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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胃总是向我发出讨要食物的信号,那段时间,因为暗恋一个男同学却又无法向他表白,所以,干脆选择疯狂进食,以此来减缓内心堆积的痛苦,我开始不停地吃,荤的素的甜的咸的统统不拒,我甚至开始选择逃课,终日躲在家里沉醉于迷幻的爱情小说,把自己幻化成小说的女主角,和男主角开始演绎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直到,那个我暗恋着的男同学找上家门,恰巧长期在外工作的父母在家小住,我披散着头发一身邋遢地被妈妈唤到客厅与那个男生对视的刹那,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当即就从地缝钻进去干脆死绝算了。
那个男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当时左手拿着一袋子刚开封的巧克力糖,右手正拿着被我啃掉一小块儿的苏打饼,已经几天没洗脸了,似乎还有粘粘的东西沾在嘴角,睡衣随意套在身上,光着两只脚站在地板上,妈妈似乎已经习惯了我这个样子,她眼里的女儿怎样都会是她的宝贝,怎样都会是她的漂亮公主,可是,可是那个我暗恋着的男生,他的异样的目光里,似乎透着对我的鄙夷,或者是,厌恶。总之,就是很讨厌的那种表情杀掉了我所有的自尊,但是,很快,一种逆反的心态就浮出大脑,我努力地在他面前做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并且,装作很不屑的样子问他,你来找我有事吗?去我房间,或者,等我换衣服,我们去外面谈。
因为在他面前一味淑女惯了,虽然是装的,但似乎并没露过馅儿,他显然有点不太能接受我这种不屑,但是,很快,他就说要在外面等我,要和我谈点事情。他说完,迅速走出我家的门。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卧室换了衣服,并且,迅速给自己的脸做了清洁和美化,在我手忙脚乱的同时,妈妈始终追在我的后面问他和我的关系,我只说是同学,妈妈坚决不信,她用近乎逼供的形式其实就是要我承认他是我的男朋友,但是,为了唯一的自尊我已经不能说出对他有好感,干脆就说,是他追我。
其实,这个男生的形象就如他的名字一样,甚是不凡。他的个头其实并不高,只能算是中等,五官也不算帅,眼睛小小,还戴着眼睛,总之,就是完全一副十足的书生气质,很有内涵,很高深的那种感觉,他平时不善言谈,很孤傲的样子,因为他的学习很好,而且,善读古文,每次学校贴出关于全国性的文学比赛的信息,他都会参加,而且,会经常拿到大奖,但是,他行事低调,从来不参加学校的社团,也不接受任何赐予的职务,在我们中文系,甚至在全校很多同学的眼里,他是一个会经常被谈论到的人物,同学们都说他是一个高人,因为他姓沈,名为不凡,所以,我们中文系的同学就给他起了个日本名字叫甚是不凡。
他显然已经在门外等的有些不耐烦,我梳洗完毕出家门的时候,他已经在楼道里的楼梯把栏上靠着默念“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了,见到我,他没有说话,自顾下楼,脸上的表情还很严肃。我懒散地跟在他的后面,故意跟他拉开50米的距离。
其实,他并不是很讨女生喜欢的那种男生,很多女生说这样的人只能仰视而不适交往,但是,我却一直没改变对他的暗恋,甚至幻想过有一天会嫁给他。虽然,他对此,并不知情。
我在50米之外的距离看他的背影,略瘦的身体被一件肥大的白色t-shirt罩住,下身的浅蓝色牛仔裤已经洗得发白,这样的形象其实在任何一所大学里都能见到,而且是,见了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太多,已经看疲了。
我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小区的门,我们一直走到中山路,一前一后,始终隔着50米的距离。
我突然有种特殊的预感,我感觉他要对我说什么话,或者,像是要和我密谈某件事。
一直到了体育场的大石柱子跟前,他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略带一丝气愤。
我要回老家了。你是不是很高兴?他的语气很故作平静。
什么?回老家?为什么?我满脸的茫然。
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像是故意压着火气。
我?我怎么会知道。我摆出满脸无辜。
我不想过多解释什么,就是想在临走的时候见你一面。他似乎欲言又止。
我很奇怪地看着这个我暗恋的男生从我身边走过,并且,离我越来越远,我甚至没有机会向他表白我的心声就在一连串的问号中结束了我们的关系。
那是2002年,我大学的第一年。
其实,这之前很早,我就已经懂得了男女之间所谓的爱情。
这种早熟缘于我的家庭。我的妈妈是一个漂亮而要强的女人,但是,她并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反而要在我爸爸的脸色下生存。我的爸爸是一个沉默内向的人,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所以,做了半辈子的企业到最后还只是仅够维持生活,他总说,衣食无忧就足够了。其实,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在一家很大的企业有着股份,但是,从外表看来,我们的生活和十年前似乎没任何的区别,包括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厂,我都认为早就该转手了,但是,我实际是低估了爸爸的能力,就像我一直不明白要强的妈妈为什么会对爸爸始终都是那么顺从一样,这个世间,我不能明白的东西太多,包括我暗恋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其实,我从爸妈的身上看到了人的复杂。
我觉得我很小就已经开始学会了伪装。
我有着其实我自己并不是很满意的五官,但是,这并不影响很多的男生喜欢我。
我却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同龄的男生产生过好感。8岁,我在三年级,喜欢上一个六年级的学生。但是,也仅是暗恋。我是从那年开始学会靠食物缓解暗恋的痛苦的。
我的妈妈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我有着惊人的食量。她并不认为这是好事。在她眼里,女孩子从小就应该学会美化自己,并且,要懂得为美丽付出代价。
但是,我食量的增加并没有让我因此成为一个丑陋的女孩儿。
妈妈说这是遗传了她的基因。
其实,从8岁一直到大学,似乎都是我在暗恋某个某个年长的师兄,而且,是从来没有过表白的暗恋,这让我的感情似乎有点畸形。相反,对那些追求我的男生却有着不屑一顾的表情,这似乎让他们因此变得更主动。
对于沈不凡,其实,我依旧保持着年幼时的那种暗恋。但是,这种痛苦似乎靠食物已经无法让我缓解。我对恋爱充满着渴求。
沈不凡的行为更加重了我的痛苦,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赖在家里,还是要去学校的。即便是为了和很多同学在一起借助其它的话题转移我的痛苦。
事实证明,我去学校是很明智的选择。
我终于知道沈不凡弃学的原因。有人造谣说我们发生了男女关系,他因为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而选择了毅然弃学。
在这样一个年代,大学里的男女发生性关系其实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在沈不凡看来,这似乎是一种屈辱,而这样的屈辱是他无法承受的,所以,他宁可选择弃学。
我并不清楚这样的谣言是从谁的口出传出,但是,那似乎已经不是主要了。
关键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我该怎么办。
但是,我似乎想不出任何办法。
后来,我做出一个冲动的举动。在沈不凡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我办理了退学手续。
这似乎是一个惊人的举动。
而且,我的爸爸妈妈对我的此举并不知情。
包括沈不凡,在我把退学手续的复印件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依旧对我充满着鄙夷。
或许,我真正的叛逆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我总是想自己决定某件事情,却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能够自己做主。
我知道我早晚会有一天爆发一种力量。但不知道真正爆发的那天会是什么时间。
我甚至在走出校门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微笑,但是,很快,我的泪水就开始蔓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哭了出来,但是,这种哭又是完全发自内心的一种难过,我突然开始对这个学校充满了恋恋不舍,包括,对那个我最讨厌的女生也充满了一种依恋。
我突然发现自己像是成了一个孤儿。从这个学校走出去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我在突然变的陌生的街道上失去了方向。
我甚至在想,为这样一个男生做出这种举动到底值不值得。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渺小至极。庸俗至极。
我内心的反抗却恰恰又被内心形成习惯的庸俗打败。
在那一刻,我像是得了一种绝症。我极其渴望见到父母。
爸爸妈妈赶回来的时候,我其实已经真的病了。在这之前,妈妈其实刚刚回来过,就是见到沈不凡的那天,而那天与这天的间隔,只有48个小时。
我被爸妈送到医院。医生都无法查出我究竟得的什么病。其实,我的大脑是非常清醒的,但是,我似乎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清醒,我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而且,我很快就开始昏迷。我清醒地听着妈妈尖利的嗓音和医生说着什么,但是,这样的声音逐渐开始在我的大脑消失,我很快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我只是觉得我像是睡了一觉。和正常的睡眠已经没什么区别。
但是,我的爸爸和妈妈似乎苍老了许多。我还隐约看到爸爸的白头发又增加了。
我其实很快就想起了退学的事,但是,爸爸妈妈在我醒来之后只是单纯的兴奋,除外,似乎什么都没再提。
我后来才知道我昏迷了很久。有半个月的时间。
我其实很想坦白我退学的事。但是,他们似乎已经不想关心我之外的任何事情。
那是一场奇怪的病。
奇怪地来,奇怪地走。
我后来知道,这个过程里,爸爸妈妈做了很多的事。包括与学校的争执。包括对沈不凡的批判。包括由此与学校结下的仇怨。这次事件导致的结果是系里一位老师被处分。一位同学被开除。沈不凡则主动选择了退学。
这些都是我后来从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那里知道的。爸爸妈妈对这些,丝毫没有透露只言片语,他们只是忙着帮我联系其他的学校。我却特别希望见到沈不凡。
我其实对上学已经失去了兴趣。我甚至渴望有一份职业。爸爸妈妈后来开始放弃让我继续读书的念头,他们生怕一不小心,我会再次昏迷。
爸爸妈妈在确认我的精神和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开始恢复往常的忙碌。我开始了无所事事的玩。我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坐上了去沈不凡家乡的列车。
那个时候已经是冬天。我被厚厚的衣服包裹着缩在一节车厢中部靠窗的角落里,我一直在想着见到沈不凡的情景,我甚至在想,我会不会有种想和他拥抱的冲动,这个让我暗恋的男生似乎让我变得很执着,而这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花心的女孩,因为,我暗恋的目标总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出现变化,但是,唯独沈不凡,让我变得似乎很专一,从上大学第一天开始,4个月的时间,中间虽然发生了一些事,却丝毫没有影响我对他的感情。
我似乎又回到生病之前的某种状态。
我甚至在设想他见到我的第一眼会充满着感动。我似乎都被自己感动了。
窗外始终飘着零星的雪花,庸庸懒懒降落,没有停下的征兆。我在纷乱的嘈杂中享受着一种超越了寒冷的幸福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次见面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我甚至想过,见不到他怎么办,但是,我却没有了丝毫的恐惧,似乎,踏上车厢的一刻,我就认为已经完成了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