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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最后那一道影子也逐渐消失。
奚昭拍了下他的背,半晌挤出一句:“道君癖好虽多,也挺有用。”
终于风骚到连月楚临的潜意识都看不下去了。
见那影子消失,太崖这才从袖中取出纸张,打开。
奚昭还坐在桌上,双手撑着桌面,歪过身跟着他一起看那张纸上的符文。
“她画在雪上的,有些地方不大清楚,我尽可能记下了。”
太崖仔细看过,忽问:“月问星平时若不找你,会在何处?”
“我问过她,她说是在府里乱逛。”奚昭思忖着说,“不过我从没碰见过她——除了下雨,或是月圆夜。”
“这是界门印。”太崖忽道。
“界门印?”奚昭疑道,“什么界门,是要通往什么地方吗?”
“影海。”太崖稍顿,“若说得直白些,便是影子的世界。”
第77章
太崖继续道:“有界门封印,便将影子与我们分在两端。”
奚昭:“那这界门印是为了……”
“封印界门,以将影子彻底封在影海中。你看见她在雪地上画印,多半是在为封印界门做准备。”太崖又看一眼那张纸,“除此之外,还需用生魂献祭。”
奚昭怔然,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月问星当日自杀,许是因为影子畸变,想献出生魂以将其封入影海。
“不过……”太崖摩挲着纸页,思忖着说,“此为禁术。她常年待在府中,怎会知晓?不光是这禁术,她身体虚弱,不该修炼控影术法才对。”
奚昭陡然想到什么:“那道人。”
太崖抬眼看她。
奚昭接着说:“上次在招魂幡里,我就听见过那道人和月楚临聊起月问星的事——会不会是他教了她如何封印影子?”
“照你所说,应只有这种可能了。”太崖将纸张递还与她,笑道,“看来我们找错了地方。与其在这满府里乱逛,不如去他‘传道受业’的场所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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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奚昭第二回来月问星的院子。
跟上次一样,里外几乎不见什么人影,仅房门口有一个随侍守门。
她和太崖敛去气息,从墙外绕至院子后面,再潜入院中、跃至树上。
透过那扇半开的窄窗,他们得以看清房中景象——
房内,月问星正来回踱着步。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慌急。
她身后的墙上乱七八糟贴满了宣纸,全都画着界门印的符文。她偶尔停住,撕下一张,端量片刻后又将纸揉烂,摔掷在地。
如此重复了十几回,等奚昭想提醒太崖注意月问星的影子时,却见他倚靠着树干,双手拢袖,已经阖上眼了。
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奚昭:“……”
他们是在树上休假吗?
她曲肘撞了他一下:“道君仔细待会儿睡着了,摔下树去。”
太崖慢吞吞抬眼,语气懒散:“那月姑娘如陀螺打转,着实深谙催眠之道。”
奚昭瞥他:“比起道君何处都能闭眼的功夫,还是差了那么一两分。”
太崖低笑出声,没骨头似的往后一靠。
“天冷,实在忍不住。”
奚昭撑着截树枝子,透过茂密树枝往里看。
同时道:“你看她的影子,是不是像被割开了?底下根本没黏着。”
太崖望一阵,说:“想要将影子封入影海,自是得先弃了它。”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月问星突然停住了。
她低垂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影子,神情中渐生怒戾,冷白的脸也涨出薄红。
奚昭原还觉得她这怒火来得没有缘由,下一瞬,便见地面的浅影竟开始扭曲变形——一如当时月楚临的影子那般。
她心觉惊奇,往前倾去,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忽有一条手臂从斜里伸出,并没挨着她,只护在了她前面。
太崖的声音从侧后方响起:“奚姑娘也当仔细些,直直落地,怕是要摔得头昏眼花。”
奚昭警惕看他一眼:“那你别再睡着了啊。”
省得他俩一起掉下去。
太崖眉眼挑笑:“奚姑娘发了话,自当奉命行事。”
奚昭又移回视线,望向窗内。
那里,月问星的影子像极一锅煮沸的水,翻涌起伏着。
月问星则后退两步,与影子彻底分开。她从桌上拿起把小刀,藏在身后。
两三息过去,影子已快凝成人形。黑色渐渐褪去,露出一张和月问星如出一辙的脸来。
不过也有不同。
奚昭看着那影子凝成的人形,神情错愕。
竟是个模样俊俏的少年郎君。
头发高束,身着玄黑箭袖劲装。
眉眼间不见月问星的阴郁气,端的清爽洒脱。不过扬眉笑时,又隐见狂放作派。若非面容与月问星生得一样,看着倒更像月郤。
奚昭看懵了。
男的?
她偏过头去问太崖:“影子还能变性?!”
太崖也是头回遇见这种情况,神情间亦划过一丝茫然,不过转瞬即逝。
“或许?”他犹疑不定道,“我对控影术了解不深。”
“看来这术法果真玄妙。”奚昭由衷道,又转过去继续观察起来。
他们站得远,仅能看见月问星和影子似在说着什么,却听不大清。
正为难着,太崖便抬手,轻轻碰了下她的太阳穴。
一缕淡黑色的气息游入太阳穴中,紧接着,奚昭便听得清清楚楚——
月问星怒视着她的影子,质问:“你又出来做什么?非得害死我不成!”
那影子笑容松快:“为何不能出来?先前不还什么都与我说么,现下又视我如仇敌了。怎的,怕我占去这躯壳?”
奚昭面露惊然。
这影子的声音和月问星的也大差不差。
偏偏不违和,男女皆可似的。
“这是我的身体!”月问星的眼中透出恨意,“不过是个踩在地底的玩意儿,欺瞒我不说,现下还想加害与我。”
影子敛去笑意,缓声道:“你可看过自己?一个病秧子,我替你教训那些人,如今反倒来指摘我的不是。那道人骗你,想你我反目成仇,不若……先替你把他给解决了,省得再整日猜忌我。”
“胡说!”月问星咬牙切齿,“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再过不了几日,定要了你的性命!”
“哦……”影子缓缓咧开笑,再不隐瞒言语中的恶意,“杀我?靠什么?你手中的那把匕首,还是灌进肚里的汤药。既然撑不起这副身子,就由我来——这有何不对?你最好听话些,届时若我心情好,也能偶尔放你出来喘上两口气。”
奚昭算是明白了。
难怪月问星想把影子封起来。
这嘴也太毒了,连她都忍不住想打。
不过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忽有人推开门,大步而入。挥手间便叫那影子扭曲了身形,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又变回了一团黑影,融入地面。
月问星被气得急喘着气,直等影子消失,才回过神。
她抬眸看向来人,错愕道:“是你?”
奚昭又往前倾去两分。
进门的正是那道人。
他背朝着窗户,看不见脸,但语气很是平静:“你不该动气,情绪起伏太大,影子便会趁机跑出来,一个不当,就可能占去你的躯壳。”
“我忍不住。”月问星一下泄了劲儿,疲惫坐下,“到底要何时才能解决了它,我已受不了了。”
“界门印画得如何?”道人问。
“已画好了。”月问星的眼神恍惚起来,“当真只要跳下那湖,就能永远将它封起来?”
“自然。”道人轻笑,声音嘶哑苍老,“我还骗你不成?”
“那便好,那便好……”月问星伏在桌上,喃喃着,“左右要死的。”
话落,又有人进门。
这回是月楚临。
估计是那守门的随侍叫他来的,进门看见满屋子的符文后,他轻蹙起眉。
“问星,”他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身体可有不适?”
月问星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