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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蒙古人和一队金人在互殴,这最近在三峰山一带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每天都有这样的战斗发生,多则数万人,少则二三十,你追我逃,我追你逃,或者纠缠在一起对砍……
现在这情况是两边加起来应该有两百多人,看来是是双方的探马碰到了一块,结果还没分出胜负,就又有探马赶了过来。结果就如同滚雪球一般,人数越来越多了。
双方正战在酣处,蓦地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金人的一边一见来者,立刻便顾不上眼前的敌人,拨转马头转身便跑。他们前脚刚跑,后脚蒙古人的大队人马便已经赶到。他们奔驰的速度有短暂的放缓,但接下来就再无停顿的追了上去。
“怎么这么多人?”单看扬起的遮天烟尘,完颜康就能猜到,来敌少说也有七千兵之数。他原本只是粗略的设下了一个陷阱。之前,那开打的两百多人,其实两边都是他的兵,其中假扮,不也不能算是假扮,因为那些人也是蒙古人,不过他们是内附的蒙古人。
他们是最初的诱饵,他以为这能给他引来四百或五百,最多不过一千的人马——完颜康不认为对方会派出大队人马来追逐区区一百多人。而那样他能快速的吃掉他们,然后转移,而如果被他吃掉士兵的那一队蒙古分队追上来,那么他们就会发现,自己跌进了另外一个更大的陷阱里。
这应该算是一个简单的连环计,但是完颜康没想到,他第一网撒出去,就网上了一条大鱼。
“都统,咱们是不是暂避锋芒?”石抹卜站在完颜康身边道。他们现在布置下的只有四千人,因为这地方只能藏下这么多的人马,也为了方便稍后的转移,但就算有陷阱的布置,但这四千人对七千人,也太危险了点。
“向阿勒根传令,让他带兵绕到后边去。”
“都统,太危险了。”
“嗯,记住一会把我的旗子打出来。”
“都统……”
“快去快去。”
石抹卜知道,完颜康这是铁了心的要吃下这股蒙古人了,甚至又要拿自己当诱饵。不过他也知道他这位都统在某些事上,倔得像头牛,是如何也拉不回来了。他只能想着自己稍后多注意些,且更努力些了,毕竟自打上次出了都统差点没命的事情后,他们这些人,是没有一个愿意再看着都统受伤流血了……
蒙古人正追得兴起,蓦地前方略靠后的位置,不知发生了什么,十几个还没学会走已经学会了骑马的蒙古人,竟然齐齐马失前蹄,倒霉的直接被马儿压在下边,幸运的也被甩出了数米之外。而随他们之后的蒙古骑兵,也因事发突然,多有无法闪避的,顷刻间,你绊我摔人马相叠,倒了一片。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一边的树林里猛然窜出一群骑兵,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箭雨!
不过蒙古骑兵果然彪悍,明显是中了埋伏,顷刻间少说损失了二三百人,但却只是短暂的骚乱,很快便重整了队伍,静待命令,让偷袭者除了远远对射#外,不敢冒进。
完颜康只带着八百骑兵,石抹卜被他留了下来指挥剩余的三千两百人——完颜康带着人走的时候,石抹卜几乎哭出来,可是他们都已经习惯听从完颜康的命令了,而完颜康显然是铁石心肠,所以可怜的下属只能老老实实留下来——执旗兵打着海东青旗,待两边的箭雨稀落下来后,随他一起越阵而出。
完颜康此刻也认出了对面的军旗,带队的竟然是术赤,于是,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对方会带着七八千人的队伍追着一百多人跑了。
术赤是成吉思汗的长子,也是一员猛将,且军功颇隆。按理说,若是正常情况下,那成吉思汗的汗位应该由术赤继承,或者至少在如今整个蒙古的领土中,他能够占得最大最水草丰美的一块,也能得到最多的子民与牛马。
但是,实际情况与此完全不同。如果拖雷不死,随成吉思汗东征西讨多年的术赤,其地位甚至还不如这位最得父亲宠爱的幼弟。成吉思汗还在的时候,他那四个义子就多次讥讽术赤是个“野种”。
如今成吉思汗不在了,而且他走的异常突然,之前半点也没安排下他的身后事,如今,他麾下的将军们,他的儿子们,说分崩离析还差着一点,但是说争权夺利却是绝对没错的。而显然,术赤处于一个绝对不利的位置的。
他要证明自己,现在不只是在父亲面前争宠,在大汗面前证明自己这么单纯简单的原因了。狼群失了头狼,且还是在食物短缺的季节,那如果有一头狼表现出软弱和虚弱,就是被曾经的同伴分食的下场。
但更糟糕的是,一路进攻到金国地界,之前都是一番风顺,偏偏刚遇到金国从陕西调来的援军,他们就连失两场,且这两次损失的竟然恰好都是他的部署!
所以,术赤这才追着金国的那一百多人不放,他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太需要用敌人的人头装点自己的门户了。即使部下提醒,他也依旧咬着牙追了上来,现在果然遇到了埋伏。但是,那埋伏的人却只有一千人左右,看来对方也没想到他们会引来这么多人。
而且,术赤看到了那每个蒙古人都无比仇恨的海东青旗,看来这里的人马不只是陕西的老对手,应该还是完颜康的铁杆旧部——蒙古那边还不知道这边领军的就是完颜康,对金国来说,现在的陕西算是反了。
不过,是继续追,还是就此打住转头回去?术赤还是在犹豫,他怕跌入更大的陷阱,若是损兵折将过巨,就是能杀净了金国的军队,那他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可就此打住,若是传扬出去他不战而逃,那他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
术赤在犹豫,却看那边八百骑从中分开,一个黑甲的男子策马而出,他手上持着一把在马上很难使用的巨弓——长过两米的远程长弓多是步弓,骑兵用的弓射程多要更短一些,弓本身也要短上许多——他的背后有执旗兵举着海东青旗。况且,这种距离,就算是步弓也不一定能射到他现在的位置。
隔得远远的,术赤稳稳的坐在马上,有些疑惑的看着远方的那位将军。不知为何,他给他一种熟悉感。充满着危险和仇恨的……熟悉感。
对方坐在马上开始拉弓,他的姿势显然有些别扭,而术赤开始对自己的下属大笑,他觉得刚才自己的那种熟悉感一定是错了,对方在马上用步弓,一定是个自以为是的菜鸟,他们等着他将箭射飞。
但结果,却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甚至没注意到对方是何事松手的,因为术赤正扭头和旁人说笑,打赌对面的“小家伙”会如何出丑。可瞬间,他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肩膀上猛的推了一下,他失去平衡,向后仰倒,眼睛到了天后,接着后脑猛的一阵剧痛——他跌倒在地上了。而他的肩膀先是开始发热,接着才是剧烈的疼痛起来。
“完颜康……”不知道为何,他明明还么见过那将军的长相,但是他就是知道了那个人是谁,那个熟悉感是为了什么!那是杀了他父汗的敌人!
“术赤已死!术赤已死!”完颜康用蒙古话喊着,这简单的战场用语他还是会说的,虽然发音有些古怪。
将是兵的胆,再如何强大的军队,看见自己的将军倒下,也会动摇。蒙古人也是如此,骑兵们一阵骚乱,多数人都回头看向术赤的大旗方向,结果发现旗下有数匹空着马背的战马——术赤跌下马,他的下属们跳下马查看他的情况。
而这短暂的混乱和走神,结果就是完颜康带着自己的八百骑一个短途冲锋,并没与蒙古人短兵相接,只是一次冲锋,两轮箭雨,然后头也不回的,完颜康带着八百骑跑路。
“追!”术赤挣脱搀扶,重新坐上了战马,即使知道这也是一个陷阱,他也必须要追上去,身边只有八百人的完颜康,他杀了他,就算自己的手下都死光,那巨大的声望也能让他获得自己该得的一切,“那是完颜康,杀了他,为成吉思汗报仇!”
而在术赤追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广隶!”欧阳克跟着探马出去一趟,回来看着大营中喜气洋洋,好像战马又更多了……听那些士兵也说,又是一场大胜,还俘虏了那个什么成吉思汗的长子,而且,“他们的都统”又亲临前线了,带着八百人和蒙古人的数万人拼刀子?!——某些爱戴完颜康的士兵的夸张~
欧阳克觉得,他有必要和完颜康好好谈谈,比如,他是不是故意然他去当探马的?好让他避开一场大战。
而进了打仗,欧阳克的脸色立刻更难看了。完颜康受伤了,一个该是军医的家伙,正拿一根烧红了的铁条要朝完颜康的胳膊上烙!
“住手!你们这是治病,还是上刑?”
097战中对话
欧阳克进来就要去夺那根烧红了的铁条,完颜康抬起完好无损的那条胳膊抓住了他的手:“这是治伤,你忘了我与你说的了?别扰了大夫,他一会还要去给其他军士治伤呢。”
欧阳克怔了一下,他一进来就被吓了一跳,确实是一时忘了。毕竟完颜康当初所说也只是一带而过,而那种不愉快的事情,欧阳克自然也不可能总是想个不停。
“那我来吧。”欧阳克最终却还是抢走了那根铁条。
随军郎中看了完颜康一眼,见完颜康无奈的对他递了个脸色,才带着药童离开,不过伤药、绷带,外带那根欧阳克手里拿着的铁条却是都留下了。
“那就来吧。”人走了,完颜康却见欧阳克还是两手攥着那根铁条,直愣愣的盯着他胳膊上的伤口不动,“你总不会是想一直让我这么流血吧?况且,铁条一会都凉了。”
“……”欧阳克咬了咬牙,将铁条在完颜康胳膊上比了一比,却没动,“你非得用这个?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一会便能止血。”
“不是与你说过,蒙古人的箭头都在屎尿里浸泡过,肮脏晦气得厉害。用铁烧并非为了止血,也是为了灭毒。”
“那些腌臜物里有毒?”欧阳克皱眉问。
完颜康却眉毛一挑,并没答他,他已经看出来欧阳克是在拖延时间了,或许欧阳克并非是有意的,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欧阳……”完颜康无奈的唤着。
欧阳克很明显的颤了一下,有那么一刻他想后退,但是却被完颜康抓住了手。他没挣扎,大概是也知道完颜康这么个拧种,只要下定了决心,就扳不回来了。但是却也没法完全顺着他,结果就是像个死硬的木头人一样,被完颜康握着手,将烧红的铁条慢慢压在了完颜康自己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欧阳克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树了起来,头皮一阵发麻,有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但却有不敢叫,既恍惚又惊恐,而等完颜康把他的手放开,他才觉得舌头发疼,口中一股血腥味,混着帐篷里的焦糊味道,让他直想呕吐!
但现在有比冲出去吐,更重要的事情——给完颜康包扎。
旁边有郎中留下的伤药,欧阳克现在脑袋还一阵阵疼着,方才还想着去拿自己的伤药,现在也忘了,只是拿起郎中留下的伤药,帮着完颜康包扎,系好了最后一个结。欧阳克觉得自己大概要出去走走,没想到完颜康却忽然站了起来,且同时拽了他的束带一下,他不由得上前迈了一步,结果就是刚好与完颜康脸贴着脸,肩抵着肩了……
完颜康顺势搂着欧阳克的腰:“吓着了?我干脆叫你白兔山少主算了,胆子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