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_第43章

霜枝栖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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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袁见状也没强求,跟乔荆招呼了声,就径自去了正殿。

    归林鸟尽,暮色已沉沉。寺里游人香客尽散,唯有一两僧人手持扫帚穿过院中清扫满地落叶。

    两人都是沉默寡言之人,站在一处也无甚可谈。

    便是这般过了片刻,却听那男人倏道:“他在学校怎么样?”

    乔荆早非高中那个不善交际的少年,他瞧着两人关系有些暧昧,心里隐约明白,闻言便道:“挺好。虽然有缺课,但成绩一直不错,人也很随和,班里同学都很喜欢他。”

    男人眼底浮了几分暖意:“他一直过得不错。”

    乔荆以为他还会继续问些什么,未料他话锋倏然一转,却道:“那么你呢?”

    乔荆一怔,一时不知他的意思。

    “你从墓地里带回两个人的灵魂。”那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漆黑双瞳泛着森森寒意,“一半是你朋友的,还有一个是谁的?”

    乔荆猛地看向他,“你看得到?”

    男人只道,“它们没有跟着你。”

    尽管面色不变,可乔荆还是不禁蜷起了手指虚握成拳:“另一个能不能赶它走?”

    “冤有头,走不了。不过你也能杀了他,”男人神色淡淡道,“你命藏正气,鬼畏神惧。”

    乔荆:“我如何能杀他?”

    “他在哪里死的,又是怎么死的。那就让他按照同样的死法、在同样的地方——再死那么一回,”男人波澜不惊,仿佛谈论着天气晴雨,“至于你朋友,却是你们心中执念未消。”

    话点到即止,乔荆已有打算。

    阮袁出来得很快,之后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就此匆匆告别。

    骆攸宁刚巧慢了他们一步,出来时手里里还握着串平安符。

    南红玛瑙透着喜气,白玉菩提装点恰好,尾端坠着锦囊玲珑小巧,唯一有用的符纸深藏期间。

    这串平安符最终挂在了乔荆车内后视镜上。

    “庙里有卖平安符。我瞧着漂亮,挂你车上刚好,”骆攸宁抬手拨得小锦囊晃悠悠,一串珠子发出琳琅轻响。许是想到什么趣事,他嘴角一弯,却是露了笑,“要是大虞看见肯定要买好几个回去。”

    乔荆看着那锦囊只道:“他就喜欢这些小玩意。”

    后山停车场空空荡荡,只剩他们这一辆车停在树下。

    新月初升,天色已暗。

    空明月色如清泉,渗透茂丛,淌落密树,枝摇影曳间,如藻荇丛生。

    乔荆低头发着短信,荧荧屏光勾着他刀削般的俊美侧颜。

    骆攸宁偷偷瞅了好几眼,谁知乔荆倏然朝他看了一眼。

    骆攸宁不由绷紧了脸,随即又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他正是心思满腹,就见乔荆忽然伸过手来碰上他的脖颈:“你这里什么时候弄的?”

    骆攸宁不明所以,抬手跟着摸了摸他方才触碰的地方:“怎么了?”

    乔荆眉心微簇,打开顶部内视灯让他自己照镜子看。

    骆攸宁还道是他脖子哪里蹭上的香灰,哪知一照镜子,脸都白了——

    一条浅浅的血痕绕颈半周,恰恰好圈在他的脖颈之间。

    乔荆道:“会疼么?”

    骆攸宁茫然无措只是摇头,过了片刻又是点头。他先前没看到时还无甚感觉,这一下看清了只觉那红痕处登时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痒,好像有百虫在其中撕咬。

    他心里隐约起了一个念头,某些被迫淡忘的记忆渐渐浮出了轮廓,他正是满心焦灼,却见乔荆似主意已定,开口便问:“你还记得那个男人死在哪里?”

    骆攸宁蓦地一僵,他自然知道乔荆指的是谁,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单刀直入。手指勒扯着拦过半身的安全带,骆攸宁只觉记忆越浮越多再难压抑,又不得不状似随意道:“当然记得,是在大虞家乡。”

    乔荆又问:“你们怎么杀死他的?

    “不关大虞的的事,”骆攸宁咬了咬后槽牙狠狠道:“他是被我杀死的。”

    乔荆看着他:“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斧头,”骆攸宁沉默了很久,他缓缓靠着座椅上闭上了眼睛,腐臭记忆正在被从地狱的深处掘出,“我拿斧头砍死了他。”

    证供已呈堂,凶手已昭彰。

    他像等待判决的死刑犯,铡刀临头还妄想有人救他于法场,明知自己罪无可赦却仍期待有一瞬意外。但是他逃不过、他瞒不住,大虞的死如一座大山沉沉压在他的胸口,他忍得了一时,却担不过一世。现在的他甚至不能一死了之,因为他的命已是虞秉文拼死为他换回的。

    他以为乔荆会继续问下去,未料他话头一转,只道:“你还记得秉文的家乡在哪里么?”

    骆攸宁茫然无措看了他一眼:“记得。”

    宽厚的手掌缓缓覆了过来,贴在了他的手背上。掌心那么炙热,烫得骆攸宁心底发慌。

    他想甩开乔荆的手,他想逃下车去。这一刻的他宁愿面对那拖拽斧头的恶鬼,也不想看到因他流露出丝毫反感的乔荆。

    可乔荆却愿不放过他。

    五指穿过指缝,十指交叉。覆在他手背的宽掌在收拢,他握得那么紧,好像要透着他抓住那已隔阴阳的友人。

    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乔荆开口。

    与他预期中的不同,那语调波澜不惊,同平常一样,那么平淡自然,仿佛是在约他赏花看月、邀他咖啡伴酒。

    他问他:“那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共犯?”

    骆攸宁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