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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筏已经被石井带走,两人别无他法,正要选择游泳,突然听到河道里又传来一连串的脆响。
“居然还有?”唐缈原本要下水,赶紧把脚缩回来。
除了石井等人谁还有枪?可他们几个是一伙的,加上洞里已经没有黄金,难道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自相残杀?
淳于扬按捺不下惊奇,说:“我去看看。”
他们听到硬物撞击石壁的声音,几乎就近在耳边,石井他们已经离开了至少二十分钟,如果真有内讧,也没必要再顺水回来。那是谁发出的声响?
淳于扬将刀片夹在两指之间,嘱咐唐缈:“一会儿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会上去和他搏斗,你能帮忙就帮,不能帮就把自己藏好!”
“胡说八道,我当然要帮!”唐缈说,“我打架的本事不比你差!”
然而第一个顺水漂来的人却不值得打,因为他已经死了,其死相极其可怖,即使泡在水中也能看出血肉模糊,似乎是被……剥了皮?
“是那个叫坤挲的。”淳于扬沉声说。
唐缈只看了一眼便难受地捂住了嘴,问:“他为……为什么会这样?”
尸体被水流带上了岸,挂在一堆卵石中,被地下河水一浪浪地冲刷着。尸体背上还挎着一把枪,刚才的响声大概就来自枪柄与石壁的碰撞。
淳于扬拧亮手电,强忍反胃上前查看,只见尸体外形全毁,只保留着一个人的样子,但脸不是脸,身不是身,毛发脱落,嘴唇不见,牙龈外掀,耳廓残缺,眼皮失踪,皮肉上全是坑洞,一个个深可见骨,一大片水域都快被他的血染红了。
这种惨烈的死法可不是什么枪伤,说万箭穿身倒还贴切些。
“这条河里有虫吗?”淳于扬问。
唐缈说:“没……没有吧,活水里怎么投放虫?如果有的话,石井他们一开始也过不来啊。你等等,我试试。”
他说着就跑到另一侧水流安静处,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下去。虫对他的血趋之若鹜,向来很给面子,但这次血迹只是缓缓扩散,最后被水流卷入。
“没有的。”他吮吸着手上的伤口说。
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强,无论河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两人都觉得不该再等了。
他们下水,脚底可以触及河床,划了几分钟转过石壁拐角,再往前,到某个甬道狭窄处时又恶心得几乎快吐出来,原来那里还卡着一具尸体。
这一具外表残破的死尸是高加索大汉,他身高一米九十多,膀阔腰圆,死了也显得沉重累赘,平缓的水流带不动,只得将其抛弃在此地。尸体的整张头皮都掀没了,脸朝下闷在河水里,全身坑坑洼洼、洞洞眼眼没有一块好肉,情状和前一位一模一样。
死一个人可以说是意外,死两个并且是同样的死法,那就相当古怪了。
第79章坟冢之三
唐缈和淳于扬惊惧不已,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一想到自己泡在高加索大汉的尸水里,简直恨不得自己也脱层皮,连忙屏息绕过,尽量到尸体的上游去。
游经小河湾,地下河恢复清浅,两人淌水上岸,只见那只被石井夺走的竹筏子散了架,竹子东一根西一根地四处散落,石井本人则无影无踪。
枪击又开始了,一阵紧似一阵,在甬道中呼啸回荡,震得鼓膜发痛。
枪战双方到底是谁呢?离离和唐画被绑走了,周纳德和司徒湖山已死,难道还有别的势力加入?
枪声间隙夹杂着男人宛如困兽一般的吼声,有着十二万分钻心剜骨的痛苦和绝望,还能够听到几句含混的脏话。
石井会说汉语,但骂人的词汇量有限,翻来覆去不过“骗子”“混蛋”之类的词,从语言的流畅程度来看,发出嘶吼的不是石井。
淳于扬关掉手电,与唐缈一起在黑暗中摸着山壁往前走,除了脚下轻微的水声外,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这条甬道还是老样子,曲折漫长,潮湿憋闷,时不时有狭窄的隘口,必须弯腰侧身才能通过。
不到一分钟,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淳于扬也骤然停步。
唐缈撞到他背上,问:“怎么?”
“死了。”淳于扬说。
“去看看。”唐缈简洁道。死人固然可怕,但比活人好打发,至少他不会跳起来把你的鼻子咬掉。
前方有光,集中而又稳定,来自战术手电,手电的主人——李——则无声无息地躺在甬道尽头、台阶底部。
他根本没死,至少还没死透,只是发不出声音,他在地上扭动着,翻滚着,踢蹬着,血红的眼睛望向洞顶,两只眼珠子在眼眶里剧烈颤动。
那不是生理性的颤动,也不是病理,而是物理,有东西从他的眼珠子里往外爬。当突破眼球最外层的那层薄膜后,那东西骤然收缩裹住整个眼球,将眼球往后、往里拉,然后那里便什么也不剩了。
他的皮肤、毛发,耳朵上的软骨、嘴唇上的黏膜均是如此消失,他的肌肉、骨骼、筋腱、内脏被腐蚀、吞噬、咀嚼,他被从内部蛀空了,只在表皮留下一个个深黑色的孔洞。
枪就在他手边,无人移动,却离他越来越远,因为他的手指正一点一点地萎缩,一截一截地消失,像是入水的气泡。
李没有中弹,周围也没有血迹,枪管还在发热,说明他刚刚开过枪,他射出子弹应该是为了阻止这个已经侵入了他的血肉的敌人。可惜他没能挽救自己,死得有些冤枉,除了把唐缈和淳于扬捆着装进棺材外,他下洞之后没做过什么非死不可的事,只能归结为运气不好。
没有气味,听不到哭嚎,一切都在静谧中进行,像是谁隔着玻璃拧开了搅拌机,当着他们的面搅碎一个活生生的人,然后那个人自始至终都在清醒地承认这份酷刑。
这实在不是人能够忍受的场景,唐缈和淳于扬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肩膀,他们明白前两个人是怎么死的了,就是这么被蛀死的,原来蛊毒发作是如此的迅猛和可怕,先前的想象未免太单纯。
唐缈返身逃跑,扶着石壁干呕不已;淳于扬也逃了,没有人能够木然注视那些。两人并排站着,身后紧贴着冰凉潮湿的石壁,膝盖以下软得仿佛融化。
“他……”唐缈咽了一下口水,颤抖着出声。
“谁给他们下了蛊?”淳于扬问,“姥姥在洞里留了什么?”
唐缈答不出来。
淳于扬说:“你看看那些人的惨状,再想想姥姥去世时的样子,这是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也没落到好下场。”
唐缈打断:“至少那东西没有攻击你!”
淳于扬说:“我只是想找原因……”
“喂!”一个不期而至的粗粝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唐缈几乎被吓得跳起来,好一阵心慌腿软后才发现声音来自台阶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