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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开礼义廉耻不说,单就解释那事沈暮然倒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毕竟家风传统平日身边交往朋友无一喜好南风,偶尔言谈提及至多玩笑带过。非不愿,实不能也。怎么办?带狐仙大人上南倌自个观摩学习呗。好在焱阳昨天一见面就嚷着要自己陪同去凑今天花魁大会的热闹探什么南都三美,正好趁机顺势而为。
说起这花魁大会,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花楼勾栏觉得会试期间天下读书人云集品评公正,这选花魁居然也选在了三月,十日后就是会试,这时间有几个学子能有此闲情?也就自己和焱阳这种走个过场志不在此的,那也是极少数。毕竟能参加会试的哪个肚子里没几两墨水,有谁心甘十年寒窗苦读就这么半途而废守着几亩薄田或者做个市井商人?不过待到掌灯时分,看着到处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的醉花阴里过半都是书生打扮,沈暮然知道自己想错了。书中自有颜如玉,颜如玉是目的,书只是通径罢了,果然颜如玉才重要呵。焱阳的大嗓门照例响起“嘿嘿,好在我事先订了这位置,不然我们也要这般摩肩接踵了。”
“醉花阴不是酒楼?怎么成了妓馆?”凉薄的嗓音,问句用陈述,似乎压根无所谓对方回答与否。
“月白兄有所不知,南都有两个醉花阴,一个是我们昨天去的酒楼,还有一个就是我们现下所在南都花街最大的青楼,因着是同个老板,那酒楼就建在南街尽头花街入口,方便青楼也能吃到酒楼的招牌菜品。这花魁大会每年都由前次花魁所在的青楼举办,去年的花魁出自醉花阴,今年自是由醉花阴举办。你瞧这菜单菜品酒水,想必是酒楼的大厨被派来这边掌勺之故。”
沈暮然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两位的对话,自顾打量四周,端正浅淡的唇微动,临了却化成一抹略带嘲讽的浅笑。狐月白鲜少看他这幅表情,一双清泠丽目带着些许探询意味直逼那双细长眸子。可惜眸子的主人因着上午的吃瘪加之因昨日的逗弄被友人纠缠是否性喜南风,心下不爽,全不理睬。
不过高冷的狐妖大人有的是办法:“暮然~”清冷的嗓音加了些许暖意,再意味深长地动了动自己右手衣袖。沈暮然一看狐月白作势就要覆上自己左手的衣袖,立马端起茶杯避之,开玩笑,昨天就那两下子已经让自己沾上了南风的嫌疑,好不容易洗脱了大半。这等会儿还要上南倌,自己正庆幸碰上这花魁大会,南倌听说也有一场选美,正好名正言顺以瞧热闹之名行狐月白上南倌之实,这厮要是一袖子罩下来,那沈暮然断袖之名就要藉着焱阳这个万事通在同窗间广为流传了。再一瞥焱阳那货,果然眼神已经因着那声“暮然”飘了过来。
“青和,我昨日就很好奇,月白兄如何直呼你名?”除了尊长至亲,哪有人会直呼其名?
“我之前未曾告知他我的表字。”那时自己惊艳于狐月白的“一表人才”,自以为惊鸿一瞥后会无期,自是没想到报自己表字,哪曾想这日后竟结伴上青楼下南倌……
歌舞诗词书画是锦上添花,身姿音容才是根本。也不知是被狐月白耳濡目染,还是自己本身偏好的缘故,沈暮然看着台上美人蹁跹,虽不造作却难免矫揉。听焱阳说本来这南都三美,原本仅一美是花街出身,另外两位一位出自官宦,一位本是外来,结果官府美人家犯官司流落到青楼,而外来的竟也辗转成了倌人。
“哎,青和你觉得哪个会是花魁?”三人没等新花魁选出便离开了醉花阴直奔吟风馆看最美小倌。虽然只为看三美,不过焱阳还是忍不住猜起今年的新花魁。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结果。”沈暮然百无聊赖地随口应着,言罢,瞥了狐月白一眼,修仙的狐妖算神仙么。
回睨了眼沈暮然,狐月白神色依旧心无旁骛迈步直走。
“对了,焱阳,说好的南都三美,我看那花魁候选里也就两个特别出众,还有一个没参选?”沈青和蓦然想起随口问道。
“还有一个就在吟风馆,要不是好奇这三美之一,我才没兴趣看什么小倌。对了,说到这个君若水,听街坊传闻父亲是个异族,后来在外意外身故,没多久母亲也病故了,最后流落街头被吟风阁的老板看中了带回来,也算是被半哄半骗入了这花街勾栏。”
“听你这么说,估计君若水是三美之首。”
“果然是阅美无数的青和公子。”
“非也,如果君若水不是三美之首,焱阳兄此刻定会在醉花阴。”
焱阳倒也直认不讳:“那是,不然谁上这南倌。”
“嗯?”狐月白难得地瞥了焱阳一眼,“听你的意思,吟风馆不如醉花阴。”
“若不是吟风馆有君若水,那自是不如的。本来南倌就不如青楼,一般的南倌有些都没有名字,那些在花街上挂着空门匾的就是,而男妓更是不如烟花女子。想也是,放着柔柔软软的温香软玉不抱,偏爱走男子后门的,多为人耻笑。只不过因着小倌的价钱一般只及女妓一半,甚至更低,所以恩客除了好南风的,多是一些囊中不宽裕的。就说这吟风馆吧,在南都甚至全国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南倌,可小倌的宿资也多半比不过醉花阴的红姑娘。而且男妓不同于女妓,没有所谓的清倌红倌。就说今晚候选的三美之一骆兮姑娘,本是个官府小姐被充了官妓,今天是清倌身份竞选花魁。这在男妓是绝不可能的,小倌成名只有一种可能:凭着恩客口口相传的美妙体验名声大噪。”
焱阳自顾自说着,不过是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打发行路无聊。发问的狐月白也看不出到底在听没听,倒是一旁的沈暮然从头听到尾,一双淡眉微蹙,若有所思。一直到进了吟风馆,见到了传说中的三美之首,才噙着一抹浅笑对自己的同窗好友说:“早知如此,也不必去凑那选花魁的热闹。”
焱阳心知所言非虚,不过嘴上却不想服输:“你不过是贪这没那么喧闹拥挤罢了。”
虽说是小倌选美,其实不过是几家南倌的新人推介会,推陈出新的经营之道在这行里尤显重要,因此君若水并未参选。当然若是他必毫无悬念夺魁。沈暮然看了眼身旁人美若月华的流金长发,内心补充道。
许是这吟风馆的老板看着沈暮然三人言谈举止打扮,估摸着来的是三个家境不错的新客,便径自让人引着他们到雅间落座,更叫来君若水作陪。焱阳再接再厉发挥着善谈的本色,一壶茶的功夫便把君若水迄今为止的小倌生涯问了个七七八八。沈暮然见他对答大方自然,形色语气温和恭谦,举止动作柔和流畅自然泄出一丝魅惑,许是遗传其父外族血统的深邃眉眼白皙皮肤融入国人的纤巧细腻,配上流金长发,当真是美轮美奂。要不是自己认识狐月白在前,他倒算是自己至今所见美人之首。不过……看了一眼从刚落座端了茶杯沾了沾唇后就仿佛入定一般的狐月白,沈暮然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一般而言,小倌重点照顾贵客,自己三个人论形貌狐月白自是第一,论服饰虽然自己至今没弄明白狐月白那身月白长衫是啥材质,但观之如月华洗练肯定绝非凡品,气场就更不必说,连自己都能看出三人中狐月白为贵,怎么这个君若水的注意力竟全然不在狐月白。那么是在焱阳身上?虽然看着是相谈甚欢,不过……似乎这位美倌儿的眼神儿总有意无意往自己这方向飘。可是要说君若水在意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沈暮然觉得自己是无聊到一定境界了。索性看小倌选美吧。将视线转向台上的一溜新倌儿,沈暮然正好错过了君若水飘来一抹若有所思的视线和将这视线逮个正着的狐月白,不过就算知道沈暮然也无暇顾及,原本漫不经心的扫视在看到台中偏左位置一位着深红襦衫的新倌人后成了凝神细目打量。
焱阳正问着君若水一身学识师从何处,被一句不温不火的问话突兀地打断。沈暮然问道:“若水公子可识得参选的新人?”
第7章胧月藏柳君若水
沈暮然这一问引得同屋的其他三人齐刷刷看向台上选美的小倌,焱阳嘴里还嚷嚷着“哪个哪个?”
“沈公子说的可是左起第三着白襟深红衫那位?”头牌果然不一般,擅察入微。待得沈暮然肯定,君若水继续道,“他是敝馆的新人胧月。”
“胧月是花名吧,姿容妩媚秀丽,神情郁郁不乐,眼神透着不屈,在这群新人里年纪偏长却肤白皮嫩,估计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吧?”沈暮然依旧盯着新人胧月。
“若水只听闻胧月好似姓柳,公卿世家出身,其它不甚了解,平日也未见他与谁亲近。若水一小小色子,低贱少闻,还望沈公子莫怪。”一双含水深目盛着盈盈笑意,干净略沉的男声娓娓道来,语气平和不亢不卑,连沈暮然都不禁回首示意,似乎若非如此倒是自己无礼教养不够,竟能调()教出这等小倌再环顾馆内艳而不俗雅而不傲的布置,可见吟风阁馆主绝非一般商户老鸨。
“柳?柳……啊!!!!难道是那个前朝郑王赵柳的柳家?”
“十之八九。”沈暮然瞥了一眼难得机灵的同窗。
“公子若有兴趣,我这便让人唤他一会结束了上来。”流金长发盈盈浅笑煞是动人。
“……不必了。”沈暮然思索片刻开口回绝,语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极轻极凉的“哼”,立刻扭头望向狐月白,心道狐大爷已入定完毕,可惜身畔那袭月白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万事无关的世外高人打坐状。直到离开沈暮然才想起初衷:“你要寻的答案可解决了?”
“如果没有,沈公子打算怎么办?”虽然还是那没有波澜起伏的凉薄嗓音,但是“沈公子”三个字说明说话者心情并没脸上神色那么平和。
“……没有就给你找个小倌。”沈暮然明显心不在焉,随口应了这才想起听话的不是自己平日里那些同窗朋友,而是有着好几百年道行的狐妖。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胳膊一紧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已经身在投宿的客栈厢房内,“狐大爷,你这么抓着我在焱阳眼皮子底下一晃就消失,这不是吓死他么?”
“他之前已经和你道别。”
“啊?!噢。那就好。”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这法子回来还真是快捷省力,哈哈哈哈。赶紧让小二弄桶热水,这一天折腾的,赶紧洗洗睡。虽说是走场,但好歹也是唯一一次,太糟蹋机会会糟天谴的。
“沈暮然。”
“诶?”第一次听到狐妖大人如此郑重唤自己,正在擦洗的沈暮然不觉停手,望向端坐榻上的月白身影。
“以后少去花街,不适合你。”鱼龙混杂妖物出没,一晚上就遇到两个,一个魂魄连自己都觉得稀奇的人类去这种地方说自寻死路都显太轻了。
“呵呵呵呵呵,这个你放心。”要不是你要解惑,本公子才懒得到那种地方耗一晚上,就算以前和那群损友访美哪次不是见到看完拉倒走人最多半个时辰。不过今晚见的那个君若水确实是人间殊色,若不是那身女衫,必定更加风华绝代风姿飒飒。可惜另外二美,只能得个“相形见拙”了。倒是那个胧月,虽非绝色却因那神色风骨,毫不逊色,前朝郑王赵柳四大家族,郑弄权,王赚钱,赵善武,柳诗文。若真是世代公卿擅诗书的柳家所出,倒也不奇怪那形貌□□了。
“纵使你觉得可惜,也别费神想救那个胧月出泥潭,人各有命。”
“各安天命。”沈暮然似乎认同地颔首。
换好里衣,又让人把水桶撤去,闩上门,随手倒了杯桌上店家泡好的安神茶饮了,这才转身眯眼看着床上不染纤尘的修仙狐妖复开口:“天命又如何可知?暮然不才,不知月白兄可否告知一二?”
淡如远山的眉轻挑,一派玩世不恭的口气。不同以往对自己的谦恭温顺,如此大不敬的沈暮然不禁让狐月白微晃了神,难道是在吟风馆饮了酒的缘故?不过花街的酒多带催情,眼前这人眼神清明,肤色如常,看来是酒壮怂人胆了。
见狐月白无动于衷,沈暮然也不指望对方能给自己答疑解惑,绕过狐大爷径自上榻松开束发躺倒盖被。才要转身向内侧闭眼,无波无浪的语气飘来:“那个君若水,不要再见。”
“我又没那嗜好,找他帮忙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