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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君书刚坐下没看几页书。
万修和就过来了, 他先是和其他同僚打招呼, 随后站在叶君书的座位前,笑眯眯地道:“我问了崔侍讲, 才知道你坐在这边, 就过来看看。”
叶君书站起身, 笑道:“我刚才看一圈没看到你们。”
“我们在隔壁的房屋办公。”
叶君书听了, 便要和万修和过去,准备和同科同僚们打声招呼。毕竟是同期,以后共事的机会也多。
叶君书和万修和出了去,走了一段路,拐了角, 刚好可以看到好几间屋门打开的房子,万修和指指右侧最靠边的那间,“那就是了。”
两人进了去, 叶君书和庞礼赞他们寒暄几句。
这一届的十位庶吉士,皆在这里办公,叶君书扫了一眼, 不大的房间摆了十个位置的桌椅,分了两列, 已经有七八个人坐着了,还有两个还没来报道。
庶吉士们都在这屋, 而他们前三名的和其他同僚坐一间,这算是特别待遇了吧?
叶君书看他们的桌面,似乎已经安排有工作了。
他便没多打扰, 很快就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所在的房屋比庶吉士那边大一些,而且作为只摆了八个座位,叶君书估摸着余茂林和邓鸿远的位置也在这里。
不过邓鸿远竟然还没来,倒叫他意外了。
转念一想,邓鸿远的老家比他们的还要远,他又是提前回来的,就不难理解了。
刚进来的时候有三个同僚在,现在只剩他右侧的一位坐着。
叶君书不着痕迹观察了下,看他面相不像是很难相处的,想了想,便走过去,瞅了个隙儿搭话,“宋编修,冒昧问一下。”
宋编修听到话,抬起头看向叶君书,然后客气地说道:“叶编修请说。”
叶君书不好意思状,完全一官场新人的表情:“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宋编修便道:“这个不用急,等明大人开完会回来,会安排你的。”
叶君书一听,就放心了,他回以一笑:“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翰林院虽说是天下文人向往的清贵之地,但里头似乎也有分派系。
翰林院的最高领导人江阁老,他已经是一品官位,但是翰林院仍是挂在他名下领导,虽然只是挂个名义。
这在历朝历代以来,是极为特殊的情况。
泰安帝委任江阁老修撰从大夏伊始至今的文书历史,名人列传。
这是个极大的工程量,从江阁老还是翰林院大学士的时候就接下这项任务,到现在已经十五年,据说只完成了一半。
江阁老自入内阁,除了继续主持修撰这事,便不再管翰林院的其他事,由明相之子明鹏展接任。
只是似乎以文史修撰这事尚未完成,泰安帝没有免去江阁老在翰林院的职务,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明鹏展明大人是翰林院的正五品掌院学士,叶君书在琼林宴上曾对他有一面之缘,毕竟他以后是要在他的领导下做事,叶君书当时就认清了他的脸。
明鹏展长相一般,像明相居多,年约四十,面白无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周身沉淀下来的气质,儒雅和煦,自带高官威严。
叶君书没等多久,明鹏展就带着几个人过来,叶君书观他们衣服,是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从五品,各两人。
另外四人正六品的侍读和侍讲。
这应该就是翰林院的管理层了。
这么大的阵仗来亲自见他这个小小的正七品,叶君书还真是受宠若惊。
他连忙行礼:“见过明大人、各位大人。”
“叶编修多礼了。”明鹏展对待叶君书态度十分和煦,他先是表达了对叶君书到来的欢迎之情,然后亲自给叶君书介绍身边的管理层官员,并让顾侍读帮叶君书迅速融入翰林院,安排得十分周到。
这位侍读一直是站在明鹏展身边位置的,可见是他的心腹。
叶君书正式向顾侍讲作揖,请他多多关照,甚至对明鹏展的安排十分感激涕零。
周围人看到掌院大人对叶君书这般亲切,看叶君书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俨然已将他划入明家的范围。
从他们的神态就可看出,态度疏离漠然的,那是明家对立的,对他瞬间隐隐透着友好或是竞争对手的目光的,那是明系的,事不关己的,那是中立派的。
叶君书没想到,小小的翰林院,哪怕号称是文人清贵之地的翰林院,也是这般明显的乌烟瘴气。
心里诸多想法,叶君书面上全然是初入职场的诚惶诚恐,和对明家的友好。
明鹏展并未久留,好好鼓励叶君书一番后,便带着其他人走了,只留下顾侍读。
顾侍读的面相并不是个很让人舒服的人,当然并不是五官的问题,而是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事实上也的确是,在明鹏展面前一直恭敬有加的顾侍读,等他们走后,对着叶君书皮笑肉不笑的,“叶编修,走吧。”
叶君书神色不变,依然恭敬,“顾侍读,请。”
顾侍读率先走出门。
叶君书离了两步远,跟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距离。
翰林院是有教习的,每进一批庶吉士,都会安排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中学问优异的人来带新人。
这是对庶吉士的重视和培养,一对一带新模式教习。
不过那是庶吉士才有的待遇。
叶君书进来就是编修了,他是没有教习的,只有像现在这样,由上级指定或者自告奋勇带领他熟悉翰林院这一亩三分地。
虽然顾侍读阴阳怪气的,但还是尽职的给他讲翰林院的事。
翰林院众位的官职级别叶君书早已记住了,所以顾侍读主要介绍的是翰林院的主职工作,还有各区域的用处。
翰林院的职责主要有:充经筵日讲;掌进士“朝考”之事;论撰文史;稽查史书、录书;稽查官学功课;稽查理藩院档案;入值侍班;扈从;每遇直省文武乡试、会试、殿试时充主考官、读卷官;考选、教习庶吉士。
翰林院内部组织有典簿厅与待诏厅。
典簿厅掌奏章、文移及吏员、差役的管理事务,并保管图书。
待诏厅掌缮写、校勘之事,设待诏四人,笔帖式若干人。负责校时校对,翻译章奏、文史,缮写所撰之史。
翰林院的工作说忙不忙,说清闲也不清闲。
每逢科举便是翰林院最忙碌的时候了。
顾侍读介绍完后,就想离开了。
叶君书忙喊住他,“顾侍读,请问我该做些什么?”
说了那么多,还是没提到他要做哪方面的工作。
顾侍读不悦道:“过几天自有人安排,安心等着便是。”
他是明掌院看中的人,明掌院对他十分看中,似乎已有安排,所以他不好轻易安排他做事。想到此,顾侍读看叶君书更不顺眼了。
他们跟在明掌院身边那么久,都没被这么重视过,这叶君书有才是有才,但也没有到让世人惊艳绝才的程度,怎么不让他们这些老人嫉妒这个新宠?
叶君书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态度谦和,“那下官就等着了,多谢顾侍读提点。”
顾侍读冷哼一声,甩袖就走了。
叶君书既然没事做,就只能自己找事了。
对于那些手头上有工作的同僚,叶君书没有贸然说去帮忙,不然被误会想抢工作就不太好了。
他干脆到图去看书。
皇家最大的藏就在翰林院,里面有很多珍惜的孤本和难得一见的典籍。
他也不急躁,沉下心在藏里看书,充实自我。
这一看就是好几天。
叶君书按时点卯,到了点就散值,颇有几分养老之势。
叶君书骑着马出了内城,想到自己回来了这么段时间,还没好好逛逛街,便牵着马往街上走一圈,看看这热闹繁华的街道。
叶君书嗅到香喷喷的小吃味,凑近一看,原来是炸麻花儿,怪不得这么香。
他便掏钱买了一油纸,准备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
他自己拿起一根放嘴里吃,香香脆脆的,纯正天然,真好吃!
他又吃了一根。
“叶大人诶!”
肩膀忽然被大力拍了下,叶君书回头,看到的就是廖副尉那一口大白牙,“这么巧。”
叶君书挑眉,扬起笑,“是挺巧,廖副尉怎么在这儿?”
最近不是在忙着招新兵的事吗?这么有空出来闲逛?
前两天,威武军要招新兵的消息就放出来了,而消息出来之时,就是报名的时间了,一点也不拖拉,十分有军人风格。
现在到处都讨论着这个消息,不管是感兴趣的还是凑热闹的,报名的人络绎不绝。
叶君山和南承和早在报名时间一到,就兴冲冲的跑去报名,回来还绘声绘色的跟他形容人怎么多。
廖副尉嘿嘿笑,“底下将士们忙着呢,要去喝一杯吗?”
叶君书正要拒绝,廖副尉就继续说道,“三公子也在。”
拒绝的话出了口顿时变成,“好。”
叶君书随廖副尉走到一家酒楼,将马交给店小二后,自己和廖副尉往楼上走。
“上次我是没注意就喝醉了,下次找机会继续啊,我一定能把你喝倒!”
廖副尉被抬着回家,醒来后被他老子追得鸡飞狗跳,原因是忒丢人,父子俩都被同一个人喝倒了,还号称是军营酒桶呢!被其他将军拿这事嘲笑很久。
廖将军呜呼哀哉,恨铁不成钢的悲愤盖过了自己珍藏的美酒被偷去两坛的心痛。
廖副尉对这个罪魁祸首真是又爱又恨,决定下一次一定要翻身!
叶君书呵呵笑两声,他觉得自己自从青出于蓝胜于蓝将自家老师都喝倒后,整个大夏没人能比得过他。
进了包间,叶君书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一身黑色绣红纹袖袍的李玙,顿时眼睛一亮。
他快几步走过去,声音轻快,“阿玙。”
李玙回头,看到叶君书,微微勾唇,“子舟。”
“要吃炸麻花儿吗?”叶君书笑意盈盈地将手中的小吃递过去。
李玙目光一顿,还没说话,一只粗糙的古铜色大手探过来,抓起一把麻花儿,放嘴里咔擦咔擦嚼。
一边吃还一边说,“味道还行,不过还是没有东街拐角那家炸麻花儿正。”
叶君书:“……”
李玙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谢谢,我不爱吃这个。”
叶君书只好将这包麻花儿给过廖副尉,然后对李玙道,“有空咱们去东街拐角买炸麻花儿啊,给孩子们尝尝味。”
“……好。”
叶君书眯眼笑。
李玙给叶君书倒了杯茶,一边问道:“在翰林院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叶君书挠挠下巴,“每天按时上下班,不过明掌院还没安排我事做,倒是挺清闲,每天就是到藏看看书。”
廖副尉在一旁咔擦咔擦吃麻花儿,听到这话,顿时惊诧,“叶大人你被孤立了啊?”
叶君书笑着摇头。
比起被孤立,叶君书更倾向于有人想借于此观察他的性子。
叶君书这几天都沉得住,不过,他是年轻人嘛!到底气性在,该开始浮躁起来了。
叶君书眯着眼睛想道。
但是这些事叶君书没必要说出来。
叶君书看向李玙,“阿玙,我家两小子报名参军的事你知道了吧?”
李玙点头。
叶君书笑眯眯地,“我可以在你这边走走后门么?如果两小子不太差的话,就留下他们吧,不过不用特殊照顾,让他们锻炼锻炼,磨磨性子也好。”
李玙:“……”这还是第一个这么直白让他开后门的,李玙默默看向叶君书,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是不会让人走后门的,不过,“他们的资质很好,正常考核也能通过。”
经过廖副尉的大嘴巴,叶君山两人已经成功引起将军们的注意,他们摩拳擦掌,只等两人一进来就先一步下手划到自己麾下去,亲自调、教好苗子。
“那我就放心了。”
叶君书忍不住笑,“等他们入了军营,你不必留情,孩子该怎么教就怎么教,我是不会插手的。”
李玙点头,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之间又琢磨不出来。
大的两个去处已经解决,还有几个小的,叶君书又开始发愁,小为的教育问题还没解决。
他没有国子监的门路,只能将目光放到其他学院,只是挑来挑去,总有那么点不满意。
叶君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询问李玙的意见,“我准备将小为送去学院启蒙,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国子监的综合教育是最好的,将孩子送到那里去吧。”
那里的先生基本上是翰林院出来兼任的,或者是德高望重的文人,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且课程安排丰富合理,君子六艺从小培养起来。
当然教学质量高了,能进去的不是高管子弟,就是有后台的富庶。
叶君书苦笑,他自然清楚,只是送不进去啊,只能退而求次了。
“除了国子监,还有哪家学院口碑比较好?”
李玙想到叶君书的家世,顿时明白他的困难,他刚想说自己可以帮忙,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合适,而且叶君书也没开口问他。
想到这,李玙有些不解,小山他们是铁板钉钉能进军营的反而来跟他开口说后门。只要叶君书开口,他就能让小为进国子监的却不提一句。
李玙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去越正书院吧。”
越正书院?
叶君书回想自己收集的几家书院的信息,这家书院名声不显,比较下来似乎并无优势。
但是李玙既然提议这家,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他看向李玙。
李玙就道,“这家书院的先生,品行良好,气度不凡,只是他每年不会收很多学生,且收的大部分都是背景没那么强的子弟,所以名声不显。”
然后李玙又提了两家,那是除国子监外风头正盛的两大书院,也是叶君书重点考虑的对象,“虽然这两家书院名声显赫,但糟心事也多,学子良莠不齐……”
李玙点评了下,随后又转向越正学院,“越正学院的学员都是先生挑选过的,总体风气比较好,过得也舒心些,何况,越正先生也不差。”
叶君书很是赞同地点头,“你说得有理。那我改天抽个时间请半天假带孩子去看看。”
他是不愿意让孩子们过早的接触勾心斗角的,阿玙推荐的这家,正合他意。
叶君书已经将李玙当成自己人,自然不会客气,继续问道,“还有个事儿呢,家里的小哥儿我也想请个夫子来教学,只是我对那些先生不熟,前来应聘的不知根底不敢留,可让我烦恼,阿玙有没有好夫子介绍啊?月薪不是问题。”
李玙微微偏头,“这个我倒不清楚,我帮你打听打听,过几天给你回复。”
“好啊,那辛苦你了。”叶君书的笑意更深,总觉得他们像一对老夫夫,在一起讨论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好开心。
“不过举手之劳。”
“幸好我问了你,不然孩子们的教育难题就不好解决了。阿玙,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我和孩子们都非常感激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家里吃个饭,让孩子们向你表达一下谢意。”
叶君书对于拐李玙回家总是不遗余力,逮着机会就想拐。
“不必如此客气。”
“以咱俩的关系,何须客气,只是我得让孩子们知道,是谁帮了他们,让他们学会感恩,而不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他人的好意。”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南阿麼准备你爱吃的,唔……不如就我休沐那天怎么样?到时我们还可以多聊聊天儿。”
“啊,可以。”
“好……”
“……”
廖副尉抱着一袋麻花儿默不吭声地啃,他看着三公子和叶君书旁若无人的对话,总觉得叶君书身后的狼尾巴都摇起来了。
再一看叶君书那张笑眯眯地眼,嗯,是错觉吧。
廖副尉心宽地想道,随后一脸的欣慰,三公子和叶君书真有夫夫相。
元帅棒打鸳鸯真是无理取闹。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个月的参赛排名没有前五名,不过看到小天使们灌溉了这么多营养液,本想日万给你们个惊喜,结果小哥哥误我,一时没把持住,跟对方聊天聊忘了时间,然后就只有这么多。。。默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