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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了看手机,距离到南溪还有六个多小时,很快,他就要自由了。
贺忻将烟头摁灭,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着,把帽檐拉到了鼻尖,又用口罩将下半张脸遮住,接着他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得很响,闭上眼睛睡了。
南溪市,零零一网吧。
“几点了?”李言蹊蹬了下腿,迅速从躺椅上坐起来。
“十二点。”另一个飞机头哎哟了一声,“塔哥,你别五分钟嚷一嗓子好么!我这刚开火呢,被你一吓白白送人头了。”
李言蹊揉了揉眼睛,将困意从脑袋里挤了出去,他掀开窗户一看,外面的雨非但没有停,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台风天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风刮得很急,路上行人少了很多,闭上眼就能感觉湿热的空气里透着一股窒息的闷。
十二点,那人差不多要到了。
“我走了。”
飞机头猛一回头,他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像看傻逼一样地看着李言蹊。
等到对方从他包里抠出一把破伞,这才一拍大腿紧张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医院给你打电话了?你弟出事儿了?还是你爸突然回来了?我操?这么晚了总不至于薛玟找你吧!”
李言蹊对他那一顿乱扯感到无言以对,他皱了皱眉,将书包背起来,“诶,咒我可以,别咒我弟行么,我现在要去车站接个人,招待所的工作。”
飞机头显然不信,他啧啧嘴说,“谁神经病半夜过来这里啊。”
李言蹊说,“就有这么一个神经病,一点半到这里,找了纪凡哥的招待所接待,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给的钱多,这活必须我来干。”
“多少钱啊这一天?”
“三千。”李言蹊笑了笑。
“那可真是神经病,还台风天呢。”飞机头说,“出手真阔绰,大老板吧,塔哥你记得要点服务小费。”
李言蹊说,“你怎么比我还钱眼子?”
“操,这不是为了你弟嘛。”飞机头玩游戏又输了一把,搓着他的发胶气得冒烟。
“我替我弟谢谢你,等他醒来一定会跟我说,求廖妹妹哥哥送大飞机。”李言蹊将衣服上沾到的烟味用花露水喷了喷,站起来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一张电影票和小纸条。
“什么啊?”飞机头捡到后又卧槽了一声,“薛玟约你去看电影?我心态崩了,她眼瞎了嘛就喜欢你。”
“你说我把这电影票卖给别人,能赚多少?”李言蹊煞有其事的说。
“滚吧你,去学校让人看看你钱柜小王子的真面目。”
“说起来你还欠我钱呢。”李言蹊把一沓标注着详解的试卷丢到他面前,“记得准时转给我,开学就得算利息了。”
“你还是人吗你!”飞机头朝他竖了个中指,骂骂咧咧了一阵看着他衣服说,“你就穿这玩意儿去?太掉价了吧。”
李言蹊那件T恤是鸡排店的工作服,他今天下班以后时间安排得太紧,压根来不及换就跑医院了。
“接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啊?”飞机头问。
“女生,名字叫贺欣。”
飞机头一听立刻来劲了,非扯着他换衣服,“接女生不行!你这样穿太丢我脸了。”
“廖妹妹,我这样穿也比你帅。”李言蹊说完就转过身,飞机头因为这个绰号上蹿下跳,撸起袖子想要揍人,李言蹊径直绕过他,推开了网吧的门,撑伞走进倾盆大雨中,脸上的神情恢复了一贯正儿八经的腔调,将笑容端得一丝不苟。
因为台风影响,从西延到南溪的火车中途停了几次,到站已延迟了两个多小时,凌晨三点,贺忻提着他的行李出站了。
凌晨的车站依旧拥挤,仿佛是个永远都不会打烊的大型市场,空气中隐藏着一股淡淡的离愁别绪,贺忻像一个戴着面具的隐形人,他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没去管身后上演了怎样的悲欢离合,抬头看了一眼重新上漆的“南溪站”三字,哐哧哐哧的汽笛声钻进耳里,火车进站,而他来到了这里,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自己下一站该去向何处。
第三章不是贺欣是贺忻
李言蹊在二楼出站口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了从西延开来的火车,他立刻举起牌子,瞄到一眼的时候神情不免有些嫌弃,因为对方给的钱多,纪凡哥特意找人订做了一块高级接站牌,底色是清一色的蓝粉,贺欣的名字周围镶了一圈星星,梦幻得简直亮瞎人眼。
李言蹊今天一整天都在工作,凌晨时分困意来得更甚,出站口并没有座位可坐,他站着盯了几个小时,弄得腿麻眼酸,以至于人群一窝蜂涌出来的时候,他嘴角那点标准职业性的微笑都没摆好。
匆匆把牌子举起来,并挤出笑容,李言蹊往前走了几步,过了一会儿,身边的人群都散了,唯独他还原地待着。
他记忆力不错,这一站下车的人虽然很多,但年纪跟他一般大的女孩儿却没有几个,他是亲眼看见她们都跟着家属离开了。
错过了?还是贺欣在下一班车?
李言蹊掏出备忘录又把纪凡哥给他的信息看了一遍,贺欣,女,17岁,8月27号晚一点的火车K9889到站。
信息里还写了对方的手机号码,李言蹊读了一遍,打开手机迅速输入数字,这时,纪凡哥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接到贺欣了吗?”
“还没。”李言蹊说,“我刚准备打她电话。”
纪凡疑惑道,“她才给我发微信说在一楼候车厅,你去那里看看。”
李言蹊嗯了一声,将牌子塞到背包里,“你确定她是17岁的高中女学生吗?”
“确定,我照着她给我的信息登记的。”
“你那天给我发信息的时候不是刚跟裴昀吵架,去酒吧买醉了吗?”
纪凡被他质问得有些心虚,“我操,不会吧?”
李言蹊挑了个没人的扶梯,飞快跑到了一楼,刚想回一句“你这种脑子别说年纪会弄错,男女说不定都搞错了”时,就看见候车厅里一阵骚动,猛地有个人从中央窜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包,跑得飞快。
“有人抢钱啊!”被人群包围的女人终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尖叫着拽住了离她最近的男人,贺忻猛地被她碰到了受伤的手腕,疼得一蹙眉,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小偷消失的方向,刚想不动声色拂开女人的手,就听见她语无伦次地说,“这是我儿子的治病钱,我东凑西凑,好不容易凑够了,我......我才刚来南溪啊,我的钱就被抢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女人穿着一件洗得褪了色的碎花裙,脚底是一双露趾拖鞋,有些开胶了,她跑不快,发现自己追不上小偷以后,便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眼神哀求地看着周围的人,贺忻个高,往那一站极为显眼,女人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她茫然又崩溃的站着,继而哭了起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发抖。
出站后就没有安检系统了,乱糟糟的车站本就容易滋生事端,况且现在还是半夜,小偷想要跑掉很容易,那钱可能是一位母亲省吃俭用了几年才存下来的心血,是给她儿子看病的救命钱。没容得上贺忻细想,他下意识地推开女人死命扯住他的手,一个健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