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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众兵卒也都议论纷纷,长水与屯骑营的人各执一词,校场上一片吵闹。
徐冲哼笑了一声,“梁将军,我都说了这个物事是庞长突发奇想做出来的,只是为了方便乘骑而已。你看它如此简陋,怎能算什么新式器具?倒是你们屯骑营有不少好物事,许牛所用的铁戟一看就是精铁所制,你们兵卒所穿的冬衣也都是刚领下来的,既新又厚。你再看看我们长水营,今年的用度还没有发下来,冬衣又破又旧,就连足衣都是破的,衣不堪暖,平日里又食不堪饱,难道对于我们来说就公平吗?”徐冲声音中带着无法控制的怒气,说到最后一句已近似于斥骂。
“……要是梁朴仍然纠缠于雁翅,那么徐将军可以用‘恃弱凌强’这一招,”几日前,梁珏这样说道,“这一招的精髓就在于充分表达出‘我是弱者,道理都在我这边’这个意思。冬衣要穿够,但得把补了又补的那一件穿在最外头……”
梁朴一窒。他的叔父是当朝大将军,所领的物资自然是最好的,他才不关心长水营有没有领到兵器冬衣。这都是屯骑营自有的物事,难道为了公平,屯骑营的兵卒就得抛弃自己手中的好兵器么?他可不会答应。所以,同样道理,他也没有权利让长水营不用他们那个简陋的雁翅。
胡刘两名校尉眼见梁朴徐冲如此剑拔弩张,连忙从旁打圆场,说两营物资和实力其实不相上下,没必要执着于一器一物。
梁朴阴沉着脸想了一想,认为自己仍然有比较大的胜算,这才哼了一声,不再与徐冲争执。
他们正要返回高台之上,突闻郭大胆一声大叫,转头望去,却见郭大胆坐倒于地,一手抚着右腿,表情甚是痛楚。旁边站着许牛。
原来许牛见郭大胆因有那雁翅而胜了自己,梁朴又无法为自己“做主”,一时恶向胆边生,竟乘郭大胆下了马转身要走之机,扑上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他本就生得如牛般健壮,脚下穿的又是重皮靴,这一脚正中郭大胆的脚踝,立时将他伤得不轻。
场上长水营的兵卒将这一幕看得真切,此时俱都鼓噪起来,有人就想扑上去打许牛,却被屯骑营的人拦住,两营眼看就要发生打斗。
“肃静!”一直未说话的班始此时大喝了一声。原本蠢蠢欲动的两营兵卒被他的气势所压,立时都住了手,安静下来。
班始压着怒气,冷冷地对梁朴说:“梁将军,小比之日,你们营的队率竟如此不知轻重,蓄意伤人,该当何罪?”
梁朴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确实有些不该,来人啊,把许牛拖下去打五下板子。”
此时庞长与梁珏等人已将郭大胆抬到校场边上,发现他伤得不轻,已无法站立,更别说继续比赛了。
听到梁朴将许牛轻轻发落,庞长抑制不住怒火,就要站起来骂人,却被陈贵拦住——中候与校尉正在讲话,兵卒哪能插嘴?
班始肃言道:“梁将军此举有包庇之嫌。许牛一不该在小比之日实行破坏,二不该在官长面前如此放肆妄为,三不该伤害同袍。因小比尚未结束,先将其笞三十大板,待小比结束后再论罪!来人,将许牛拖下去,晋明,你来行刑。”
若屯骑营的人来打板子,他们一定会放水,可若是长水营笞板,有可能会出于报复心理,打得特别重。所以班始便安排由晋明来打。
梁朴瞪了瞪眼,虽有心要包庇许牛,却又无法反驳班始,毕竟他是中候。心里只能埋怨许牛是个蠢材,就不能寻个无人之机再对郭大胆下手么?
这边厢许牛被人拖了下去打板子,那边厢看着郭大胆的伤腿的梁珏却是心急如焚。
第三场比试是马上搏击,屯骑与长水营的五十名兵卒都得参加,是一场小型战役。如今因许牛伤了郭大胆,两人都无法参赛了。
屯骑营那边也就罢了,他们上了战场都是各打各的,少了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损失不大。但对于长水营来说,按照梁珏的设计,所有的兵卒都应听从郭大胆的指挥,以团队作战的方式,发挥出强大的威力,辗压屯骑营。
可是现在,郭大胆脚部经脉已伤,随便动一动就会相当痛楚,根本无法再骑马上战场。而且这场比拼因人数较少,规定用时不超过一炷香,时间相当短,不容郭大胆坐于后方进行隔空调度。
战斗在即,长水营竟然没了指挥官,这还怎么打?
梁珏这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过往的日子里,他与郭大胆讨论过很多次战场上如何实施战术变化,就以为稳操胜劵,却全然没想过要培养一个副指挥官来做后备!
如今该怎么办?
郭大胆按捺住痛苦,低声道:“我能上,让我上!”庞长陈贵都紧张地看着梁珏,等他想出办法来,另一边,梁朴与刘简已经在催促徐冲,要开始第三场比试了。
梁珏猛然抬起头,遥遥望向徐冲与班始。
徐班二人的目光中写满了对他的支持,仿佛在说,不管他想用什么方法,尽管放手去做。
梁珏咬着牙,做出了决定——还有一个人可以充当长水营的指挥官,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按照规则,小比的参赛人员应该是兵卒,梁珏本不具备参赛资格,但他相信,梁朴不会反对这项提议。因为在梁朴看来,梁珏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子,上了战场就只会拖累别人。
果然,当梁朴知道梁珏自荐顶替郭大胆上场时,先是一怔,而后放声大笑:“好,好!中候,没想到你的书记竟有如此豪情壮志,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班始不语,望着梁珏的目光中有几分担心,但他知道此刻梁珏需要的是他的信任而不是反对。
这段日子以来,梁珏几乎全身心都扑在训练兵卒上面,似乎小比赢不了他就不活了似的。
虽然班始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长水营在小比中负了屯骑营,他也会一力拦阻梁朴,绝不会让他带走梁珏。可是,梁珏为了这件事付出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汗水,他心中想必是很想用小比结果来堂堂正正地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都还不怎么会控马,万一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坏了自己怎么办?”庞长直率地说。
“是啊,你就不要参加了。”陈贵也这么劝他。
梁珏虎着脸,没有说话,只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着装,足衣绑紧,靴子套稳。
他知道在梁朴心中,自己就是一只蝼蚁,虽然有好皮相,但很不识抬举。梁朴答应这场小比的目的有两个,一是通过屯骑营的大胜令班始和徐冲颜面无存,二是借机将梁珏讨过去,肆意羞辱,一雪被人拒绝之耻。
——即便只是一只蝼蚁,也有蝼蚁的尊严!
这一刻,梁珏无视喧嚣的校场,以及身边焦急担忧的自己人,他的眼睛只看着梁朴,心中平静地想:就让我来教教你吧,蝼蚁也有獠牙,当它张开嘴的时候,你就会鲜血淋漓地少一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见
第48章一发
第三场比试是马上搏击。其时的骑兵主要的兵器是弓箭,用于中远距离射击,但若与对方步兵或是骑兵短兵相接,则需一手操纵马儿,一手举兵器,在马背上进行劈斩、挑刺等动作。
这就要求骑手有高超的控马能力,要能坐稳,还要体力强。
而这两样,梁珏都没有。
庞长脱下了身上的软甲,硬要梁珏穿上。
普通的兵卒都无甲可穿,何况这是比赛,不是真正的战场。但庞长认为自己武力过人,有心想“杀”多几个对手,所以才特地穿上了从家里带来的软甲。
如今见梁珏也参赛,便有心照顾他。
梁珏没有推辞,跟他比起来,自己确实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