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N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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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二奶奶嫁到很远的一个小村子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因为要为家里忙活,所以很难得见面一次。每次见面相隔也许是一年,两年,也说不定。

    二奶奶的丈夫是半个哑巴,其实是舌头过短造成说话严重含糊。我至今想不明白漂亮的二奶奶为什么嫁得这么糟糕。家里又穷,又没有经济来源。

    哑巴公性子很烈,像一匹不甘心于命运的老马。

    不顺意的时候就打二奶奶。而二奶奶哭过之后,照样煮饭做菜,喂猪,伺候男人。除此以外,连躲都不会躲。

    那年,夏天很热。

    二奶奶和哑巴公突然来到我家。很久没见面,甚是欢喜。

    也就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个二奶奶。

    而我最高兴的是,哑巴公带了两个大得不行的西瓜。我看着西瓜,真想躺进瓜里翻个滚。

    我是个怕生人的小孩,有人来的时候总是躲进房间或着扯着妈妈身后的衣服躲在背后,胆怯的露出半只眼睛。

    哑巴公很高兴,比手划脚的说话,话说得很含糊不清,偶尔我也能听懂几句。

    二奶奶和奶奶絮叨。偶尔看见两人擦拭眼睛。

    哑巴公说家里收成不好啊,好不容易种点瓜,夜里还有去看瓜园,不然山猪要出来把瓜地踩坏了,就算不防山猪也要防人偷。前天夜里因为太累,不小心睡着了,结果瓜被人偷了不少。

    末了,哑巴公叹口气。继续说,命不好啊,生了几个不孝的东西。娶了媳妇,还要我们养着,也不愿意出去干活。真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

    我眼睛一直看着大西瓜,手抠着妈妈,越来越使劲。我想我一定要吃西瓜。可是没人知道我想什么。很是烦恼。

    二奶奶走过来,欲伸手拉我,说:几年不见,西都长这么大了,那会还抱手里呢,像只小老鼠一样。

    妈妈说,叫二奶奶啊。

    我把脸整个塞在妈妈背后,咬着牙不动。眼睛却看着西瓜,我想它肯定很甜啊。

    二奶奶笑笑,对妈妈说,西很像你啊。

    妈妈笑了笑,说,就是不爱说话。还怕生。都不知道怎么搞的。尤其是怕黑,天天跟我说怕鬼。也不知道去哪听来的说有鬼。

    二奶奶笑得更厉害了。我抬眼看她,发现真是个漂亮的女人!

    命贱?或许是尝上辈子的债来了!

    我开始可怜起这个女人。我的二奶奶。

    这个女人是天生的喜笑,总是笑眯眯的,很让人喜欢。

    她的笑没有悲伤。

    吃过晚饭,二奶奶和哑巴公要回去了。哑巴公喝得有些醉,走路有些颤。

    我跟在家人后面,送二奶奶和哑巴公出门。奶奶给二奶奶塞了一些钱。互道些话,二奶奶又擦眼睛了。

    再次见面,或许又要是很久很久了。

    那个大西瓜,也该出场了。

    几年后,我也长大了。偶然提起二奶奶,听说哑巴公喝酒喝多了,在瓜园里被偷瓜的人打了一顿,从此,一只脚算是坏了。

    二奶奶更受气了。哑巴公打她的次数更多了。儿媳又不好,打骂是家常便饭了。

    为什么二奶奶不走呢?我问。

    走?走去哪里?她家就在那了,还去哪里。以后就是死,死也在那死了。奶奶的话多么的直接和现实啊,我咯噔一下,转身掏出藏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手里那只小蚂蚁已经窒息,死了。

    直到现在,我再也没看见过二奶奶。

    可是我依然记得她的笑,还有她和妈妈说的:西很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