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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发大水,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接连不断下暴雨,雨水汇成一股激流冲刷着大地山石,由山洪引发的泥石流更是在某个夜间掩埋了大半个小镇
灾情比想象中的严重,受灾流民开始四处逃窜,眼见着县城里也陆陆续续融进来诸多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相互搀扶着或在街头行乞,或在某个角落安静地逝去
县城里衙役开始每天频繁的巡视,朝廷的赈灾粮食还未派发下来,作为一县之主的彭县令除了加强戒备,也不敢私自开仓赈灾粮食,倒是县里的几位富户还在街头施过粥,只到底是杯水车薪,县里的流民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
夏瑾瑜主仆三人虽说是住在林师爷的院子里,到底心里没底儿,如今这流民入县,是搞得人心惶惶。三人已经多日不敢外出,连带着吃食儿都是那林师爷捎带过来。
这日那林师爷在几个皂官吏的陪同下,赶着驴车又给夏瑾瑜三人送了吃食过来。
总共有二十来斤大米,十来斤白面儿,还有一筐子的时令蔬菜,只这点儿东西却比平日多花费了将近一倍的银钱儿。
林师爷一行到来,夏瑾瑜忙吩咐人准备好茶水,待欢喜端来,夏瑾瑜眼尖的发现其中一杯比其他的多放了一颗红枣并几颗枸杞。夏瑾瑜不由得多看了欢喜一眼,倒也啥都没说。
那林师爷一行端了茶水便喝了起来,欢喜又端来一碟子昨儿才做的糕点来,几人赶忙道谢。
林师爷道:“如今这县里流民越来越多,你们三个都是女子,平日不要出去。吃食我会给你们捎带过来。”
夏瑾瑜问道:“如今这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可有何法安置好这些流民?”
林师爷道:“如今这朝廷的赈灾粮食没拨下来,咱们县虽然还有粮仓,只没得上头手谕我等也不敢私自开仓。”
夏瑾瑜道:“如今这危机关头,就算是开仓赈灾也是形势逼迫。若是上头一直没消息下达,唯恐多生事端。”
林师爷道:“却是如此。我们彭县令这些日子是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着人去催促过多遍消息,也不曾得过答复。咱们这鸣鹿县又比不得前头的祁州,不可奈何。”
夏瑾瑜道:“这是为何?”
边上一皂吏道:“唉那祁州太守眼见流民越来越多,就着人关闭城门,那些流民一部分继续在外等候,一部分便纷纷向四周逃窜,祁州边缘的泸县、定堡、天开这三个县城如今流民最多,便是咱们鸣鹿县现在这流民也是越发多了起来。唉”
几人吃了差点,便告辞回了县府。夏瑾瑜呆坐在屋子里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儿,她看着身边的汪嬷嬷和欢喜,道:“都是我的不是,连累了你们跟着我受苦。”
汪嬷嬷劝慰道:“在这天灾面前,任谁也躲不过去。三娘切莫多想这些。横竖如今咱们还能吃穿不愁。”
夏瑾瑜摇了摇头,瞧着这小院儿道:“我只担心若县里不能妥善安置这些流民,这些流民恐会发生暴乱,到那时得受累多少人。咱们这院子就咱三个女流之辈,程伯夫妻二人又年迈,若是碰见流民,可真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欢喜道:“这县城里不是还有县府大人,量他那些流民也不敢轻易挑事儿。”
夏瑾瑜叹了口气儿,道:“希望如此吧”
如此又过了三五天,说是泸县、定堡两地发生了暴乱,那些流民团结起来,将领地的粮仓给挑了,死伤无数。一时间是弄得周边的人人心惶惶,不得片刻安宁。
鸣鹿县如今街道里多是流民,平民百姓多数都不敢外出走动,便是那些小商小贩也收了摊位回家。一时间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县城如今清冷得就跟鬼城一般
衙门里的皂吏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巡视,不敢有丝毫懈怠。只便是这般小心翼翼,这鸣鹿县还是出了事儿,一个皂吏在夜间巡视时被流民围攻,群殴而亡。
鸣鹿县陷入了恐慌之中,老百姓们唯恐那些流民闯入家来,每天战战兢兢,有那想不开的,竟然自杀了事儿。
前头两县城发生暴动,如今这鸣鹿县隐隐也有暴动的前兆。一些富户不敢停留,召集了人马,便拖家带口往城外逃去,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流民,那些富户轻则言语谩骂,重则挥鞭鞭笞他们,惹了众怒,有一家富户一家老小竟都被流民杀害,粮食被一抢而空,就是那拉车的牛马也被这些人摁倒,直接割了喉咙,也不嫌弃生肉与否,一群人便哄地一声趴伏上去
流民不忍挨饿,聚众开始哄抢,有那抵抗的人家,便被残忍杀害,又抢了吃食银钱儿,不抵抗的人家,那些流民哄抢一番后,倒也留下活口,再去下家
林师爷已经几天没再来,夏瑾瑜这心头慌得跟个什么似的。这日,林师爷一把背起自己老母,使出吃奶的劲儿往自己院子里跑,听见拍门声响,夏瑾瑜赶忙问是谁,听见林师爷的回话,夏瑾瑜赶忙开了门来。
林师爷将老母亲背进院子,见夏瑾瑜已经关好了门,他道:“如今咱们县里流民暴乱,百姓被杀被抢,便是县府都遭了道儿,我赶紧陪着我老母便跑。好在这院子离得稍远,那些流民还未往这个方向来,我才得以这般轻松过来。”
夏瑾瑜见他满头大汗,身上的长衫也是灰尘扑扑,又让欢喜烧点水来让他洗脸。夏瑾瑜道:“那县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县令去哪儿了?”
林师爷不耻道:“那彭县令几日前便带着妻儿慌忙逃走了。他这一走,底下的人也跟着跑,我又只是个小小的师爷,说的话旁人又不听,我来往奔波游说一番,也没得人响应。如今县衙也遭抢夺,我也只好带着老母逃命。”
林师爷便带着老母住进来,待又过了两日,汪嬷嬷对夏瑾瑜小声道:“如今咱家的米面儿却是没多少了,横竖最多还够吃两天。现在这城里正乱,可如何是好?”
夏瑾瑜黯然,道:“先撑过去吧,如今这城里动乱不堪,便是有那银钱儿也不知去哪儿买去。”
汪嬷嬷只得长叹一声退下。
又过了两日,几人并着一碟子酱菜吃着清粥,夏瑾瑜看着众人道:“如今咱家的米面儿都已经吃完,可得想法子再弄些许家来才是。”
林师爷涨红了面儿皮,很是不好意思的瞧着夏瑾瑜,道:“都是怪我,待会儿饭毕,我偷偷去出去瞧一瞧,想法子弄一点回来。”
家里如今就他一个年轻男子,没带得还要跟在女人后面。林师爷吃过清粥,换上一件浆洗得发白的衣衫,将头发弄得乱糟糟,又就地滚了几转,脸上抹上些锅灰,怀揣了一角碎银子便出了门。
街道上燃着几处烟火,那些流民将抢来的食物就地煮着吃,他们个个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听着那锅里烧得哧溜的声响,不由吞咽着口水。
林师爷如今瞧着与他们这些比他们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好不了几分,路过的时候别人不过看了他几眼,便转头离开。
林师爷走走转转,见以往的几家粮面儿店早已经破败不堪,哄抢一通。林师爷无奈,又走去县衙门口,见往日的县衙已经被一把火给烧成了灰烬,哪里还有人家。
林师爷叹了口气,又走得远了几步,见着田地,虽说已经被人扫荡过,他还是再度进去,搜寻一番,捡得几个不太齐整的玉米捧在怀里。
林师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待快走到家门口,只见自家大门大大开启,听得里头传来男人的咒骂声。
林师爷吓得魂飞魄散,踉跄着往院子去。待到了院子,只见有三五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在院子里咒骂,屋里到处都是被散落的家什儿夏瑾瑜等人被赶在院子的一个角落聚在一块儿。
林师爷踏进房门,看着那几个流民呵斥道:“你们到我家来想干什么?”
领头的那个汉子瞧见他那单薄的身板儿,不由嗤笑一声,道:“这是你家啊?识像的便快些把家里的吃食银钱拿不出,我们也就放过你们。”
林师爷将怀里拾到的几个玉米丢在地上,道:“我家里也没什吃的,这是我今早出去寻来的,便给你们吃了吧。”
领头的汉子见不过是几根玉米棒子,当下喝道:“好啊,真当打发叫花子是不?咱哥儿几个好心好意与你说道,你竟然这般不上道。”
林师爷道:“咱家不过是普通庄户人家,你看我家里老弱病残的,全家就只靠着我过活,能有啥好的。几位大哥不若就行个方便?”
另外那一个瘦弱的汉子不由跟领头的道:“大哥,我看咱不若去下一家吧,这一家子也没啥油水。”
那领头的很是有些恼火,本见着这家这么规整,以为会得点儿好处,哪想到就是个一穷二白的。
领头的汉子将那瘦子推开,一脚踩上地上的玉米,道:“竟是个比我们还穷的。”
这汉子一边说着,一边一双眼睛看着那边站着的几人,待将眼睛扫过那少妇的脸时,不由呵呵一笑,只见着她挺着那么大个肚子,又叹了口气。
夏瑾瑜心里紧张至极,待那汉子看过来,见他眼里透露出来的不怀好意,夏瑾瑜不由得捏紧了汪嬷嬷的手。
领头的汉子裂开了嘴笑了,指着欢喜道:“这小娘子虽说比不得那妇人生得好,难得倒也瞧得过去。今儿若是让这小娘子伺候俺们一回,我们便放过你们一家子如何?”
欢喜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当下听到那贼人如此说,一下子便落下泪来,一双手紧紧掐着夏瑾瑜。
林师爷不由道:“还请大哥放过她。”
那领头汉子哈哈大笑起来,道:“哟,你让我放了她?那小娘子与你和何干系?”
林师爷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道:“她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
那汉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从椅子上起身,踱步往他们那边走去,突然出手将欢喜抓出来,将她拉扯到这年轻男子身边,道:“便是你未婚妻又如何?又没拜过天地,你若不介意,不若等她伺候了我,你再娶哈哈”那汉子说完不由发出一阵笑声。
欢喜早已吓得只能哭泣,夏瑾瑜见那汉子说出如此话语,不由道:“且慢”
那汉子扭过头来,道:“哟,小娘子,我倒是属意你,奈何你这大腹便便,实在是不方便。”
夏瑾瑜往前走了几步,道:“还请壮士放过她?她爹娘去得早,吃了不少苦,如今正要跟我兄弟缔结良缘,还请壮士手下留情。那灶间油罐下头还剩余几十个钱儿,便给壮士拿去吃盏酒便是。”
那汉子听得有钱拿,便给自家兄弟使了眼色,不大一会儿工夫,那人便回来,手里真拽了几十个钱儿。
那汉子接过来,往手里掂了掂,砸吧了下嘴,看着这夏瑾瑜道:“这钱俺就收下了,至于这小娘子嘛,奈何俺欢喜得紧。不若你跟你兄弟说道一声,借我睡一觉,待会儿便还他可好?又或者你这妇人若是不介意,俺倒是想尝尝这妇人的滋味儿”
林师爷怒吼一声,道:“畜生”
说着便抄起院子里的一根扁担朝他们挥过来
这下子正是惹怒了这群人,他们围着林师爷一番拳打脚踢,蒋婆子吓得大叫
夏瑾瑜不由悲从中来,也落下泪来。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自言自语道:“今日真是我们的绝路”
欢喜连番尖叫,嘴里一声声叫着不要打,不要打
院子里叫喊声一片,这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