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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长离道:“大人放心,皇上会大婚。”
柳原压低了声音呼道:“那你们这是……”
肖长离道:“大人误会了,皇上大婚与下官并无关系,自古帝王三宫六院……多一个男宠,并没有什么。”他神色未变语调平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力气下了怎样的决心。
事难兼济,当一切无法平衡,他唯有选择一个对云钰最好的结果。
陪在他身边,无论是以一个怎样的身份。
“你……”柳原被他的话所震动,想不到他这样睿智孤傲之人竟真能甘心当一个男宠,训责的话堵在喉中,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云钰停下脚步,看着那个挺秀的身影,紧紧抓着衣袖,眼眶一点点泛红。
柳原缓了一会,道:“也罢,只要皇上愿意大婚,你们二人……唉,老夫管不着,也不想管了。”他看了看云钰隐身的屏风,叹了口气,“皇上,太史令徐怛清早入宫,说昨夜天降血月,乃是大凶之兆,皇上若是准备好了,还请尽快回宫,朝会之上自有要事相商。若是……若是有何不适之处,老臣让小安子去取些药来。”
“不必了。”云钰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与肖长离并肩而立,轻轻挽住他的手,“多谢太傅,朕稍后便回去。”
柳原看了看他,脸色和精神都不错,只是眼眶通红,更显文弱不经。他看着他长大,名为君臣,实有父子之情,见他如此也是不忍,未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云钰慢慢握住肖长离的手,脑中回想着他说的话,心下隐隐作痛:“你不必为了我这般牺牲,你不是男宠,我不许你这么说……”
肖长离宽慰道:“无妨,身外之名,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云钰摇头:“可我身为帝王,却连一个人都不能守护,就算坐拥江山又有何用?”一想到自己大婚立后诞下子嗣,高坐金殿之上,一切都顺应了人心,他却只能在一个不为人所见的地方,担着骂名一无所得,他就心痛如绞,自责不已。
肖长离轻叹一声,帮他拢了拢鬓发:“世间之事本就难测,离合圆缺自有其道,焉可兼得?一切不过唯心而已。你不要想太多,近日事杂人心动荡,更该打起精神来才是,其他的事不必再去忧心。准备准备,上朝去吧。”
“那我去了,你好好歇着,不许再出去乱跑。”云钰按下心中感概,揉了揉他的脸,“再留下伤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肖长离微笑点头,帮他拢了拢大氅。云钰恋恋不舍,又在他脸上亲了几口,这才离去。
看他离去的背影,肖长离敛容沉思,眉间思虑犹深,忽然一只小小纸鹤扑腾着短翅飞来,停在了他的头上,发出广岫不耐烦的声音:“我说兄弟,我这都快生了你还巴巴将麻烦事往我跟前撞,不知道这个时候我需要静养么?”
肖长离将纸鹤拿下来,道:“抱歉,只是事态紧急,别无他法。不知求问玄惪真人之事,可有解答?”
广岫道:“玄惪那厮整日装世外高人不问世事,问他什么都说道法有常天意难违,你问他顶什么用?说起来,小皇帝体弱势微,龙气又遭外泄,恐怕真不是那个寒子玉的对手。他以建木吸纳龙气意图复活巫翵,听上去吓人得很,劝你还是赶紧带着小皇帝逃了吧。”
肖长离皱眉,一时无言。手中纸鹤跳了跳,发出卫翊的声音:“家国之事人人有责,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广岫啧啧做声:“你夫君我如今可是要安胎养身之人,你不顾念着点,难道还要我去以身犯险,真是好狠的心……”接着便是低低的打闹之声。
肖长离轻叹,正欲辞谢,又听广岫道:“等等……我想想啊……那时候玄惪虽然没说什么,不过他好像总看着一个方向……是了,东洲琳琅山!”那头声音一振,道,“巫翵属火,若要克制需以阴柔属水之物,我记得琳琅山上有一寒潭,潭中有异兽,以冰雪寒气为食。自古异兽皆练得内丹,乃是珍惜奇物,说不定可以用来克制巫翵……等等,那玩意想必十分厉害,凭你之力对付不了,还是让广御去吧……这个玄惪,明白说话能死么,要不是我聪明,岂不是要耽误大事……喂,你可别不知死活得自己去,异兽凶猛你对付不了……喂……”
纸鹤停在桌上,边上早已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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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候在殿外,终于见云钰回来,赶忙让宫人奉上洗漱之物,备好黄袍玉冠,为他整顿仪容。
他见云钰穿着衣衫宽大不甚合身,显然不是昨日穿的,好奇道:“皇上,您这是打哪儿换的衣裳,料子这般粗硬,哪里符合您的身份?”
他这么一说让云钰想起昨夜之事来,心中一荡,脸又开始发烫。
他摸了摸衣服,果然料子不怎么样,想起肖长离那般出众的模样,自当也要用上最好的,当即命内府司的人选了十套最好的衣裳给肖长离送去。
小安子见他眉眼含笑面色红润,与昨日的疲乏虚弱大不相同,高兴道:“看来太傅为皇上准备的东西确是十分有用,皇上虽吃得不多,这会脸色也好了许多,要不再让膳房准备一些吧?”
云钰忙道:“不要,那种东西,要朕如何下口。”有云昶这个前车之鉴,他可不敢胡乱再吃那些所谓大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正了正玉冠,只觉头重脚轻,脖子都酸得慌,心中轻叹,一会上了朝,不知得有多少麻烦事了。
帝王临朝,百官觐见,看着殿下众臣,云钰深吸一口气,道:“近日事多,众卿想必多有安国固民之道,不妨尽数说来。”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若不是有助社稷的,就都不用说了,偏偏无人领会。柳原冲边上的礼部尚书荀匀使了个眼色,荀匀遂上前一步,先呈上一叠奏本,道:“皇上,将近岁末,朝中有诸多祭礼冗杂之事,礼部已拟出大致章程,请皇上过目。”
云钰大致看了看,只是些寻常礼祭之事,其中便有一折写着要他大婚,连吉日都已选好,就差人选了。
他当做没看到,放在一旁。
柳原知道不逼他一把不行,上前一步,道:“皇上,自古王化怀德,内治乃人伦之本。陛下登基多时,然长秋宫久旷,恐不宜固国之基,望陛下尽快择贤立后,以安后宫,以定民心。”
云钰抚额,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立不立后当真有如此重要,烦闷之下懒得再辩,道:“太傅如此锲而不舍,朕还能如何呢?尔等自去办吧,不必大肆征选,找一个你们觉得合适的,朕大婚就是。”
柳原一喜,大呼陛下英明,躬身退至一旁,心中大石总算落了地。
只要云钰愿意大婚立后,留下子嗣,他与肖长离如何厮混就都不重要了。
柳原心中感概,抹抹眼角,擦去那一滴欣慰之泪。
太史令徐怛随即走出列外,道:“皇上,微臣昨晚夜观天象,见煞气覆月,色赤如血,赤气侵入紫宫,掩盖了紫微星芒,乃是大凶大劫之象。”他呈上一折奏表,道,“血月现,劫将至。自古天降异象,皆有所指,臣不敢懈怠,遍阅典籍,无意得见翰林院肖大人的生辰籍册,一阅之下心惊不已。肖大人这命格……”
他一个太史令如何能无意看到肖长离的生辰籍册,云钰凝眉,面露不悦:“怎么,徐卿是想说这血月之灾,与肖长离有关?”
徐怛正色道:“回皇上,微臣以生辰探星象推算了肖大人的命禄,肖大人命格天纵,有破军侵紫微之象,且昨夜血月之期,乃是肖大人的生辰。种种迹象皆可表明,他才是灾劫之始,命中可震其主,动江山损龙脉,乃是……”
“够了。”云钰打断他,面露不悦,“朕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在朕看来,肖长离从无过失,且有大功,天命之事玄之又玄,怎可单凭几句生辰命数便就此轻断?”
史坤成上前,道:“皇上,肖长离本就是叛臣之后,出生不正,更有如此命格,若是放任不顾,恐会酿成大祸啊。还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先,将其……”
云钰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强压住怒意:“好了,这些虚妄无稽之说莫要再论,若无他务,退朝吧。”
“皇上……”徐怛还要再说,云钰已起身拂袖而去。
他如此任性之举引得众臣议论纷纷,倒是柳原面容平静,还安抚了几位大臣。
别人不知,他却清楚得很,云钰对肖长离的迷恋岂是一星半点,若会因为他们几人的谏言而处置了他,那才是怪事。
他喟然而叹,心中不安。
血月之象究竟预示了什么,谁也不清楚,这个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