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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日子,从傍晚开始就可以感觉到外头的骚动。大型的晚会和烟火秀的地点离诊所不远,陆陆续续有人潮逐渐往晚会地点聚集。
站在诊所门口向外看,往大马路的方向,都是成群结伴的人。
越到夜晚,感觉四周越来越冷清,远处不断传来音乐声,大家都在那里吧。夏星想。就算她已经刻意忽视节庆的气氛,情感上还是感到很微妙。明明这一天其实跟任何一天都没有差别,太阳还是照常升起、落下,并没有不一样。
果然这是心态问题吧,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心情自己会知道,欺骗不了的。
夏星独自待在病房区,巡视住院的动物。有些主人们很用心,在要去跨年前,特地过来看自己的宝贝宠物。
有个人把自己珍贵地放在心上,真是幸福,如今已是孑然一身的她,可以再遇到如此对她的人吗?
突然,稍稍有精神的狗狗,不知看到了什么,开始在吠叫,夏星走出病房,看见了桐平,内心一阵紧揪。
“只是没能去跨年,就哭了吗?”桐平笑说,很喜欢夏星看似感动的反应。
“我才没有哭。”夏星说。
“我带了晚餐过来。”桐平得意地说。
“是什么?”
“螃蟹寿司。”
夏星哭笑不得地说:“又是请家里大厨做的?”
“不然这附近好吃的店家都聚集了好多人,我已经很嫌烦了,别抱怨。”
“知道了。”夏星点头。
“不过,喜欢的东西,还是不可以少。”桐平神秘兮兮地伸出他刻意隐藏的另一只手。
“抹茶那堤!”夏星开心地说。“你不是讨厌排队吗?这个时候,附近的那家咖啡店已经也排很多人。”
“所以,快奖励我。”桐平笑说,像是不想破坏好气氛,没有讨抱抱、讨吻,反而是弯下自己高挺的身体,将头靠在夏星的手磨蹭着。
“你是奶油上身吗?”夏星怔怔地说,突然一阵鼻酸,幸好背对着自己的桐平不会发现。
“快呀。”桐平催促地说。
夏星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桐平的头。
短暂却足以让心紧揪得发疼,夏星纵容自己只贪图这个时刻,随后,她故作冷静地走回柜台,假装在忙“谢谢,我收到你的晚餐了,赶快去跨年吧。”
桐平有些失望,夏星好像又退缩到自己的保护壳里“在这里陪你,不行吗?”
“你想让动物们不能好好休息吗?”夏星苦笑地说。这真是很玄奇的事,桐平与诊所的动物们到底为什么磁场不合?
“那我们回家吧。”桐平柔声要求。
“回家”一词,从别人的口中说来,不知为何,总有些甜蜜。夏星想。
“为什么还要考虑?”桐平见状,笑说:“反正这时候不会有人带动物过来求诊。”
“你真是的。”桐平的话让夏星笑开了,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说:“大家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所以,你还是走不开?”桐平可怜兮兮地问。
夏星点点头。她的良心不允许,纵使她有话想乘机跟桐平说。
“我知道了。”桐平说,拿起晚餐和饮品,就往外头走,不忘要夏星一起“快点,跟我来。”
“要去哪?”夏星摸不着头绪地问,仍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只见桐平走出诊所,就在诊所外摆放的公园椅坐下,然后转身,透过玻璃墙,向里头的夏星招手。
夏星见状,笑了笑,终于移动脚步,走出去和桐平并肩坐在一起。
“如果我因此感冒,都是你害的。”桐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对呀,我们好像笨蛋。”夏星说,但表情格外开心。
冷冽的空气吹过,越晚似乎温度越低,夏星穿着保暖大衣,还是觉得冷,握着饮品的手,冻得在发抖。
桐平见状,打开自己的大衣,要将夏星纳入自己的怀中,却被她拒绝。
“为什么拒绝我?”桐平终于忍不住地问。
“你喜欢我吗?”夏星劈头问。
桐平傻眼。他都做得如此明显了,难道她还看不出来?他不禁想,是不是自己漏掉一些步骤,比方说:告白?
“很喜欢吗?”夏星又问了一次,表情不像是玩笑。
“你想要我怎么做?”桐平也很直接地问。“我没有告白过。”
“还真敢说。”夏星笑了笑。
“是事实又不能说谎。”桐平轻耸肩地说。“所以,要先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好吗?才可以吗?”
“当然。”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好吗?”桐平马上照做。
“很抱歉。”夏星说。
桐平楞了一下,才问:“你现在是拒绝我吗?”
“是呀。”夏星明确地点头。
“你不是要我告白?我照做了,为什么拒绝?”桐平表情愕然。
“先告白没错呀,而且你的告白是问句,可以回答要或不要。”夏星一副头头是地道说。
桐平闻言,便改用强迫式的口吻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
他还多加了动作,紧抓住夏星的手臂。
夏星看了看桐平,遗憾地笑说:“很抱歉。”
“这次又为了什么?”桐平难以置信自己被拒绝了两次。
“很喜欢我吗?”夏星再问一次。
像是在赌气般,桐平没有回答。
“怎么办?”夏星心疼地轻抚着桐平冰冷的脸颊“我不可能会爱上你。”
和远处传来的音乐声,形成强烈的对比,在宁静的社区,一家动物诊所门前,散发橘光的灯火下,两颗心无法产生交集,明明已经相撞在一起,却无法共鸣。
桐平不笑时,表情看起来很冷漠。他对于夏星的回答,不能理解。本来告白就是会有失败的嘛,可是,过去到现在,只有他可以拒绝别人,他无法相信这样的结局。他缓缓站起身,像失了神,他的确受到了打击。
“桐平?”夏星担心地喊。
桐平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离去。
夏星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受各地庆祝灯火的影响,不够黑的夜空,严重的光害,令自己看不见星星。今天,最适合团聚在一起,不论认识与否,大家都集聚在一起,等待着跨年的烟火,庆祝新的一年到来。
然后,日复一日。
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已经长大,蓦然回首,身不由己的时候,应该要早已离自己远去。若是一场梦的话,闭上眼再度睁开,会随着时间慢慢忘记,但发生过的事,终究不是梦,所以仍然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夏星将自己缩在大衣里,可怜兮兮的,冷得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但她仍觉得是最美味的。她开开心心地吃完,她要自己开开心心地笑。
不知道在外头待了多久,冻得脑袋都无法好好运转,直到听到烟火施放的声音,她才知道,原来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无处可去。
从家里逃出来到另一个家,如今连那一个家都回不去了。
生气吗?现在和夏星见面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一相情愿的结论,他更是无法承认,但真的只是他一相情愿吗?现在该怎么做?他的爱能让他如此执着下去吗?活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执着过。
桐平想,他对这个家的执着,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有了,他应该会马上消失。
都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回来,他对这个家的感觉依旧疏离。
璟华老早就在家门口等待,一见到桐平,高兴得喜上眉梢。
“头发长了。”璟华亲昵地拉着桐平进门,不停端详自己的儿子,得意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好看,好帅哟!我的儿子。”
因为知道桐平碍于父亲在家的关系,不会随意发脾气,璟华乘机缠着难得可以亲近的儿子不放。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休养,桐平的头发长了,他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让头发保持随意滋长的狂野,他的皮肤,也没有当时的黝黑。三餐托夏星的福,吃得十分规律正常,整个人健康地重了几公斤,没有刚从无人岛回来时,几乎要不成人形的模样,现在的状态远比过去还要好。
“我累了。”桐平说。
“好,我知道。”知道儿子会留下过夜,璟华激动不已,不过,丈夫已事先交代,她面有难色地说:“你爸爸要你到书房见他。”
“他还没睡吗?”桐平微微一惊,他以为至少是明天早晨,才会面对这个难关。
璟华点头。
桐平不由得绷紧神经。他从无人岛回来后,一直没有跟父亲联络。藏不住的惶恐,他在书房外,徘徊了一阵子,重新打起精神才敲门,并等待得到允许,才开门进去。
父亲坐在书桌前专心写字,他微弯头的姿势,可以让人轻易看见他的发顶。
桐平想,不管岁月过了多久,情景依然没有改变,父亲的头发仍然乌黑,端正的姿势,威严的气势,小时候所见的父亲,和现在一样,他依旧是被吓得无法好好说话的孩子,就算他长大、长高了,父亲的身影,仍像巨大的高墙,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彰一知道儿子已踏进书房,头也不抬,只是专注在桌上的文件,等事情忙了一段落后,才缓缓启口问:“和夏星处得好吗?有没有麻烦到她?”
桐平难掩失望,他为自己感到悲哀。父子久久才见一次面,父亲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关心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的孩子。他竟然有一瞬间,期待父亲会关心他从无人岛回来后的生活,但很可惜,结局仍然以可笑收场。是他太期待了,他恨这么期待的自己。
“为什么不回答?”彰一问,终于抬起头,正视自己的儿子。
“若处不好,她应该会来告诉你,何必问我?”桐平不禁动气地说。
彰一对桐平的回答,没有再多说什么,脸上看不见情绪,他随即又低头,在书桌前写东西。
桐平对自己的反抗,心跳得好快。
“多向夏星学习,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就能经营一家诊所,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对人生很有规画。你现在才要开始规画,都已经太晚了,所以,不要一天到晚只想到要玩。”
“知道了。”
“好好念书,毕业后送你出国。”
“嗯。”桐平随口应答,一脸不在乎,他想,反正父亲没有正眼瞧他。
“不要再让我丢脸。”彰一严肃地说。
桐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下次,我不会再帮你收拾烂摊子。”彰一又说。
“不然呢?”情绪终于紧绷到极限,桐平沉着声,赌气地说:“就算是要坐牢,就坐牢,我不想再去无人岛。”
“你这是什么话?”彰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桐平“你根本没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以为这单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不知道你的事对企业的形象伤害有多大?竟然还有脸说宁愿去坐牢。”
“我比企业形象还不如吗?”桐平感到荒唐地笑了起来“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失败者?丢脸的儿子?”
“随便你怎么想,若你做得好,还会怕吗?”
“是,都是我的错,我不配当你的儿子。若没有那可笑的血缘,在你的眼中,我不过是个废物。”
彰一看着桐平,一语不发,看起来格外冷酷。
桐平觉得他整个人都在疼痛,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千万不可动作,哪怕只是动一点眉毛、眨一下眼,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崩溃,只要一点点的时间,他会无法控制地大哭。
他要的不多,也许没有人相信,大家以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多的是财富取之不尽,有什么好不满足?但他要的,真的不多,他只要一丝丝的温暖,就算只有一句话也可以。
他希望听见父亲对他的关怀。
但,一切都只是他的奢求而已,要不是那可笑的血缘,他早就被抛弃了。
为什么还在自我欺骗,他可以得到一点温暖?
桐平沉痛地离开,直往大门。
“你要走了吗?”璟华见状,急忙拉住桐平“不是要过夜?”
“不要管我。”桐平怒吼,狠狠甩开璟华的手。
璟华伤心地站在原地。
桐平离开别墅,无情的冷风打在他的脸上,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冷。他一路走出这个家,知道自己的凄惨。
现实是很残酷的。好像有人这么跟他说过。
奢华的别墅,有多少人想住进去。说到底,没有了这些,他还剩下什么?
所有的委屈,在无人岛上所感觉到的恐惧和害怕,他一次宣泄了出来,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他悲伤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