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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能看到花啊?”贺知书支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懒懒的看着医生:“光长叶子了。”
艾子瑜就把手里的活放下了,他走过去俯身用干净的手背触了触贺知书的额头,没有察觉到过高的温度才松了口气把手滑下来摸了摸他的脸;“快了,结了花苞马上就能开花。”他想了想,笑道:“四月肯定能开花。”
贺知书恹恹的偏过头:“还要好晚,不知道能不能看的到。”
艾子瑜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抹的干干净净:“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贺知书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带了些安抚讨好的冲医生笑了笑:“我就是随口瞎说的,逼着它看着我的面子快点长。”他心里清楚艾子瑜的心意如果是真的,这段时间这个男人心理上受的折磨肯定很重了。照顾病人时的疲惫和费心不用多说,单是看着在乎的人一点点消瘦一点点失去生机,那种心理上的折磨才是真正的痛苦。
艾子瑜半蹲在贺知书眼前,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看着贺知书眼睛,眼神复杂,然后很慢很慢的凑过去,在贺知书唇上印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痕迹。
贺知书没躲。
艾子瑜的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连一点掩饰的机会都没有。艾子瑜有些狼狈的偏头,声音很低:“你想听我唱歌吗?”
贺知书垂下眼眸,他看医生的眼神温柔的让人心碎:“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会愧疚。”愧疚心里有更难忘的人,愧疚仅是陪伴都不能长久。
第五十七章
贺知书最近做梦做的越来越频繁,有的时候还没完全睡着就陷进了繁乱的梦境。梦里的场景很单一,很清晰。全都是一个不肯好好穿校服的痞帅的男孩子冲他懒懒笑着伸出手:“放学了,一起回家啊。”
贺知书每次梦醒都是一脸湿痕。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种不寻常的召唤。就像失去的青春,消逝的爱情,即将陨落的生命。
贺知书最近也在挑他送给自己的三十一岁的礼物——一块墓地。
这件事艾子瑜知道的时候已经有几天了。贺知书最近耳力不大好,入神看宣传纸的时候连人走过来都没察觉。
艾子瑜从后面把贺知书拥在怀里,下巴轻轻搁在贺知书肩头:“看什么呢?”
贺知书下意识一个躲藏的动作让艾子瑜察觉出了不对,从贺知书手里抢出来的时候那张纸已经皱皱巴巴的了。
艾子瑜的脸色从正常变成了毫无血色,再然后是愤怒到极点的铁青。他一把捏着贺知书下颏逼他对视:“你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贺知书被弄的有些疼,挣了挣:“你不是医生吗?”
他这回答实在是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大家在说些什么。
艾子瑜颓然的松了手:“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贺知书这次却没退步,他缓缓抚平那张墓地单子的皱褶:“以后要长住的地方,还不许我挑一挑?”贺知书扑棱着长睫毛,孩子一样的笑了笑:“我卡里还有十五万左右,如果再不够你帮我垫一垫。”
贺知书的笑凝固起来,眼神里情绪不定,似乎是在下什么没有把握完成的决定:“我死了…你就把我直接烧了吧。前段时间你哥来我也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如果蒋文旭那个王八蛋还想找我,你就把灰给他…当然不能白给,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医药费都要一遍。他要是舍不得掏钱你就别把我还回去了,扬了葬了随便你…”
艾子瑜全身冰凉,他明明已经看惯了生死,却原来不知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淡然。
“他花多少钱我都不会让你回去。”艾子瑜的承诺。
贺知书有些累了,侧着蜷了蜷躺在了医生腿上:“人家说不定压根都不想要,嫌晦气。都跟你似的人傻钱多?”
艾子瑜抚了抚他的发,轻声道:“才不是傻…”只是因为爱的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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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的交通天网花了四十八个小时才确定了一条路线。这期间蒋文旭都没有合眼。他身体衰败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快,衣袋里甚至要备速效药的程度。
蒋文旭一刻都没有闲过,他花了大价钱请了美国最尖端的专家,甚至赞助医院换了当前最先进的治疗设备。他想,等贺知书回来一点都别耽误了治病,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贺知书是不是还缺一点什么。
贺知书走了之后蒋文旭才察觉到有什么只是玩玩而已,又有什么才是真正的生存必须。如果贺知书能好好的,能接着陪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十年前的那种苦日子也能过的有滋有味。
蒋文旭现在遭了报应。他连思念都不敢用力过猛,因为心会疼,是那种能窒息能休克的生理病痛。
查到了大致的方位之后蒋文旭就订了当天下午的最早一班的飞机,经济舱,腿都伸不开。蒋文旭怕自己实在熬不住,昏昏沉沉的也睡了会儿。
到萧山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才下过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
分公司的经理亲自来接的机。蒋文旭也是本着能节省些时间的心思没有逞强。要是放在几年前,蒋文旭能为了个单子连着三天两夜不合眼。
第五十八章
这个地方蒋文旭已经有很多年没回来过了,即使是有重大交流会议他都是外派信任的助理过来。从前蒋文旭刻意不去深思自己一切行为背后的想法,现在却突然明白,他对贺知书从来都是愧疚的。
他对贺知书,从一开始都是亏欠着的。对贺知书好,为贺知书出头,是因为喜欢没错,可也有不少是青春期男孩子不懂收敛又急于表现的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一点自私。看贺知书脸红躲闪会得意,表白被接受也会觉得自己了不起。
最傻的就是贺知书,把人家随心所欲给出的一点一滴的好都记在了心里,几乎虔诚到感恩戴德的奉上全部爱意。
贺知书的第一次是蒋文旭十八岁生日那年,就在一家几十元的破旅店,那张旧木板床不知道厮混过多少野鸳鸯。两人都没有经验,蒋文旭只是冲动和好奇多,贺知书也只是迁就多。那次是真疼,疼的贺知书声都发不出来,贺知书也不敢出声,因为房间隔音太差。贺知书从那时起就是隐忍的,一直没办法安心的,惯于委屈自己的。
那时候爱贺知书不假,一直到十多年后也不假。但蒋文旭好像一直都是爱自己要多那么一点。所以会不顾前路坎坷随便就撩了贺知书在身边,所以在贺知书无法满足自己的时候找情儿泄欲,所以会有那么强的独占欲,把贺知书放在家里哪儿都不想让他去。
但到了现在,到了真正生死攸关的地步,到了该自食恶果的时候,蒋文旭发现,他爱贺知书要比自己想的还要多一点,不多的一点,正好爱他胜过爱自己。现在如果有人和他说他能用前途事业甚至生命换贺知书安康,蒋文旭答应的都不会犹豫那么一分一秒。
蒋文旭对贺知书的爱从来没有减少过,相反,是一点一点堆叠变多的。开始时是少年不计后果的激情,后来是激情退却诱惑变多的迷惘,现在才是真正的醍醐灌顶。贺知书的温吞柔软浸了蒋文旭十多年,铁石心肠都能给泡成一腔春水。
蒋文旭的唇泛起了青紫色,他重重的摁了两下胸口,掏出了兜里的药。
副驾驶坐的经理透过后视镜偷偷瞄蒋文旭,他上次去北京总部开会的时候还是今年国庆前后,那时候自己老板还是神采奕奕的,举手投足都是说一不二的霸气和自信。现在不过刚过去半年,这个男人颓败的就像狠狠的从神坛上摔了下来。他识趣的没有开口,让司机径直去了安排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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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天都在阴天,下午还下了阵雨,屋子里阴冷,潮湿的让人透不过气。
贺知书的身体的反应比天气预报反应还敏感,蔫了一整天,什么都吃不进去。艾子瑜心疼他吃什么吐什么,喂了他一点蜂蜜水,贺知书最后也全都吐出来了,里面甚至夹着些血色。
艾子瑜吓得脸都白了,带着贺知书飙车去的医院打了针阿糖胞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