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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沈劲言守在王泠住的大楼附近,等她。
他知道她在躲他,可是他不允许。他必须见她一面,否则永远于心不安。
福联并购案衍生出这么多枝节,真是令他始料未及,但沈仲雄若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一蹶不振,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过去五年当中,什么样的阵仗他没经历过?面对挑战,他一向是越挫越勇、从不退却,只不过,短暂的情绪低潮仍是在所难免。
错就错在,他不该明知借酒浇愁愁更愁,仍纵容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酒精令他足足头痛了两天不说,还差点害他铸成大错。
关于王泠,他只能说,那实在是个美丽的错误。
那晚,他并未醉到不省人事,她骂的话,他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而接下来的一切,他难辞其咎;当时他明明有能力阻止的,却放任自己沉溺其中,要不是她及时逃开,他们早就
手机铃响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是大楼管理员打来通风报信。
“沈先生,王小姐刚进八楼电梯,你现在过来堵她。”
他赶紧下了车,往大楼走去。
他边走边想,王泠的居家安全交在这种管理员的手里,实在太没保障了,这人不仅严重失职,对住户的忠诚度更是奇低无比,两包洋烟外加两瓶洋酒就给收买了。
一楼电梯口哪有王泠?只有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小姐,正低头跺着脚下的白色高跟凉鞋,她一拐一拐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气恼的抬起头来——
“啊!”两人同时发出惊呼。她惊惶于自己的被逮,而他则意外于眼前光鲜亮丽的小姐,居然就是她。
“你的头发怎么了?”
他质问她,几乎是严厉的,没有钢丝头,就不是王泠了。
发现他往前,她慌忙后退,她不能再碰他。
“这叫离子烫,自然卷的克星。”她尴尬的甩甩头,发丝轻盈的飘起然后落下,听话得很。
“你是中乐透还是被男人包养,打扮成这样?”明知自己口气很差,但他就是克制不住。
她被他的话刺伤,于是强悍的顶回去:“我打扮成怎样,干你屁事!”
是不干他的事,他只是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太漂亮、太花枝招展、太不像她了。
他注视着她粉嫩的双唇,记忆回到那天晚上
糟糕,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几天来的第一百零一次。
“对不起,我只是不太习惯。”
他深吸一口气,硬把怒气往下压,他不是来跟她吵架的。
“王泠,我来是要向你道歉,那天晚上我不该占你便宜。”
她轻叹口气,干嘛这么死心眼,彼此装傻让事情淡掉不好吗?何况她从没怪过他,那天晚上本来就是她起的头啊。
“求求你,我们之间又没真的怎样,你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她继续佯装不在乎。
可是念头一转,对付他这种死心眼,她还是干脆点算了。“好啦好啦,我接受道歉,这样你满意了吧?”
他审视她,无从分辨她隐藏在彩妆底下的真正想法。
最后,他只得命令着:“不准你再躲我!”
“我干嘛躲你啊,想太多。”她想把他推开,但又怕碰触他。“借过,我赶时间。”
“你穿这样去哪?”借她过的时候,他不小心瞄到她过度暴露的身材。
“我妈要我回去相亲。”
他的肚子像是挨了一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问:“你想结婚?”
“为什么不?”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个人靠也不错啊。”
“对方是谁?”他强作镇定,抑住窜起的无名慌张。
“听说是个医生。”笑容灿烂的,她挥挥手。“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请你喝喜酒啰,祝我好运吧,拜。”
她招了部出租车到火车站,赶上十点十分往中坜的莒光号。
在车上,她陷入自怜的情绪。
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请你喝喜酒。
那又怎样?他肯定不会在意的。
她偏过脸,茫然注视着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像。乌亮的直发、淡扫的娥眉、清丽的五官她几乎认不得自己。
今天的她,够称头了吧。
可是就算她比得过朱宛心、配得上沈劲言又如何?小三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更何况一直以来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请你喝喜酒。
这句话沉甸甸的,压得他胸闷气郁,但面对周日加班的幕僚们,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王泠说得对,不战而降的是孬种,他绝非孬种,他会证明给她看。
王泠她此刻应该正在相亲吧?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播放着轻音乐的西餐厅里,某个蠢医生两眼发直、口水直流的握起她的小手,将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一脸痴相的说:我们结婚吧
尽管只是幻想,他还是忍不住抓狂了!幻想是会成真的,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抵挡得住她那纯真的魅力,尤其她今天是那么漂亮。
“沈总,我们不妨释出一些股权给福联的董事,我认为他们对入股扬声,绝对比并购金加码有兴趣得多。”
“对啊,这样既不会引发股东更大的反弹,又可诱使福联回心转意,同意把自己卖给我们。沈总,你觉得呢?”
没反应。
“沈总?”
“啊,什么?”他魂不守舍,直到幕僚又说了一次,他才拍案叫绝:“有道理,就这么办!”
“可是要释放多少股权出去呢?”大伙儿眼巴巴的望着他,静待指示。
“这个嘛,你们先研究研究。”
他逼自己挥开王泠和蠹医生眉来眼去、有说有笑的画面,然后灵机一动,既然鞭长莫及,那就只能用这招了。
他按下对讲机。“方秘书,请你进来一下。”
方秘书虽然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膏药,却不敢有所违逆,听完指令后便认真的执行起来。
把恼人的问题搁在一边,他挺直背脊,神采奕奕的双手一摊。
“各位研究好了吗?我们要释放多少股权出去?”
恢复斗志的他带领大家脑力激荡、热烈讨论,连中餐都是靠外卖的便当充饥了事,直到傍晚,福联并购案所面临的股东抵制以及同业竞争等问题,全都有了应变措施。
最后,他慎重交代着:“投票表决之前,大家千万守口如瓶,尤其是在沈副总面前。”
对于他的直接点名,大家毫不讶异,因为沈副总早已恶名远播。
“辛苦了一天,大家回去休息吧,等表决案通过,我打算办个自强活动慰劳各位,到时请务必携眷参加。”
此言一出,原本疲惫的每个人立刻精神百倍、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去哪儿好呢?台湾知名景点几乎去遍了,这回总经理会不会大手笔的来个东南亚、日本、甚至夏威夷之旅?
没多久,大伙儿迫不及待的回家报告好消息,一转眼人全走光,办公室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独自伫立窗前良久,远方的万家灯火提醒他该回家了,但,何处才是他真正的家?
已经五年了,尽管每天周旋于上流社会当中,他仍觉得与那些自命不凡的权贵人士格格不入;有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从前那些没钱没势没地位,但单纯简约无所羁绊的日子。
回不了过去,又无法融入现在,他游走两个世界的边缘,找不到归属。
突如其来的孤寂,让他认真考虑成家。也许小孩可以填补生活中的空虚——一个他和宛心的小孩。
但,他们会有小孩吗?
他想起几天前,他和她的那个冰冷之吻。
为什么宛心挑不起他的激/情,王泠却轻易办到了?那晚,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热情不但至今未曾冷却,反而闷烧得更加炽烈。他的感官仍不时充斥着她的味道与肤触,他的内心则极度渴望再次体会她那温柔的轻抚以及狂野的回应
停!
他是怎么了,就算再空虚寂寞,也不该把不满的欲求投射在王泠身上,即便只是想象,对她都是一种亵渎。
去找宛心吧。
不管情不情愿,他都应该忠于自己的选择。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当车子一出地下停车场,他竟违叛意志,将油门用力一踩,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可惜他到的时候,王泠还没回到家。
他坐在车子里,等得烦闷不堪,就在烦到最高点时,一部银灰色轿车在前方靠边停下,车前座里有她。
只见她下车,弯着腰对驾驶座上的男人道别,酥胸因此暴露大半,老天!为了把自己嫁掉,她竟不惜牺牲色相?
他下车追上已走入大楼的她,赶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挤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