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_第13章

霜枝栖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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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刚跑到门边,他迈出的腿陡然僵住了——

    那个人不知何时堵在门口。

    它背对着他,西装制服如同干硬的裹尸布,将它一层层缠得严严实实。唯有裸露在外的那一段脖颈,灰白得如同糙硬的石雕人像。

    头顶最后两盏灯呲呲闪烁了几下,旋即徐徐暗了下来。

    腐臭的气息越离越近……越离越近,到最后几乎堵满了他的鼻腔。

    一双僵硬的手游走上了他的脖颈间。五指缩拢,糙掌内蜷,缓缓收紧。

    骆攸宁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他抬手按在脖颈间拼命想挣开那双,然而触碰到的只有挥之不去的阴冷。

    眼前也渐渐飘起了黑白斑影,仿佛被强行摁到了一台闪烁雪花屏的电视机前。喉骨疼得他几欲昏厥,好像要生生被掐断般。事实上他也确实听到了骨骼喀拉拉的声响,像是来自自己的脖颈间……又似来自对方的身体间。

    隔着一堵玻璃墙,廊灯透了进来。

    深一层浅一层,灰黯斑驳的光影便似墓地里刚刚垒实的坟冢。

    最后濒临窒息的那一刻,骆攸宁想,他大概逃不过了。

    尽管有那一日共同打架看片吃饭睡觉的经历,可那之后的乔荆还是那般不冷不热。

    见面了也是略一点头便匆匆擦肩而过。

    他像一块雕琢完美的玉石,空有精致的外表,内里仍是石头,捂不透闷不热。

    可虞秉文不在乎,遇着了就是阿乔长阿乔短的,喊个没停。

    遇上下课问起作业他是比以前积极了。上体育课明明不在同排硬要凑上一组;中午放学午休时刻更要拖着乔荆一起去吃饭;至于下午放学更没放过人家,扣了乔荆的自行车,怎么都要一起走上一段路。

    他左手拽着骆攸宁,右臂也要去与乔荆勾肩搭背。

    对此骆攸宁委实不解,也曾偷偷问过:“你怎么那么喜欢缠着乔荆?”

    “我觉得他跟你很像。”虞秉文的理由一向很歪,“你对其他人也这么不冷不热的。”

    骆攸宁酸他:“你弄两个不冷不热的在身边,有意思么。”

    虞秉文笑嘻嘻不以为意:“朋友嘛,多一个总是好的。”

    骆攸宁懒得再细问他。

    过了片刻,他才听清虞秉文补上的一句,“而且,他能对你好。”

    他转过头去看虞秉文的,日暮余晖映着虞秉文渐褪稚气的俊容,他的嘴角难得没了那抹惯常吊儿郎当的笑弧。他只是一瞬不瞬盯着骆攸宁:“我只想要一个对你也好的朋友。”

    骆攸宁看着这样的虞秉文,突然有点难过:“没必要。”

    虞秉文性子开朗乐观,为人讲义气。班里男生都喜同他称兄道弟,外班外校朋友更有一打。出去耍玩常年是一大群呼啦啦的,喝酒唱K打篮球。可他去哪都要揣着个骆攸宁,不少“哥们”对此意见很大。骆攸宁年少性子太冲,三言两语不对劲,说杠就杠,打起架来他又手狠,虞秉文没少替他赔礼道歉。

    那点酸涩的情绪就似一条缠缠蔓蔓的藤蔓,一缕缕交覆而来绞得他胸口微微泛了疼疼。

    他无意识地重复着:“没必要的。”

    第十一章

    醒来时,他正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件厚实的西装外套。

    乔荆就坐在一旁低头看着手机。

    骆攸宁挣扎着坐了起来,“乔荆。”

    乔荆抬起头来看他:“醒了?”他长起身,抻臂摸了摸他的额头,“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骆攸宁屈肘撑了额头,他声音沙哑,喉咙里似梗着东西,说起话来总有些有气无力:“你怎么来了?”

    乔荆道:“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叫我来的?”

    骆攸宁一脸莫名:“我没有……”

    乔荆把手机递给他看,来电记录里显示着几个通话记录,全是他的号码。

    “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骆攸宁歉然道:“不好意思,让你大半夜的还特意跑来一趟。”

    乔荆道:“我第一次接到电话,你这边确实没有声音。不过第二次你又打过来的时候,我听到电话里头有人在说话。”

    ——“来接我。”

    长久的死寂之后嘶嘶流窜的杂音,还有那难辨声线的男声,不停重复着那句话,到最后近乎嘶吼:“来接我,来接我,来接我——快来接我!”

    骆攸宁抿了抿唇,脸色苍白,“你刚才进来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楼下保安都睡了,”乔荆道,“幸好我来了,不然你打算在地上昏迷多久?”

    骆攸宁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刚浮上喉间又迅速吞了回去,“对不起。”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乔荆收了手机,站起身来,“起来吧,跟我回去。”

    骆攸宁不敢不从,他怀里仍抱着乔荆的西装外套,站起来理平了衣摆的褶皱顺手还回去。

    乔荆接了外套,转臂重新覆回了他的身上:“外头风大,你先披着。”

    乔荆为人冷淡,却意外很照顾友人,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事安排妥帖。

    西装外套宽宽大大,刚罩到他身上就开始朝下滑,骆攸宁手忙脚乱拉着两边衣领重新披回了肩头。外套熏了清冷的香,闻着似深山古刹间年代悠久的檀香,清远沉静。

    骆攸宁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