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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攸宁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那明早几点才有车呢?”
“那班早停了,你们去镇上找人带吧,”售票员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嚷,“下一个!下一个!”
排在后头的乘客急急忙忙挤了上来。
两人对视了眼,没辙。肚子正唱着空城计,还是先去镇上找家饭店用顿午餐。
镇上餐馆不多,从街头走到巷尾只有一家开着门,生意也是冷冷清清。
年轻的老板娘坐在门口嗑瓜子,见着客人立马殷殷引人入座,端茶倒水递菜单,等人点完菜便支棱着两条细腿忙活起来。
厨房油烟滚滚,菜香刚窜出门,热腾腾的饭菜也跟着摆上了桌。
两人考虑着去村上的路程,虞家那村子离镇上还有些距离。
骆攸宁记得他那时候同虞秉文搭班车去少说也要三两小时:“实在不行我们租辆车自己开上去?”
乔荆替他盛了满满一碗饭,末了还用饭勺将冒尖的白米饭顸实:“也行,轮流开用不了多久,想去哪也方便。”
骆攸宁接过饭碗,边奇怪道:“那村子还挺大的,那时候都有百户人家了,怎么现在连车都停了。”
乔荆还没搭腔,赶巧老板娘端来菜,闻言就开颜笑道:“两位老板想去哪个村呢,让我家那口子捎上一程?”
骆攸宁正愁上哪租车,见着人问忙道:“我们上虞家村。”
他话音方落,老板娘那一双秀眉就蹙了起来:“你们怎会想去那村?”
“我去探亲的,”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紧,骆攸宁问,“那村有问题?”
“你们肯定很多年没回来了,”老板娘道:“那村里前些年发生好些事,大部分人都迁走了,连镇上过去的班车都停了。”
她像避着甚可怖瘟疫,捎一程那话也不说了,搁下菜就急急走了。
骆攸宁本就不安,闻言更生惶恐,饭菜入口也如嚼蜡,半碗就已饱腹。
乔荆亦是食不知味,只稍填了几口菜便算完事。
两人一顿饭用得匆匆,临到结完账前脚刚踏出店门,屋里帘子一撩追出个瘦长的男人。
“——等等!两位老板你们是打算去虞家村?”
骆攸宁回头看了他眼,刚好问他:“你知道镇上哪有租车?”
“我要去邻村进货打那路过,就捎你们一程吧。不过那地方谁去都觉晦气,”他话头一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好几眼,咧嘴便笑道,“我瞧俩老板也不是吝啬的人,这车钱嘛……”
乔荆当即掏了钱包,数张连号的毛爷爷逗得那男人眉开眼笑,立马开车送他俩去了虞家村。
第三十九章
山道崎岖,荒丛杂灌遍侵,水泥路上攀满裂缝,车轮碾过期间惹得碎石迸溅,吉普车颠簸不断,爬坡艰辛。
车行半途,车载收音机嘶嘶作响,信号陡然中断,原先热热闹闹的歌曲都变成了接触不良的杂音。窜流间高低不均,高时尖锐刺耳、低时嘶哑难听,像是无数哭喊声杂糅在了一处。
司机叫那杂音吵得心慌慌,索性关了音响,耳不听为静。
可沿路林密山荒,便有几处石壁削天,山坳起伏,瞧来也是相差无几,单调乏味。
长途跋涉太过无聊,司机哼了几句荒腔走板的小调就试图同车后两客人聊天,一会儿问他们从哪里来的,一会儿又问他们去探的是哪门亲。
只是无论是骆攸宁还是乔荆如今都是满腹心思,简单一句应答就这么终结了可能的话题。
越是如此,那司机越是闷得难受,琢磨着怎么也得要勾起客人的谈性,便挑着那些神异怪谈压着嗓门制造气氛:“你们怎么还敢去那虞家村?知不知道那村里闹鬼可凶着呢!”
一个“鬼”字总算听得骆攸宁总算色变:“那村子发生过什么事?”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肯定不知道!”司机正憋着一肚子猛料,听客人这么一问,立马滔滔不绝,“最早那里可发生了一桩大案。附近村子包括镇上发现好几个小孩失踪,后来还惊动了市里派甚么专案组下来,这一查不知怎地就查到虞家村一户独居的人家。”
骆攸宁心弦绷得老紧,整个人微微探前,手也掰上了前座椅背:“已经查到了?”
“查是查到了,”司机摇头直叹:“警察是没来得及逮着人。不过啊,在他屋里可发现好几具小孩的尸体!缺胳膊断腿的咱就不说了,还有一部分居然被塞进了娃娃身体里制着防腐剂藏着呢。你不知道是有多丧心病狂,那案翻出来,市里都给震动了!警察一直抓不到人,这件案子就一直悬着了,你不信可以去看看,那男人的通缉令前几年还在榜上挂着呢。”
骆攸宁催促他:“后来呢?后来找到了没有?”
“找是找到了。不过,”司机语气一顿,卖了个关子,可身后人也没个及时捧场,便觉自讨无趣,撇撇嘴道,“没过几年村里鱼塘清淤,有人捞出半截被砍碎的人骨,吓得报了警。警察拿回去经验尸之后,发现就是那个杀人狂的!也不知现在查没查出结果。”
骆攸宁想着虞家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虞秉文也曾回来过,这些事他肯定也是知晓,却是从来未曾跟他提起过,他总是想让他安心……总是想为他挡风挡雨,这不小心连命都给挡进去了。
他这厢闷声不语,乔荆看在眼底,也只能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十指相错无声安慰。
那厢司机话也不停,自顾自说得有来有趣:“其实要我说这有啥可查的,这杀他的人那可真是替天行道,得亏他是被杀了,不然还有多少孩子要遭罪。唉,可惜那之后村里就一直怪事不断——经常有人起夜看到个穿西装的男人拿着斧头在树林里找什么!有传说是他尸骨不全,要找他自己的断腿断脚呢!”
那司机借着后视镜瞅着两人面色淡淡,似听着什么乡野奇谭,浑然不信的样子,不觉放大了声音,嚷嚷道,“嘿,你们可别都不信啊!我弟媳她就是村里的,当年回娘家住了一晚差点没被吓丢了魂。听说那村村长还偷偷去请了别村的神婆。”那司机顿了片刻,才长叹了口气,“那神婆算了算说,这人是阎王爷都怕的恶人。村里要想平安无事,最好将他那半截残尸遗骸厚葬了,且不能给人打扰,为此他们村专门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去办。”
骆攸宁心头一跳:“具体位置有人知道吗?”
“谁敢知道呢!当初葬他的那几个人之后不是死了就是搬走了。你还别说,这事可真邪门得紧,”那司机不知想到什么,打了个冷颤,连带着开出车都歪斜了一瞬险些滑进沟里,“他葬下去不久,神婆夜里出门解手,一头栽进粪池愣是给淹死了!之后他们村怪事更多,有去请其他村那些黄大仙胡大神,没一个敢来帮衬的。村里人怕得要命,连搬了好几户。这些年下来,还在村里呆得住的恐怕也就那些等死的老头老太了!”
他说得来劲,余光冷不丁扫见后视镜里映出了一抹直立的黑影不远不近坠在车后,等正眼细瞧时又甚也没有。
司机怀疑是自己错看了树影,放缓车速又看了一眼,恰逢此时轰隆隆惊雷滚落山岳,远天一道道电闪游龙般劈落黛色山峦间。
车后两人还未察觉出异样,司机却是心神不宁,手下方向盘莫名一拐险些撞下山沟,他猛打方向盘急转弯险险避过,车轮碾过边缘嶙峋瘦石,座底盘发出尖利嘶鸣,前冲的势头骤然刹住。
不远处几块巨大山石横卧道中,通往村口的山路堵得严严实实。
轰隆隆雷响不绝于耳,树摇林动大风不止,黑云盘雨雾远踞峰峦间,煞煞天阴,彷如随时就要来一场倾盆暴雨。
方才从口中滔滔不绝的恐怖谣言似要在此刻应验,几分钟前还在聒噪不停的司机这会脸色难看,催着赶着要他们下车:“前面路被封了,你们自己走吧,”他想了想又指着右侧那片密林,“那有条小道顺着走,遇岔口左拐很快就能进村,没几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