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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淡月疏星,点点流萤。
整个庄院笼于一片祥和宁静的夜色之中。
最西边的厢房内,一抹纤细的人影却还没有睡,正烦恼地在房内踱来踱去。
怎么办?怎么办?她真的要取走他的性命吗
忽然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旋即低沉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别动,走得我头都晕了。”
是杜仲!
烦躁不安的人儿吓了一大跳,活像见了鬼一样,四月骇异地往后跳了一大步,口中嗫嚅道:“二、二少爷!?”
清冷的瞳眸微眯“你怎么了?”
“我——”纤弱的小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茫然无措的螓首往上抬。
望着月光下近乎魔魅的俊美容颜,四月心中的一个声音越来越强烈:“快!正好,带他去啊!”“不,不要!”另一个声音却也没有示弱“他救过你的命啊!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怎么办?怎么办?
小脑袋陷入了纷乱状态
孰料下一刻的场景却让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杜仲忽然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轻柔而有力“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他温热的吐息、低柔的声音,便如蛛网一般,将怀中的娇人儿裹得滴水不漏。
四月困难地寻回理智,怯生生地开口:“二少爷,我、我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的水眸圆睁,声若蚊蚋,心却“怦哆、怦哆”直跳。
不要去!求你不要跟我去!
沉默片刻,杜仲放开她,转而拉起她的小手“走吧!”
走!?
四月娇颜反而大惊失色。
不可以,你会没命的!
杜仲却拉着四月径直走出了庄院,月光下,他放开她的手“你在前面带路吧,我跟着你。”
四月一步一步虚软地向前迈进,心却仿佛被一根强韧的游丝牵扯着直想往回飞。
不要跟过来求求你,不要跟过来!
痛苦挣扎的心在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一弯弦月已渐渐变淡,风吹露冷,天将破晓,到了林间一处空地上,四月忽然止住了脚步,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
杜仲也跟着停步,负手而立,面色平静地左右环顾了一遍,淡淡地问:“这就是你想带我来的地方么?”
水眸迷蒙,四月痛苦地点了点头。
“月儿,过来我身边。”杜仲向她招手,低柔的声音却如魔魅一般,穿透夜色,令人无法抗拒。
孰料他话音刚落,四月的身后忽然响起三道粗细不同、诡异森厉的笑声,便如寒枭夜啼,勾魂摄魄,胆子稍小的人听到足可以踩着风火轮直奔西天。
俊眉紧蹙,杜仲向四月伸开双臂,因为娇人儿已吓得跌倒于地。
“月儿,别害怕。”他跨前一步,想把她抱起来。
谁知一条碧绿色的绳索突然如蛇信般飞扑而出,正中娇躯,只眨眼之间便将娇躯卷裹而去,没入草茎木叶之中。
只听一个声音道:“四月小姐,莫要害怕,我等绝不会伤害小姐。”
说话问已有三个身影从枝叶间齐齐跃出,落地轻稳,悄无声息,三人脸上清一色的狞笑表情在月色下看来更是令人发沭,简直就像三只饿了七天七夜的鹰。
漠北三鹰!
依旧是一高一矮,另一个瘦如竹竿。
戾鹰,三鹰中的老大,也就是那根竹竿,盯着杜仲阴恻恻地冷笑道:“姓杜的小子,你的死期到了!你近些年来在江湖上耀武扬威,丝毫不给大家情面,搞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今日我们兄弟三个受冯老爷所托,要替他独子讨个公道!”
“对;老大说得极是!”黑鹰,那矮子也大声喝道;“杜小子,你还记得冯家庄那一战吗?你一剑诛杀了冯无疾,当日他正要跟——”
“正要跟四月小姐成婚。”飞鹰,那高个儿冷冰冰地补充。
杜仲冰冷的瞳眸倏地眯起,身形虽仍闲适地立着,但那瞬间散发出来的阴森邪佞和残忍暴戾之气,却令漠北三鹰不由自主地腿软脚软,三兄弟止不住齐齐打了个寒噤。
“她不会跟任何人成婚,她只可能是我的妻子。”杜仲一字一顿地道。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在月夜下愈加显得诡异而不可测。
漠北三鹰皆骇然屏息,而在灌木掩蔽下一抹瑟缩着的纤弱娇躯,心却在瞬间揪紧。
他认为她将是他的妻子吗?
“嘿嘿——”黑鹰总算缓过神,想到自己布下的机关,又趾高气扬了起来“你想要抱得美人归。还得算计、算计自己活不活得过今晚!”这时灌木丛抖动了一下,一道裙裾边缘隐隐显现,戾鹰目光最是敏锐,一见杜仲望向灌木丛失神的时机,立时飞身扑出,伴随着一道森亮的白光肃杀而起。
“机不可失,老二、老三,快招呼!”顿时,黑鹰、飞鹰亦飞身攻出!
戾鹰的一柄吞蛇剑、黑鹰的一对大力金刚爪、飞鹰的一条千里索魂鞭,三件名震天下的阴毒利器一齐向杜仲攻去!
等四月好不容易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只看到月色下四个人影已斗成了一团,戾鹰的吞蛇剑分岔如蛇信,随着他的手腕斜抖,竟丝丝作响,直寻敌人的罩门;黑鹰的大力金刚爪倒像名副其实的老鹰爪,金光灿灿,坚硬狠辣无比;飞鹰的千里索魂鞭除柄端外,其余诸处皆装有倒刺,随着挥舞寒光闪动,着实令人胆寒!
三个人在漠北苦寒之地称雄多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更何况现在三兄弟联手,这普天不能孤身与他们匹敌的人屈指可数,而杜仲就位列其中!
他们卯足了全力的拼杀对杜仲竟似构不成丝毫威胁,四月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抹在三大高手围攻下仍潇洒自若地横穿低掠、旋闪翻飞的白色身影。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中忽然闪过小乔的话。
少庄主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剑客,那些所谓的武林名家,哪一个见了他不吓得屁滚尿流?
原来他真的如此厉害!
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空地上的形势,四月在心里暗叹。
忽然间却如雨收云霁,缠斗正酣的漠北三鹰倏地停止了一切攻势,三个人就像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分向三处跃开,动作迅捷一致,分毫不差!
与此同时,在空地上方竟直直落下一张以紫金蚕丝织成的大网,网格上忽闪着一种诡异的幽光,而令四月几乎要晕厥的是,从空地的三个方向如疾蝗簇雨般地射过来密密麻麻的小箭,肉眼根本辨不清数目,小小的空间一时之间竟似有几万枝箭穿梭而过,一齐射向空地正中心,而独独四月所在的这一方向没有。
然而,转瞬之间竟从地上升起了一只大铁笼,五面皆以臂粗的铁棒制造而成,笼门大开,正对着空地——
在这种状况下,向上跃即会撞入网中:向四面逃,不是被箭活活扎死,就是被铁笼兜住:除非像神话中的仙人真会遁地,否则如此完美的困境,没有人能够逃脱!
“不要!”四月焦急地脱口唤了出来,几乎是撕心裂肺。
柔弱而不安的声音破空传出,清冷的俊颜一动,身形骤变,恍如一道白练从夹缝中穿过,在娇躯软倒于地前将她扶起。如惊鸿一瞥,快得不可思议,快得令人根本无法想象!
潜藏在暗处的黑鹰和飞鹰顿时呆若木鸡,傻愣愣地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但戾鹰没有,他到底是漠北三鹰中的老大,杜仲快着地的一刹那,他的吞蛇剑也随身飞起,两道白光在月夜中划出一个交点,而后杜仲稳稳地落在地上,但戾鹰却满脸痛苦地摔落在地上,吞蛇剑也“匡当”一声被震飞入草丛中。
“别怕,我没事。”
杜仲扶起四月,原本清冷阴鹅的脸上却浮起担忧。
“你”螓首轻抬,锁定安然无虞的俊颜,四月无言以对。
但灾难还远没有结束,戾鹰不知何时竟又挣扎着站了起来,阴恻恻地冷笑道:“杜二公子,你已经离死不远啦,还说什么没事呢?快看看你自己的肩头吧!”
四月闻言一看,果然见有滴滴血珠从杜仲的肩上沁了出来,将雪白的衣衫染湿。
月光下,那血却是蓝色的!
诡异的蓝色!
杜仲的双眉陡然紧蹙,牢牢地握住手中的玄冰剑,冷冷地道:“你在剑上喂了毒?”
“不错!”戾鹰见大事已成,一边招呼两个兄弟出来,一边狞笑着道:“为了对付你这样的超一流高手,我们不动点脑子怎么成呢?既然你死到临头,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事先都已在自己的兵器上各自抹了一种西域传来的剧毒,中原地区无人能解——”
说到这里,他得意洋洋地干笑两声“倘若要是三种毒混在了一起,嘿嘿,那便是大罗神仙都只能干着急啦!”
你们好卑鄙!
四月在心里直觉地怒骂。
一瞬间,一种即将要失去最心爱之物的绝望感觉笼住她,让她手脚发凉,头晕目眩。
不!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可以让杜仲就这样死去!
也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四月伤心地垂首之际,却在不远处的草丛上瞥见了一抹白光,是戾鹰的吞蛇剑!
她忽然欣喜地叫道:“好厉害,好厉害的一把剑啊!”然后飞快地俯身到草丛中拾起了它。
“四月小姐——”
漠北三鹰却被她的举动吓得僵在了原地。
“小姐,千万别动它,有剧毒啊!”黑鹰焦急地大喊。
但他的话音刚落,四月已恨恨地把剑重新扔回草地,带着哭腔叫道:“它好坏,把我的手都划破一道口子了!”
要命!
漠北三鹰互觑一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戾鹰咬咬牙,忙向四月招手“四月小姐,快过来!”
机会来了——
四月心中又怕又喜,却故意装作娇怯怯地跑过去“你看,我手上也出血了,怎么办?”
“别担心,当然有救。”戾鹰一边摇头叹息,一边不得已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白底碎花拘小瓶子,郑重地交到四月手中,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姐,这是解毒之药,你拿回去内服外敷,一日一次,三日后即可痊愈。”
“真的吗?”
“当然。”戾鹰的脸上略略闪过一丝不快,垂头丧气地道:“冯老爷特别叮咛我们要保小姐的万全,在下兄弟三人自是不敢怠慢,无论如何,小姐要是有个万一,我们回去断无法交差。”
那就好!
四月欣喜万分,牢牢地把小瓶子握在手里,就像握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忽然之间她指着一边漆黑的山头,惊慌地叫嚷道:“哎呀,快看,那边刚刚有火光闪过,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
漠北三鹰立时紧张地一齐扭头看过去。
戾鹰喝道:“不好,快撤!带上小姐——”
他的“姐”字没说完,四月却已趁机跑回了杜仲的身边,急促地低声道:“快走!”
话音刚落,耳边竟已是呼啸的风声,她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直到四周忽然又变得一片死寂。
半晌。
“到了。”四月听见杜仲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急忙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是在——”
“嘘——”他点住娇唇“我们在一个山洞里。”
一滴水珠沿着洞壁滑下,滴在了四月的后背上,冰凉凉的,吓得她反射性地偎入杜仲怀中,靠得紧紧的,前尘后事一齐涌来,这才娇怯怯地小声道:“我好怕”
杜仲轻拍她的背“别怕,我们已经没事了。”淡淡地如叹息,声音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我、我把解药拿来了。”螓首从怀中拾起,四月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握得生疼。
杜仲刚要答话,外面忽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唤声:“四月小姐——”
是他们找来了!
纤眉阵紧蹙,娇躯紧紧地偎在令自己感到温暖的怀里,粉唇却紧抿着连半声也不敢吭。杜仲感知到了怀中可人儿的决心,幽暗深邃的双眸穿透过黑暗牢牢地锁定自己想守护一生一世的柔弱娇躯。
终于,阴魂不散的呼唤声渐渐远去,四月大大松了一口气“你的伤”
出乎她的意料,杜仲却沙哑着声音道:“不碍事。”
“我先帮你抹上解药吧,不可以一直流——晤”
娇嫩诱人的唇办随即被堵住,她被他放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