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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在锁孔里旋转三圈,打开门,屋里黑漆漆一片。
陈轻把熊玩偶随手往里一丢,进门换鞋,反手用力把门带上,“砰”的一声重响回荡在室内,她垂着眼,神情疲惫,没开灯,在黑暗中跨过地上的熊,轻车熟路走进自己的房间,径直往床边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睁眼已是下午。
头昏昏沉沉,陈轻趿着双拖鞋,揉着额角从房间里出来。感觉有些饿,她正想找点吃的,进厨房前,视线扫及玄关处孤独的大灰熊娃娃,脚步一顿,浑噩的目光略微清醒。
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她盯着熊看了会儿,感到一阵烦躁,倏地提步走过去,拎住它的脖颈,就像当初她在静吧外摔倒时被贺均言拎起来那样,提着快步走到储物柜,打开柜门将它塞了进去。
她抿抿唇,拍干净手后转身进了厨房。
解决了肚子饿的问题,陈轻收拾一通换上工作装,有段时间没去公司,虽然她只是个挂名的,好歹也领着份工资,该去看看。
他们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位置稍偏,职员也不多,陈轻随便转了转,听人说秦瀚出去处理事情还没回来,便自己回了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位置很好,秦瀚那间都不如她这间光线充足,只是她一个月难有二十天坐班,这里倒浪费了,一直空着。
半个小时后,秦瀚回来,满脸诧异地走进她的办公室,一把拉开她桌前的椅子坐下。
“怎么不在家休息?公司现在还忙得过来,有事我会主动联系你。”
他一直都这样,不仅不怪她“旷工”,反而还时时处处都纵着她。
“在家待久了会发霉。”趴在桌上的陈轻撑着起身,往椅背一靠,“孟敬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秦瀚的眼神沉了沉,害她进医院的罪魁祸首,若非实力悬殊……
“他打过我电话,问你的事情,就在你回容城那几天,后来倒是没再联系过我。”他道。
陈轻点点头。
“公司这段时间情况如何?”
“挺好,最近又谈了两个大单。”秦瀚顿了顿,“孟敬那……”
“不管他。”她撇嘴,“他也打了电话给我,我搪塞过去了。”
秦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他接电话期间,陈轻很自觉闭嘴不言,待他讲完收起手机,她才道:“有事?不然你去忙吧,我在这待一会儿,晚上一起吃饭。”
他说不急,又问:“你昨晚干嘛去了?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
陈轻怔了怔,她昨天一整天都坐立难安地在准备和贺钧言“约会”,之后干脆把手机调到了会议模式防干扰。
她垂下眼:“睡得早,声音关了没注意。”
“我去过你家。”秦瀚眸色一深,“你不在。”
“可能睡得太沉没听到敲门声……”
“是么?”他盯着她,并不信。
陈轻避着他的视线一直不看他,视线低斜在桌面游移。
“你在说谎。”秦瀚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很了解你,一个表情一个眼神我就能看出你说的是真是假。”
他并不想窥探她的*,只是最近事情实在有点多,她进了好几次医院,尤其她半夜遇袭突遭围殴那次更是让他心有余悸,他真的很担心她的安全。
陈轻搭在扶手上的指头无意识抠了抠,秦瀚见状,眉头微微蹙了一瞬。
这是她心里有事的表现。
静默良久,她说:“我去见贺钧言了。”
听到那三个字,秦瀚一惊,过后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
“谁?”
她重复了一遍。
又是一段沉默,比之前更冗长,更迫人。
“……我和他没关系,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交集。”陈轻先说话,耸肩僵硬笑了一下,“我试过了,还是不行。”
秦瀚对她话里的“试过”没有表态,脸色阴郁,低沉开口。
“他有那么了不起么,你就真的一点都忘不了他?”
她不吭声。
僵持半分钟,秦瀚忽然闭了闭眼,眼底隐藏着轻浅的难受。
“没有结果的事,不要再想了。你真的觉得你们有可能吗?”
贺钧言是什么样的人,念书时不了解,现在早已清楚,他和他们不一样,和陈轻不一样,甚至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顿了顿,他的声音中带上怒气:“陈轻你听到没有?”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陈轻也动了怒,“这么多年我除了剪剪杂志什么时候主动接触过他?!八年!你以为……”
喉头哽咽,她的眼眶泛起了红。
“我试过了,试过很多次,可我真的对其他人没感觉……除了他我谁都不想要,我也控制不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微湿的眼睛。
“就这样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都习惯了。”
喜欢贺钧言这件事,经过长年累月的发酵,对她来说早已变成一种习惯。或许某一天她会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自然而然继续下一段旅程,这当然很好。
可如果不能……
那也没关系,她已经捱过了一个八年,人生苦短几十年,不过是再来几个八年而已。
“你……”秦瀚正欲开口,忽然有人敲门。
“秦总,孟先生来了!”
说话的人声音又急又慌,想来也是被吓到了。
陈轻和秦瀚俱是一惊,孟敬?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纡尊降贵跑来。
“我先出去。”秦瀚站起来,刚转身,门外敲门的姑娘又惊诧叫了一声,“孟先生!”
下一秒,孟敬推门而入,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
“哟,陈经理总算是在了?”
“孟总。”秦瀚走上前去,“陈轻她……”
“秦总出去一会儿如何?我有话要和陈经理说。”他挑眉,语气听着是询问,透露出的意思却不容反驳。
秦瀚不想出去,陈轻从惊讶中镇定下来,朝他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去吧,不是正好有事情没处理完?我和孟先生聊一聊,很快。”
纵使有再多不愿,这时候也不得不低头,秦瀚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出去虚掩上门,人却没有走远。
他挥手让其他人回工作岗位,自己站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
办公室里,陈轻先说话,她努力挤出一副谈公事的语气道:“孟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能找你?”孟敬的目光略有挑衅之意。
她挤出一丝极浅的笑:“当然可以。”
说真的,她搞不懂他的不满从何而来,他是投资了他们公司没错,但这不代表她必须得对他百依百顺。
孟敬在秦瀚坐过的位置坐下,冷眼看她:“这段时间躲我躲得开心?”
“孟先生说笑了,我好好的为什么躲你……”陈轻下意识否认,话没说完,触及他越发冷硬的目光,顿了顿,干脆也敛了笑意把话说明白,“孟先生对我的关注……是不是过于多了些?”
孟敬凝眸几秒,嗤笑道:“你想多了,我今天来是正好路过。”
“哦?”她挑眉笑,“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生气?”
“生气?我……”
“你有。”她笃定地打断他。
孟敬半晌无言,紧盯着陈轻的眼里似是有簇簇火苗在跃动。
他腾地站起身。
“我没空和你说这些无聊的东西,我今天来是告诉你,这周末华丰李总办生日party,你跟我一起去。该引荐的我都会给你引荐,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深皱的眉头昭示着他的不悦:“不过你要躲就躲地彻底点,有骨气以后就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包括秦瀚!”
这个女人贪生怕死又不识好歹,因为被倪嘉玉那个烦人精收拾过一次,就像乌龟似地拼命往壳里钻,她或许忘了,他孟敬可以让他们公司起死回生,自然也能教他们生不如死!
他已经保证不会再让她遇上危险,她替他挡箭,他给她们公司好处,何乐不为?偏偏要自己找麻烦!
“记清楚我说的话。”
孟敬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
京润公寓位于寸土寸金的地段,作为一等一的高级住宅区,其高昂的价格也和匠心独具的内部设计一样有名。
贺钧言在这里有住处,他不喜欢被约束,贺家主宅只偶尔回去一趟,平时基本都在复式小公寓里独居。
保洁阿姨每天定时来打扫,早上和下午各一次。
他从书房下来的时候,阿姨正好在清洁客厅。
“贺先生。”阿姨看见他,连忙汇报道,“鱼缸我弄干净了,您盛在盆里的那条鱼我已经倒进去了。”
贺钧言一顿,视线触及角落新安好的鱼缸,脚下一转,朝着那边走去。
和身子比起来,稍长的鱼尾在水中摆动,摇曳的姿态颇有水墨画的美感……
忽然觉得,这东西长得确实不错。
阿姨边擦着茶几边说:“就是鱼缸太大了,只有一条鱼,看起来怪冷清的。”
“那就再买一条。”
“再买一条?一条哪够,好歹多买几条……”
他抿了抿唇,还是坚持己见:“就一条,够了。”
“什么时候要?”
“明天早上。”
阿姨说好。
贺钧言又看了两眼,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完回了楼上。
坐在书房里,突然没了工作的心思,他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联系人列表看了好几分钟,拧起眉头,犹豫着拨出一个号码。
那头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一顿,挂断,没多久又试着拨第二回。
这次的提示音说的是“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他的眸色沉了下来,不信邪,又打了第三次。结果这次更好,那边毫无反应,连拨号声都消失了。
贺钧言重重把手机扔在桌上,过会儿拿回来,抓起放在一旁的外套起身出了书房,木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作响。
清洁阿姨见他要出门,在后边叫了声:“贺先生!我忘了问你,你要什么颜色的鱼啊?”
他回头,看了看鱼缸里兀自游得欢畅的金鱼,脸色一沉。
“不用买了!让它一个人自生自灭!”
他摔门而去,阿姨独自站在在偌大的客厅里满脸莫名。
它?一个人?不应该是一条鱼吗?
贺钧言取了车,一路猛开,打算找叶杭出来坐坐,那张紧绷的脸映在挡风玻璃上,表情难看得能吓死人。
他都快气炸了。
陈轻——
她竟然敢拉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