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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致恒下意识的看向童慕寒,对方迟迟没有反应,似乎是已经愣住了。
“请家属签字吧。”医生低沉着声音拿出一着张死亡确认书。
童慕寒没有动。
“我来吧。”周致恒叹口气,拿起笔在确认书上签了字。
狱警也前去来确认了童柏的死亡,之后把时间留给这对许久未见的父子,童慕寒走到他爸爸的病床前,他父亲的仪容已经被整理过了,干干净净的脸上显得十分体面。
童慕寒眼泪猛地掉下来。
“以前我埋怨过他。”他伤心的道,“虽然我没说,但我觉得他知道我在怨他,我怨他让我过的那么艰难,怨他妈妈生病时候不在,还怨他做错了事情导致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这些话他一直憋在心底,谁都没有告诉,就连最亲密的母亲也没有说,他怕这种话说出来让大家都伤心,即使父亲再对不起国/家,总归是对得起他的,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是如何为自己撑起一片天……不过,这些都是不可追的往事,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缄口了。
周致恒上前一步把人搂在怀里,“我知道的。”
童慕寒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致恒,我很难过。”
周致恒说,“这是意外,谁都没想到的。”
童慕寒喃喃的道,“爸爸是无期徒刑,如果在牢里努力改造,只需要二十年就可以出狱,我本来都计划好了,我会给他在乡下买栋房子,他喜欢钓鱼,我就给他建个鱼塘,喜欢养东西,就给他造个农场……”
然而现在都是没办法实现的梦想。
☆、第八十二章
处理好善后事宜,把童柏送入火化室,童慕寒整个人就像是生了场大病一样迅速垮了下去。
季晨是在昨晚颁奖典礼结束后赶过来的,之后他一直跟童慕寒他们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结果,不过他到底不是年轻人,熬不了夜,于是周致恒又派人送他回去休息,等到今天早上,季晨才匆匆跑回来给两人送点吃的,并且帮童慕寒安排获奖后的媒体见面会。
童慕寒走的太急,又没接受采访,让不少在场的媒体记者都忍不住猜测内情。季晨和林龙泉知道这时候不该让童慕寒出来说明,决定把压力一并承担下来。
童慕寒没有胃口,很勉强的吃了点东西,他和狱警确认完监控录像和各种留底证据,在确认函上签了字,他下笔有点发抖,好半天才写完自己的名字。
“这件事不能让我妈知道,我怕她会受不了。”之后童慕寒这样说。
事情流程走的很快,一天之内,骨灰盒就被送到了家属手中。周致恒联系了一家殡仪馆,敲定了墓地和出殡事宜,童慕寒对此没什么异议,他已经没力气在折腾其他事情了。
紧接着就是葬礼,席娟不在这里,这时候季晨就是长辈,他的意思是不要大办,但是该来祭拜的人还是要通知,“你有什么亲戚,我让人安排他们过来。”
“有几个叔伯,但是很久都没往来,妈妈那边的亲戚都在美国,估计也不会来。”童慕寒含糊的说。
当初童柏犯了事,童家元气大伤,一干亲戚已经不怎么来往,后来席娟的生意赔本,欠下大笔债款,童慕寒的叔叔伯伯更是害怕的同他们断绝了关系。席娟咬着牙,拿出仅剩的几十万把童慕寒送到国外读书,心想着叔伯指望不上,或许她的兄弟多少能照顾一二,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舅舅家收钱后,根本不想要多一张吃饭的口。
“先给他们打电话吧,来不来再说。”季晨最后说。
童慕寒同意了。
他简短的出席了记者招待会,为自己中途离席向紫荆花组委会的评委们表示歉意,他很高兴自己这次能拿到视帝的奖项,只可惜不能听到其他人获奖的消息。
委员会的人已经知道童慕寒父亲去世的消息,回应称十分理解,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他介怀。不过在媒体那边双方还是暂时隐瞒消息,只说是童慕寒家里人生了重病,他不得不中途离开。
“Kevin脸色好难看,也不知道他家里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好像以前有护士在论坛爆料说Kevin妈妈生病了……该不会是童妈妈出事了吧。”
“Kevin从来没说家里人怎么样,你们别乱猜了好吗?没事非得整出点事来,然后你们就开心了?”
“都别吵架了,小童现在是艰难的时候,童粉要安静一点,别给他惹麻烦。”
网上的确因为童慕寒的缺席引发了一些争论,不少人认为童慕寒不负责、不担事,刚拿到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对评委一点都不尊重,特别是那些早就看童慕寒不爽的黑粉,觉得这次终于找到童慕寒的把柄了,于是齐齐在各大营销号下面留着千篇一律的说辞:这么重要的典礼也敢中途退场,莫不是以为自己成为视帝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好在大多数人还是对童慕寒报以支持的态度,他们觉得如果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童慕寒先一步离开也不是不能理解,大家都有亲人,也都知道轻重缓急,家人重病想要陪伴这是人之常情,不必太过苛责。
不过,无论网上的争议声有多大,童慕寒这边都无心顾虑,他熬了一天,把灵堂给收拾出来,又联系了两个叔叔,一个伯伯以及其他童家其他几十口人,这些过年都没怎么见的叔伯这次回应得倒是爽快,很快求敲定了送葬的时间。
就定在三日后的清晨。
童慕寒年少离家,身边没有长辈,并不清楚出殡的礼节该怎么做,他本家一个伯伯主动站出来要主持葬礼,童慕寒却直接拒绝了。
他说,“我知道你们觉得父亲死的不怎么光彩,以前他在监狱里服刑,你们也从没过问他的情况,这次我请你们来喝杯酒,吊个唁,就当是送我爸爸最后一程,其余的事情,不麻烦伯父几个费心了。”
童家伯伯老脸被揭得通红,童柏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不地道,当时童柏进监狱后,家里留下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席娟应对查账已经自顾不暇,希望叔伯家能有人出来搭把手,顺带照顾一下童慕寒,但他们你推我我推你,都嫌弃童柏干的事丢人,不愿意再和这个家有什么往来,那时候童慕寒也老大不小了,明白事理了,大概知道亲戚对他们家的嫌弃,一直都对他们几家人很有意见。
不过那时候他们想,席娟不是还有办法吗,她不是大老板吗?大老板雇个人做事还不简单,这个家也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们出面来多管什么闲事?哪里想到后来席娟生意不顺,欠债破产,又跑来找亲戚借钱,这时候以前那个借口已经不顶用了,他们干脆直说了,他们没有能力帮忙,也可不能帮忙,谁让童柏丢了童家的脸呢,席娟的生意,鬼知道是不是用那黑钱铺路的。
这话听起来无情了一些,但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他们不过是做了正常人做的事情,又有什么错可言?
“童辉,习俗这东西可不能丢,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知道,但我们老辈人最看重这个,你爸爸以后是要迁回老家和我们祖辈葬在一起的,他犯了错,这个礼节就更不能忽视,不然等他下去以后,怎么和列祖列宗交代?你如果还想让你爸爸安心,就要守我们的规矩。”
童慕寒淡淡的说,“没关系,我爸不会介意的。”列祖列宗在不在地底下还很难说,活着的人谈什么死去的事。
童家大伯不高兴了,“什么不介意,这是不介意的问题吗?”接着他又絮絮叨叨家族的不容易起来,祖坟要迁移,要维修,还要派附近的农民平日没事就帮忙打理一二,原先家家户户每个都出了几万块钱的修缮钱,但是现在地变贵了,管账的叔公说这些钱还不够,如果童柏想入祖坟,首先把钱给补齐了。
童慕寒疲倦的说,“行了大伯,您和我说这些有意义吗?”他倒不是生气,或者说他已经没力气生气了,童慕寒的语气十分平静,“爸爸也不会回祖坟,他就在京城安家,墓地我已经买好了,他以后会和我妈妈葬在一起。”
童家大伯皱着眉,“你这个小孩知道什么?你爸爸怎么可以不入祖坟?他的父亲,母亲,他的爷爷,奶奶都葬在那里,他以后也要葬在那里,哪有你说不入就不入的……童辉,我告诉你,你父亲这件事还是我们长辈几个决定,轮不到你小辈说话。”
“大伯,你好像搞错了一点。”童慕寒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是来通知你参加我爸爸的葬礼,而不是让你指导我该怎么做的,事实上你们要不要来都随便,不来也可以,葬礼照样会举行,我爸爸也照样会有人追悼,有些太可笑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譬如我爸爸的事情轮不到我说话这种事,呵呵,轮不到我说话,难道轮得到你说话?”
童家大伯一时气结,“你!”
童慕寒干脆冷淡的挂掉电话。
他刚坐下,旁边就身处一双手,替他揉了揉发痛的眉间,“和他们感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