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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沉甸甸的压在屋顶枯枝上, 地上厚厚铺了一层洁白, 放眼望去,深色与纯白交织, 勾勒出一幅冬日的雪景画。
大街小巷的路面积雪已经盖过脚腕, 人行走在上面, 不时会响起轧过的细碎声音。
这两天的气温还太低, 民心才刚稳定,再过两天,气候回温,可以组织青壮年清理街道。
所谓饱暖思淫-欲,当前为他们解决了最迫切的饱暖问题, 就有力气滋生是非。
人们有事可做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不然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容易惹是生非。
叶君书想, 反正要给百姓们一些银钱补偿的,不劳而获长久下来不是件好事,干脆雇佣百姓干活, 青壮年一天十五个铜板,最重要的是能消耗他们多余的精力。
当然补偿还是要给的, 家里有老弱的,就按人头补偿。
叶君书觉得这样的做法利大于弊, 可以考虑。
大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冷天的出来窜门的极少。
只有五人组成一组的巡逻队在大街上有秩序的走动。
避无可避撞见叶君书和李玙两人时,都恭恭敬敬的打招呼。这些兵将都是威武军军营出来的, 自然认得李玙。
他们一路往前走。
叶君书在前面带路,李玙也不问叶君书要带他到哪里去,只是默默跟着。
叶君书记得那天那对爷孙的家就在这附近的。
不过他半途就离开了,没有跟着他们到家,所以他不知道具体位置。
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叶君书不知怎地就记挂上了。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这段时间和百姓们接触,叶君书有心关注,却一直没看见祖孙两人,叶君书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事。
路上,叶君书忍不住将那天的事给李玙说了。
他第一想法愿意和吕家合作,就是那天给他留了好印象。
仆似主人形,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
那天给他们打粥的人一点也不跋扈。
看到老幼,还会特地打粘稠点,看到他的碗裂口太大装不多,也会给他打粘稠点,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来,那是个心善的人。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
叶君书在这附近走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只得放弃,算了,就当他们有缘无份吧。
他们正要离开,经过一个巷子时,隐约听到从里头传来几声喊:“乖崽,乖崽,快过来……”
叶君书听着声音有几分熟悉,还有那熟悉的称呼,便知道他要找的人就这么出现了。
于是找到门去敲了敲。
里面倏地一静,不多时就听到门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问:“是谁呀?”
叶君书特地压着嗓子,跟那天一样,“樊大爷,是我,叶大勇。”
然后门后就传来门栓拉开的声音,接着咿呀打开,叶君书一看,果真是樊大爷。
真是凑巧,他刚要放弃寻人离开,人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叶君书弯弯眉眼,“樊大爷。”
“大勇小子?”
“是我。”
樊大爷还记得那天那个小子,只是那天他灰头土脸的,穿着还和乞丐似的,跟现在真是天壤之别。
而且长得也俊,只有一双眼睛让樊大爷觉得熟悉。
樊大爷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什么事没见过。
稍微一想,就知道那个叶大勇只是个化名,这是朝廷的人伪装潜伏进来的打探。
樊大爷的神色冷淡了点儿。
叶君书自然注意到樊大爷神态的变化,他歉意道:“对不起,樊大爷,晚辈欺骗了您,晚辈不叫叶大勇,叫叶君书,不是上三村人。”
叶君书没有解释什么,老老实实的道歉。
这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欺骗人是事实。
樊大爷淡淡道:“大人言重了。”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不想和明显就不是一般人的人来往,尤其这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气度更是不凡,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阶层的人。
樊大爷家徒四壁,只有一个孙儿相依为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因此无所畏惧。
他正要闭门谢客,这时乖崽从后面跑过来,然后藏在他樊大爷身后,厚重棉布衣服裹着的小手抱着樊大爷的大腿,然后露出一双大眼偷偷地看着陌生来人。
叶君书低头看向小孩,友好的露出一个笑容,“乖崽,我是叶叔叔,还记得吗?”
乖崽盯着叶君书看,不说话。
樊大爷低头看了看自家孙儿,似是想到了叶君书曾经分食给小孩,心软了一瞬,然后就打开门让他们进来了。
他取出两只碗,给叶君书和李玙倒了杯热水,“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两位大人不要介意。”
“樊大爷客气了。”
叶君书随意扫了眼,小小的房屋,空荡荡的没什么物品,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算只有爷孙俩,也是认认真真的生活。
樊大爷离开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有好几块饼子,看着和干粮差不多,可以放很久的那种。
“樊大爷,您太客气了!”
第一批粮食已经分发下去,这些一定是他们分到的粮食做的。
分粮时已经计算得很清楚,百姓们省省吃的话,即使不能吃饱,但也不会饿死。
叶君书哪能吃他们的口粮?因此盘子里的吃食他们一动不动。
樊大爷见他们一副不会马上离开的架势,颇有要和他长谈的样子,也没说赶人的话,只是也不怎么说话,就听叶君书在那说说家常。
叶君书觉得樊大爷很多事情看得很通透,不像是没有见识的老百姓,倒是很乐意和他说说话,只是对方不爱搭理他。
叶君书并不气馁,他聊家常似的开口问道:“樊大爷,我看过晋江州志和其他相关资料,对这里的地形很好奇,您见多识广,知不知道造成晋江如此奇特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这里依然会下雪,说明还是有水源的,为什么土地会贫瘠,无法播种作物呢?来年开春积雪融化,雪水会浸润大地的吧?”
叶君书琢磨挺久都琢磨不透,虽然他不是地理专业,但是稍微想一下,就觉得不太合理。
会下雪下雨的地方,还会缺水?那些水哪里去了呢?即使全蒸发掉,但是会回馈大地啊!
这里的地形并不是很崎岖,也有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气候不算太恶劣。
然而可用耕地却人均不足一亩,真是太奇怪了。
叶君书曾拨开积雪看土地,那些土质并不是石灰岩,不过也不是什么好的土质,一点儿也不肥沃。
叶君书不知道是不是整个晋江都是这样的,所以想找在这里生活多年的本地人了解一下。
桑大爷并不是很乐意说,但是叶君书问得诚恳,而且是心系百姓,关注民生的话题,他最终拗不过,解答了叶君书的问题——
“这里是被老天爷放弃的地方,土地留不住水。”
樊大爷的回答看似很荒诞,但是凡在晋江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即使每年都有降水降雪,但他们脚下的土地也留不住水。
万物生长离不开水的滋润,没有水,无论是什么作物,都没法有好收成。
幸好老天爷开恩,留有一线生机,他们勤勤恳恳的话,也饿不死。不然,这个地方,早就成为一座空城了。
只可惜,天灾不常有,人祸却是人为的。
晋江州之所以叫晋江,是因为其有一条贯彻城里城外的大河流,就叫晋江。
以前这里也是个美丽富饶的地方,不过百年前一场巨变,仿佛一夜之间,这么大的一条河流突然干涸了,当时闹得人心惶惶,差点引发巨乱。
那时人人都说是天谴,是天子不仁,降下的惩罚,不过那时还是前朝末年,皇帝的确残暴,不然最后不会被推翻建新朝大夏。
那是百年前的旧事了,此时去深究没甚意义。
只说这里,自河流干涸之后,再也没出现河流,长年下来,就造成土地贫瘠,如果不是偶尔还会降雨,勉强能种些耐旱的作物,这里可能会变成一片荒地,百姓都会搬迁走。
但就因为还有这一线生机,所以本地人大都故土难离,不愿远走他乡。
这也造成,这里基本年年都是朝廷救济的地方,每年无法完成税收指标不说,还得救济。
以叶君书的理解来看,应当是地壳运动才引起河流一夜之间“消失”的。既然偶尔还会降雨,没有彻底干旱,那就说明这里其实还是有水的。
应当是有暗河之类的存在。
叶君书没深入研究过地理,对这些不了解,也不知自己推测得对不对。
大自然的运动是最神奇也不可思议的,产生这样的情况一定有原因。
土地留不住水,可能也有这里植被不多的关系。
因为粮食不够,老百姓都到处去挖去找可食用的根草,以能填饱肚子。
长久以往,只会导致情况越来越恶劣。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樊大爷道:“以往不是没有大人想要发展起这边的经济,改善百姓的生活,但是这里三边不沾不靠,就连商队也不怎么来,一直带动不起来。我们也不奢求其他,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咯!”
他们只要能活下去,再穷苦也没什么,但若是他们的父母官是个贪官,那他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叶君书坚定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晋江州城比他老家还大,但是比他家那边还贫困,叶君书还以为他们那穷乡僻野已经够穷苦了,没想到还有更超乎他想象的。
樊大爷也看出来了,面前这两位大人,和崔亮道那贪官不同,是真心为百姓的。
前段时间吕家将朝廷的人迎进城,还让他们惶恐不安一阵。
结果他们不但被发放了口粮,家里有老幼的,还发放了一床厚厚的棉被,还有几斤碳。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他们这些老家伙挨不过这冷冻天。
外面早晚还有官兵巡逻,他们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也不怕口粮被抢。
樊大爷对日子才有点盼头。
他还怕今年之后再也看不到他家乖崽长大了。
幸好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看着乖崽,否则,他泉下无颜面对儿子儿夫郎了。
乖崽安静地待在樊大爷身边,一双黑黑的大眼看着桌上的饼子,叶君书忍不住拿了块给他,哄了挺久,乖崽才在樊大爷的点头下,接过饼子。
“爷爷吃。”
“嗳!”樊大爷象征性的沾沾口,然后和蔼地说道,“爷爷吃了,剩下的乖崽吃啊!”
然后乖崽就藏在樊大爷身后小心翼翼地小口咬着了。
懂事乖巧的小孩总是让人心疼。
叶君书问道:“乖崽几岁了?有没有启蒙?”
“九岁了,我们做长辈的对不起孩子,没能力让他读书识字。”
看着比双胞胎还小,没想到已经九岁了。叶君书看着乖崽的目光更是柔和怜惜。
“将来会有机会的。”
叶君书和樊大爷聊了大半个上午,眼看临近中午了,未免樊大爷还煮粮食招待他们,叶君书便和樊大爷告别,同李玙离开。
李玙一个上午基本上没怎么说话。
叶君书深觉自己冷落了李玙,忙侧头问:“阿玙,你肚子饿了吗?”
李玙道:“没有。”而后又问道,“你很喜欢孩子?”
“当然。”叶君书弯弯眉眼,“你不觉得孩子很可爱吗?”
虽然有的时候很磨人,但更多时候,很治愈啊!一想到家里的几个孩子,心都是软的。
想到家里的孩子,叶君书发觉他已经离开他们那么久了,突然好想他们啊!不知道孩子们有没有想他想到偷偷哭鼻子。
叶君书不让自己沉浸在思念里,连忙转移注意力,“阿玙,你能留下来,我真的很高兴。”
“嗯。”李玙镇定地应一声,而后移开视线,耳根子微微发红。
叶君书更加高兴了,阿玙没反驳,说明他留下来,是为了他!
李玙完成了任务,却没有马上离开回去复命,而是让廖将军父子回去一趟,他留在这里。
叶君书很想问他是不是有明确答案了,但是这附近不时有巡逻队经过,不是谈私事的好地方,便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
即便李玙说他不饿,叶君书还是带着李玙回去一趟,简单吃了几口,还顺道带上干粮,“阿玙,我们去晋江河道看看吧?”
李玙没意见,严肃应了。
反正他没什么事做,陪叶君书干点正事也好。
晋江河道并不难找,叶君书照着地形图,直接在城外找到大致范围,只是到处是积雪覆盖,如果不是李玙指了指不远处有点凹陷的地方,说那就是晋江河道的一段,叶君书还真认不出来。
当年的地壳运动,经过上百年的时间沉淀,曾经深不可测的巨大河流,已经慢慢变成和河岸差不多高度的地势,就是本地人,也很难认出整个河道的位置。
叶君书观察了片刻,到底被积雪阻碍了视线,看不出什么。
他望着仿佛一望无际的大地,深深叹口气。
李玙见不得叶君书沮丧的样子,便安慰道,“不急,我们还有时间。”
“阿玙,我觉得我好没用。”
他自认为有几分聪明,还有一世现代的记忆,但是,真到实践,他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不会。
叶君书没那么大胸怀,不算是心怀天下,但是看到那么多受难的百姓,还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事到如今,他真的沮丧,哪怕他的记忆里再好,曾经学过的知识还记得,但是他没往民生地理这些方面深入研究过啊,基本上什么都是只知道个基础理论,有这么一个概念而已。
如果他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奇遇,他早就将农桑等等在古代运用得上的知识牢牢记住。
哪怕背几个菜谱或是在这里不会突兀的小发明也好啊!
不然他早就发家致富了。
而且,哪怕现在已经当上了官,他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太过自负了,似乎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
明家人曾经差点毁了他们家,如果路哥儿他们知道将来他有一天即使不是自愿也做了不好的事,到时会兄弟离心吧……
叶君书心情沉郁,他突然道,“阿玙,我错了……”
他陡然意识到,哪怕自己的初衷是将明家带进死路去,哪怕自己确信自己不会做坏事,但只要他站在那一方,自己就无法保持清白,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有关,他无法逃脱责任。
叶君书按住额头,苦笑不已。
他自持有几分聪明觉得自己能脱身而出,却忘了很多时候,变数是存在的,他怕他哪天会身不由己。
吕家的下场,就是他将来的下场吗?
不,或许他的下场更惨,兄弟离心,挚爱求而不得……
“阿玙,对不起,我错了……”叶君书蓦然发现,自己正走在离李玙越来越远的路上。
如果他没因晋江这边的事情醒悟过来,那他和阿玙,迟早有一天会被推到对立的场面。
叶君书是急躁了,他没有后台,如果没机遇的话,只能一步步慢慢地出人头地,但是他私心里,想要早点升官。
阿玙的年纪不小了,他怕哪天皇帝就强硬给阿玙赐婚给别人。
哪怕阿玙一再说过自己并无意结契,叶君书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的。
在明家明显拉拢他的时候,叶君书第一时间没有拒绝,一方面叶君书并无背景,如果他拒绝了,那在明鹏展名下的他,肯定会打压得难以出头,而另一方面叶君书知道如果明家想要拉拢他,一定会给他点甜头,叶君书只要抓住机会,一定能脱颖而出。
这世上,有才能的不少,但能出头的,屈指可数。
只是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想深入明家将他们带进坑里,差点也将自己搭进去。
很多事,自己袖手旁观,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叶君书不想最后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叶君书想到那后果,心里就一阵后怕。
还沉浸在负面情绪中,手上就被覆上一层温热。
叶君书低头一看,李玙的手正搭在他手背,似是在给他安慰。
可能是李玙常年摸武器,他的手并不柔软,手上还有一层薄茧。
李玙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我的确是做错了。”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助纣为虐了。
“没关系,一切还来得及,你已醒悟过来,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叶君书才反应过来,李玙虽然没有明说他做得不对,但是很多时候,李玙就已经若有若无的在提点他了,只是他当时没理解李玙话里的深意。
他差点就辜负了李玙。
看李玙虽然面上淡淡,但眼神十分欣慰的样子,叶君书心里一阵酸涩和欢喜,他忍不住笑道:“没错,一切还来得及。”
他醒悟得早,还可以抽身离开。
他没有错过阿玙,没有和他渐行渐远。
李玙见自己的手还搭在叶君书手上,一时不自在,正想收回来,就被叶君书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阿玙,你原谅我吗?”叶君书可怜兮兮的看着李玙,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将阿玙推开了。
第一次和叶君书牵手是在去年的元宵,那次李玙没多想什么,此刻他却觉得十分不自在,很是别扭。
“没关系。”
叶君书看着李玙,目光灼灼,“那阿玙,你的答案呢?”
李玙沉默了下,而后回看叶君书,认真道:“子舟,你记忆里的我,还是几年前的我的样子吧?
叶君书点头,自然,他自在京城再次遇见阿玙之后,阿玙一直戴着个面具,他就是想看阿玙此刻的样子,也没有机会。
因为怕唐突了阿玙,叶君书一直没好意思提想看他不戴面具的样子。
叶君书想起上京里一直流传的小道消息,他那时就想问问,但是怕戳阿玙的伤口,就一直当做不知道的样子。
据说几年前阿玙上战场,脸上被划了伤,毁容了。
叶君书听到的时候,心里都疼极了,哪想其他。
那么大一个伤口在脸上,肯定会很疼吧?叶君书想到阿玙的脸被划的皮开肉绽,血肉翻飞,心口就一揪一揪的疼,恨不得以身代替。
他不在乎阿玙现在变成什么样,叶君书早就做好准备了,哪怕阿玙半张脸都毁了,疤痕很狰狞,他也是不在意的。
虽说姣好的相貌看着赏心悦目,但他并不是颜控,尤其自己在脑海里想象了各种阿玙面具下的丑陋面容后,不觉得嫌弃恶心,只有满满的心疼。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他喜欢的是阿玙这个人。
感情是件很无理的事,叶君书至今也说不上自己喜欢他什么,只是就到了现在,只想和他一起。
李玙一问他那句话,叶君书就想到了,阿玙是准备和他坦诚相待了吗?
叶君书突然紧张起来,他似乎知道阿玙此刻的想法了。
李玙直视叶君书,“或许你早就知道了,但我还是要亲自告诉你一声,我在几年前就已经被伤了脸,毁容了。”
叶君书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阿玙,我对你的心意,无法控制的一天天加深,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组成一个家,外面彼此陪伴,慢慢变老……
我对你的心一直没变过,阿玙,我喜欢的是你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否则,我也不会继续招惹你了。”
叶君书这番深情表白,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很骇人惊俗的了。
李玙听了耳根子直发烫,他勉强保持淡定,在叶君书的注视下,像是下了决心,他抬手,慢慢将面具取下来,默默抬眼看他,“这样你真的不在乎吗?”
叶君书微微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暴露出来的那道疤痕,一时无言以对。
他震惊了,不是震惊李玙脸上的疤痕有多大多恐怖,他早就做好会看到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凹凸不平的刀疤的准备了,还准备争取第一时间就说出自己的想法,免得让阿玙误会。
谁知真看到的时候,他吃惊得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从左眼脚往下一公分的距离,一条划痕一般的疤痕向内斜斜往下,不到三公分的长度,因颜色有些深,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异常显眼。
一时落差比较大,叶君书还真没反应过来,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毁容啊,看着也不算不协调,完全不折损他的容颜,反而添了一点风情。
李玙没得到回应,垂下眸,自嘲一笑,他就知道……正要说话,温热的指腹就轻轻碰上他的脸颊,“痛不痛?”
李玙倏地抬头,对上叶君书饱含心疼的眼神,有些怔愣。
“也是会痛的吧?”
脸被划伤,是会痛的。
叶君书看得出来,那是被刀尖划伤了个口子,没能及时医治,就留了道疤下来。
他摸了摸,指腹触感有点凸起,但是一点都不狰狞。
不过在这个时代背景里,这种算是很严重的毁容了吧?
他以前听到的消息,那些什么世子为了不被挑选中做的各种奇葩事,还以为有多恐怖呢!
果然阿玙就该是他的。
李玙下意识摇头,他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如果不是伤在脸上,还留了道疤,也不会那么多事。
但是世人都介意脸上有疤痕的哥儿,李玙还是有点不相信,叶君书会不一样。
他忍不住再次询问,“你真的不介意?”
“不,相貌只是一副皮囊,如果喜欢上了一个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何况,人都是会变老的,多年后我们都是满面皱纹的老头,谁也不能嫌弃谁。”
李玙顺着叶君书的话想象了下,忍不住起了点笑意。
叶君书双眼炙热的看着李玙,“所以,阿玙你考虑好了,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吗?”
李玙应了声,“是。”
惊喜来得太快,叶君书还没表示惊喜,李玙就继续说道,“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你来得深刻,不过我是认真考虑我们的关系,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喜欢上你的。”
说出这番话,李玙其实十分不自在,但秉着认真严肃的态度,李玙觉得他应该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坦诚出来,这样对叶君书才是公平的。
如果叶君书在和他沟通过后,还是原来的想法,那他是愿意试着和叶君书组成一个家庭,两人一起共度一生。
李玙以前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陌生人过日子的情景,但是如果是叶君书,李玙觉得,似乎可以值得期待一下。
叶君书激动极了,他忍不住上前抱住李玙,心跳得更快,喜形于色。
“太好了!阿玙,我好高兴啊!”他语无伦次,“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阿玙现在还不爱他有什么关系呢?起码他愿意和自己试一试,秉着认真的态度对待他们的感情。
叶君书相信,阿玙对他是有感情的,只是还不够深刻而已。
他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如果对他没有感情,早在他表白的那一刻,就开始远离他了,而不是认真的考虑他们之间的可能性。
李玙看到叶君书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个淡淡的笑。
这种感觉,似乎挺不错的样子。
叶君书兴奋过后,理智回归。
想到自己在阿玙面前表现得像个要到糖的孩子,叶君书就忍不住面红耳赤。
他只是一时激动,平时还是很成熟稳重的。
叶君书清咳一声,镇定道,“这里已经看过了,我们到别处走走吧。”
既然要培养感情,约会最容易感情升温了。
叶君书无比遗憾,为什么现在不是春天,春暖花开的季节,青山绿水,处处都是风景。
哪像现在,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全都是雪。
不过没关系,喜欢的人在身边,哪怕待在屋子里都是看不腻的美景。
叶君书牵着李玙的手漫步在雪地。
当然是挑无人的地方。
一旦有其他人在,他就不能牵阿玙的手了。
这个封建的朝代!
叶君书和李玙一直逛到天黑才回去。
他们虽然都住在衙门,但是一东一西,相隔太远,而且在人前他们不好太过亲密。
毕竟他们无名无分……
叶君书想,刚好在这边两个月和阿玙继续培养感情,等回到上京,他就可以请旨赐婚了,哈哈!
叶君书畅想未来,心情指数爆表。
路上见到邓鸿远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他还笑眯眯地打声招呼,惹得邓鸿远面色古怪,都不敢去怼他了。
这个叶君书笑得这么阴险,该不会是想到计谋夺取他的功劳了吧?
邓鸿远一阵揪心,心惊胆战好几天,时刻提防叶君书使手段。
会还要继续约,正事也不能不做。
叶君书在第二天召开的早会上,提出了以工代赈的想法。
他的提议自然遭到部分人的反对,不过李玙还有吕家人坚决站在叶君书身边,赞同他的想法。
而叶君书准备得很充分,最终说服了大部分官员,以少数服从多数,得以施行。
告示张贴出来后,自然引起百姓们的议论,他们聚集在告示墙面前,听着识字的人大声念着上面的内容,不时有人互相提出疑问回答。
“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朝廷的威信刚刚建起,还薄弱得不堪一击,百姓们对参加朝廷组织的清理街道一天就能有十五个铜板表示质疑。
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吗?
“说是这么说,但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们的……”
万一是想以此骗他们干活,到最后苦力出了,他们什么都没得到呢?
人们对此表示质疑。
不过官府没有出来解释,百姓们回去议论了很久,少数人表示会去报名试一试,但更多人是观望的态度。
第二天官衙门口的报名点,百姓来得很多,报名的寥寥无几。
邓鸿远看到这样的情况,就是一阵讥讽,嘲笑叶君书出的馊主意,没有人响应真是丢脸。
他随后提出,既然百姓是质疑他们不给工钱,干脆先给钱后干活。
不过这个提议被叶君书一口否决了。
人都是会得寸进尺的,朝廷的姿态不能放的太低,不然开了先例,往后的工作更难开展。
叶君书还想等来年开春冰雪融化,被毁掉家园的百姓重建房屋时,也以这种方式。
而且往后要发展,还要修路,彻底解决水源问题,还得挖河也不定。
不过他那时已不在这边了,那些还只是他的一个想法而已。
有人报名就好,不拘多少人,哪怕只有一个人,只要让他们看到真的给工钱了,第二天报名的人就不愁少。
他们的工钱都是一日一结的。
叶君书将抱着尝试心态报名的一波人分十人为一组,分了一条街道清理,中午一餐还提供吃的,即使是糟糠馒头,没几粒米的清粥,但是管饱啊!
报名的人高兴了,没报到名的人扼腕后悔,哪怕最后没有工钱,只要有中午这一顿吃的,他们都愿意啊!
铲雪而已,不算什么活!
等到傍晚,清了一天街道的三十来人,手里都拿上了官兵发的十五个铜板。
于是老百姓们疯狂了,纷纷涌去报名点,想立刻报名,负责签字的士兵,手都写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无数个青壮年从各个地方涌出来,干的热火朝天。
朝廷能提供的工具不多,部分人都是自己找的工具,或是铲子农具,有些人直接不知从哪找来木棍,直接用此做活。
人多力量大,没几天,晋江城的大街小巷都被清理干净。得了银钱的百姓们,底气足了,笑容就多了,看着精气神都不一样。
曾经空旷安静了很久的晋江城慢慢恢复生气。
巷子口有小孩子出来玩闹了,大街上,有百姓出来走动了。
一些商铺也开始开门营业了,虽然还没什么生意,但是整个城内,热闹了起来。
叶君书等人看到这样的变化,打从心里高兴。
从一座死城变成现在这样有活力的城,真不容易啊!
万兴昌对叶君书赞赏不已,“年轻人,就是脑子活!这一举动,就将城内的气氛恢复过来了!甚好!我一定会在奏折秉明,记你一份功劳!”
“大人谬赞,下官只是提供了个思路,具体的全仰仗在座各位大人的配合协作,若说功劳,自然是众位大人劳苦功高。”
他们这些官员还没有上奏折直达天听的权利,只有万兴昌写的奏折才会送到泰安帝案前。
所以明面上,他们在这边的功过,都靠万兴昌提报,至于暗地里,泰安帝有没有其他探子,谁知道呢。
众位大人对叶君书不将功劳揽自个儿身上的做法十分熨帖,纷纷说起叶君书的好话。
叶君书自然谦虚不已。
邓鸿远心中自然愤愤不平,真是什么好处都让叶君书得了,他做得也不差,怎么就没人夸他呢?
邓鸿远想到自己为大皇子在百姓面前刷足了好感,心情顿时由阴转晴。
做得再好有什么用,到时候在大皇子面前,他才是做得最好的那个,届时,大皇子最倚重的人就是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尝试连续五天日万的可能性,小天使们,我需要你们爱的支持,你萌在哪?【挥臂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