轻叹了口气。他给她买了衣服,而爸爸的生活费还遥遥无期呢。
雾散了些,喜梅去了学校。只有在学校,她才能那么自如的叫他楚老师,而他看她的眼神也才会变的轻松。
“喜梅,你来我这里有事吗?”
“哦,没什么事,楚老师。”
“喜梅,不高兴了吗?”
“没有的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喜梅,你手头缺钱花吗?要不要我——”
“不用了楚老师,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你为什么不能要我的钱呢?喜梅,你总是这么见外。”
“为什么可以?是因为我们——?”
“哦,是这样的,喜梅。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你妈妈结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样我就可以供你上学,还有你在生活上的一切费用,再不用等你爸爸的汇款了,我可以”
喜梅娇弱的身子微颤了一下,她抬头看看他,这个从入学以来就让她全身心崇拜的英俊男子,那个深深吸引了她也被她吸引了的明知不该爱却仍旧逃不开她的网的亲爱的楚老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竟然在她已经深爱到无以自拔的状态中狠心的说他要结婚,这是长久以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喜梅所无法承受的一种轻,那些话轻了喜梅,也轻了他自己,让她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可以为之付出什么的东西了。
爸爸离开后,妈妈把她送去这所学校念书,他是喜梅在这座名校见到的第一个人,当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一直以来和妈妈走的比较近的那个在她心里从来没给过一丝好的永远藏在背后的神秘人。爸爸是因为他离开的,妈妈把她送到他的学校,她本来是怀着恨意去的,但是,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就开始觉得之前的种种想法都太过天真。那是一个气宇轩昂儒雅大方的男子,礼貌又不失亲近。他顺利的帮她办理了住宿的一切手续,这期间她就在心里建立起了对他的敬意。到现在,那敬意大概还在,然而又加进去了一些别的东西,那也是他看的出来的。
妈妈的安排,使她在这个学校不快乐,因为刚才说过的,这是座名校,因为她是被安排进来的,因为同住的女孩们个个都是原校的精英。她们进来的方式不同,就注定出来时拿到的那一纸凭证的含金量的差别,就注定了她的生存在这个空间里是受歧视的。她有恨,她的恨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是长在骨子里的一种魔咒,谁能解开这魔咒,那个人就是她生命里的英雄。一段时间里她觉得楚老师是可以解救她的那个人,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解救了她,反而让那份歧视变本加厉,他成就了有关于她的一切传言。
然而,她无怨无悔。
而现在,就在她的面前,他亲口说要和妈妈结婚,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虽然自爸爸离开后,他就明着开始了和妈妈的交往,喜梅也才终于知道了,多年来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她入学时见到的楚老师!但不管他是谁,喜梅并没有对他们的交往表示不欢迎,这也是让妈妈感到很意外的。她第一次把他带到家里的时候,怕得就是喜梅的出言不逊,怕她不接受他,没想到他们到谈得来,很投机的样子,就这样他们一直顺利的交往着。可这还不够吗?是他想要这样的一个名分吗?他真的在乎这些吗?要真的是,喜梅便会把对他的那份敬慕大大的打一个折,她仰慕的不正是他来去自由,行如野鹤的世俗之外的气质吗?为什么他要这样做?难道他真的不明白她的心,要残忍的让她开口叫他爸爸吗?
“喜梅,喜梅!你怎么啦?你的脸色不太好,晚饭吃了吗?楚老师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韩国冷面。”
“不用了,楚老师!”
喜梅夺门而走,心里酸的要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叫他楚老师了,或者以后可以不叫他爸爸,但怎么好呢?难道喊他楚叔叔或者楚爸爸?想到这个称谓,喜梅的胃里一阵翻腾,就跑到路边,一口吐了出来,恰好安达从这里经过,慌乱的抱起了喜梅。
“喜梅,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怎么吐了?走,我们上医院去。”
“不用了,过一会就会好了的。”喜梅脸色苍白,安达只当喜梅是生病了,要送她去医院。
“去吧,你一定是病了,我背你去!”说着就要强行背她走。
“我说了不用就不用了嘛,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当然,安达是怕喜梅生气的。“好,你别生气啊,那我送你回宿舍吧。”
“这还差不多。”喜梅勉强笑了笑。
但是,安达还是坚持把她背回了宿舍。
安达是背着喜梅回去的,这让屋里的女孩们的感觉不太好。安达是他们的偶像,她们喜欢安达,她们讨厌喜梅勾引安达。而今天的事无疑又是雪上加霜了。
喜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讨人喜欢又遭人嫉妒。很多人喜欢她,而她只选了安达还有阿木做她身边的好朋友。他们都喜欢他,对她好,但喜梅只把他们当作好朋友,不接受任何一个,也不拒绝哪一个,并且还和她们爱戴的楚老师关系暧昧。她们觉得她拥有让人称道的外表的同时也有着不能与之相匹配的品行。她们甚至在她竞选编辑部时没有投她的票。事实上很多人都没有选她。很多人对她有偏见,她心知肚明,也没必要去澄清什么,她没做什么用得着澄清的事情。她们讨厌她,她也不喜欢她们,这就够了。所以她和安达的交往也让喜梅自己拥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但也不完全是,安达对她好,真心的好,她知道。
阿木就不同了,阿木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不像安达那样有什么就会说什么,阿木对喜梅的更多的感情藏在心里,融在歌里。阿木会唱歌,阿木的全名叫阿木古琅,在他的民族语言里,阿木古琅象征着吉祥,少数民族能歌善舞,这在阿木身上完美的体现了出来。阿木的才华使得他的感情与别人不同,很多人表达不好的浪漫似乎只有在阿木这里才能得到最为感人的诠释。阿木爱喜梅,他不在乎周遭人的议论。阿木在台上唱歌,喜梅去给他献花,当时喜梅还不认识他,她是作为礼仪小姐去完成任务的,然而阿木接过花的时候拥抱了喜梅,那一刻,身体的靠近让两颗陌生的心融化了。阿木说,我喜欢你。喜梅跑下了舞台。当时阿木在唱小小的太阳,喜梅听的有些动情,阿木对台下狂喊我爱你的歌迷无动于衷,他只唱给那个为老师们送水的风情万种的喜梅,而那时,喜梅在给楚老师倒水,楚老师对她说谢谢,她就再没听见阿木后来唱的什么。
阿木作为学校的代表参加了歌手比赛。阿木要喜梅陪他去。不出意外他获了奖。他举着奖杯冲喜梅挥手,眼里满是自豪。他是为喜梅拿的奖,得奖的歌曲也是为喜梅唱的,仍旧是小小的太阳,喜梅觉得很好听,想再听,阿木就带喜梅去庆祝。阿木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多喝了几杯酒,在ktv里阿木给喜梅唱小小的太阳,一连唱了十几遍,阿木真的有些激动了,他拥抱着喜梅,然后他吻了喜梅。阿木说他将来要赚很多的钱来娶喜梅,他让她不要再去找那个楚老师,还有拒绝安达的照顾,喜梅觉得阿木有些过分,在阿木要解她衣服的时候,给了他一巴掌,阿木清醒了,也哭了,他有些绝望,他以为喜梅这辈子不会再理他了,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其实他只想知道他在喜梅心里的分量,那晚他喝的烂醉。
喜梅并没有不理阿木。但阿木觉得喜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真心的快乐,加之内向的阿木的理想并不在这个专业上,像很多有性格的青年一样,阿木退学了。退学后,阿木和几个人组了乐队,做了流浪歌手。喜梅想听歌的时候就去他驻唱的酒吧里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她很开心,阿木很受欢迎,喜梅希望阿木不只在酒吧里唱歌,她希望他能有更远的发展。
(三)
喜梅还是向往编辑部,楚老师让她去做了编辑。但没多久,她就放弃了,她在里边并不开心,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楚老师。她想写些东西,她写的不错,说实话,那里边没有人能写的好过她,但一些重要的篇头都轮不上她。她有信心写好每一期的刊首语,但他们宁愿摘录名人的,或刘墉或汪国真,喜梅不喜欢,同学们想读他们随时可以找他们的书来读,何故用他们来占用本来可以让同学们发挥的余地?采访领导也不叫她去,她们觉得她太艳,会被认为编辑部派她去是有用心的。反正,喜梅不想再做,她也不愿多做理论,如果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推掉她们,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她没有。她一方面知道了这并非她想要去的理想中的编辑部,另一方面,她不想让楚老师因为她而遭言论。
但她没有放弃理想,她一直在写,在她的文章里,完美的男主角永远都姓楚。
喜梅退出编辑部不久,安达当上了学生会的主席,声望很高。喜梅为安达高兴,由衷的高兴。说明大家喜欢的安达并不只是徒有其表。喜梅这天做了决定,她要离开安达,她同样不希望做了主席的安达受到她的影响,她不喜欢任何人的对安达有负面的评论,而这是她有能力为他保全的。她的决定显然出乎安达的意料,安达断不会以失去喜梅的代价去当这个主席的。他不在乎那些,他相信真爱会让一切恶意的诽谤不攻自破的,在一个夏日沉醉的晚上,安达把一切都向喜梅说明白,他的真心苍天可鉴。然而喜梅还是坚定的选择离开,如果不是因为爱上楚老师,她一定会选安达,或者阿木。可是,她现在只能辜负他们,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但她会固守自己的那份情。
(三)
躺在床上,喜梅没有盖毯子,紧身的衣服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她喜欢穿短裤,两条修长的腿随意搭在床铺上,那美啊,真是不白让人嫉妒一回。也许是这样的美左右了楚老师那晚的脚步,那个多情的夏日的夜晚。但喜梅知道楚老师不是只留恋她的外表,那样就不是他的楚老师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所以喜梅清楚的知道,楚老师对她并不是没有感情的,要不怎么在他客座讲座那回,需要有人回答问题的时候,独不叫她呢?她就坐在第一排,很多人争着举手,她也举了,相信他也不是看不到她的,但他把周围举手的同学都叫了,惟独落掉了她。被叫到的女孩们个个喜形于色,喜梅也并不恼,她知道,楚老师故做的视而不见,比任何表面的热情更能体现他内心的东西。
床边放着安达买来的东西。安达送她回来,不放心,又给她买了药和蛋糕。“你这个笨蛋,干吗还要这么照顾我,我给不了你任何想要的东西,快乐,爱情,名誉,甚至肉体,和我在一起,你只会受伤害,安达你是个傻瓜!”喜梅第一次为另外的男生伤了心,但不论喜梅最终的选择是怎样的,在她面前,安达终是奋不顾身的。
安达背她回来,一直到现在,她仍旧是不舒服的,从胃里到心里,她一直想吐,安达让她去医院,她不去,她是不会去的。喜梅隐约觉出了状况,而这是不能让安达知道的,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妈妈,包括楚老师。
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楚老师要结婚了。喜梅并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拿这个当作致命的威胁,让所有人难堪。她不能,那是妈妈!就算是别人——如果真的是别人,而不是妈妈,喜梅,喜梅也许不会这样委屈自己,楚老师也不会如此顾及——楚若圩,他既然爱了不该爱的人,又不能勇往直前,就只能这样选择,他不能让喜梅在学校里待不下去,只有和喜梅的妈妈结婚,他才能有名分,才能名正言顺的照顾喜梅。
妈妈通知了很多人,就差给喜梅也发请柬了。那几天,喜梅不愿回家,家里到处都是妈妈一手制造出来的结婚的气氛,连茶杯都被她贴上了喜字。显然,楚老师答应和她结婚是妈妈意料之外的,她也终于相信了姜还是老的辣的传说。她不知道,楚若圩和她结婚完全是为了喜梅。楚若圩是明白的,喜梅已经完全陷在对他的感情里,而他自己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
又是一个雾天,最像梦境的一种自然现象。衣冠楚楚的楚老师,是天下女人们心目中最完美的绅士形象。这样的一位王子,他要迎娶的将会是怎样光鲜动人的妻子?这样的光景,喜梅是体会不到也看不到的,还好她没有看到,要不然纵是坚强如喜梅的女子也会承受不住的。
这样一个雾天,喜梅在往医院的路上。最近总是多雾,让一切都模糊,都不真实起来,连同将要举行的婚礼。事实上,婚礼并没有因为这场大雾而停止进行。所有的不真实都只存在于她的心里。
亲朋陆续到场。新郎的车子马上就要停在喜梅家了。新娘已经候在家里,这是最成功的一次新娘妆,化装师让本来就美丽的新娘更加娇艳如花,喜笑颜开——她的新郎正在路上。
在医院,喜梅碰到了阿木。两人同吃一惊。阿木额上裹着纱布,他可能是和人打架或是别的什么,喜梅没有问,到是阿木一把抢过了她手上的化验单,顿时脸色发青,把单子揉做一团,扳住喜梅的肩,喜梅泪落无语,任凭阿木疯了般摇啊晃啊。
阿木是真的疯了,他冲向学校,他要去找一个人算帐。在路上阿木险些被一辆白车撞到,而那白车的司机正是楚老师。阿木忘了额上的伤疼,一把揪住楚老师的新郎服,挥拳揍了过去“看看吧,看看你做的好事!喜梅为了你,情愿做流产!”没等楚老师反应过来,阿木把从喜梅手里夺过来的化验单扔在楚老师的脸上,大步流星走了。阿木觉得那一拳后,自己成了真正的男人。
楚老师展开那张化验单,在那一刻,所有的所谓的正人君子的名誉和为人师表的尊严都被击的粉碎。人言算什么?世俗又是什么?难道他楚若圩要为了这些无形的东西放弃,不,是扼杀一个或者两个生命?楚若圩的男儿泪落在这张单薄的预示着毁掉一个生命的可怕的纸张上。他坐进车里,用他那有力的大手扭转了方向盘,他要去营救一个无辜的生命,他要负起那份之前不曾敢声张的责任。因为他是男人,还因为他爱她。
这一去,他要挽回的不光是一个生命,还有爱情,他相信。
喜梅的心开始颤栗,从护士喊出她的名字的那一刻起。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觉得他们的面目都变的狰狞,他们在嘲笑她,在漫骂她,未婚先孕的一定是不良少女!他们要亲手拿掉她身体里的不良的种子,也许他们还认为那是在为社会除害。她又看到麻醉师那双寒气逼人的手,在操弄足以让他失去知觉的那支针管,她不喜欢,她打心眼里讨厌那双手,这一刻她的知觉还是醒着的,而那双手即将让她麻木,不,她不能让那双手得逞,仅仅是一个附在她身上的伤疤,她都不忍去,何况这是一个长在她身体里,和她同呼吸共命运的全身流淌着她的血液的小小的生命。
手术灯刷的一亮,也就是阿木挥拳打在楚老师脸上的那一个瞬间,喜梅的心猛的一悸,她一把推开麻醉师那双即将走向说不清是良善还是罪恶的手,扔掉病服,冲出了手术室!当然,毫无防备的医生护士们不可能反应快到立即追出来把她押回去。
喜梅跑在医院的走廊里,放声大笑,这是她第二次逃离手术台。
那一刻,楚老师的车驶进医院,朝她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