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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好,她唯一的儿子早逝,唯一的女儿如今也死了。
她为什么会死,她明明做了娘娘了,享尽了人世间最好的福分,元春不应该死!如果她没死,自己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当初怀了孩子,便知道这孩子是有福气的,虽说是个女儿,可是正月初一的生日,自然是应该有大福气的。
她想起自己进宫见的元春的最后一面,铁青的脸,微张的唇,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跟贾母,不过就那么一眼,什么话都没有留下便去世了,宫里不能哭,她只能捏着帕子捂住自己的嘴,默默地流泪。
宫里的规矩很大,对,一向这么大,自元春进宫,十多年也就后来封了贤德妃之后,侥幸见了几面,之后又在省亲中说了两句话,再多也就没有了。
若是往好处想,但凡远嫁的闺女不都是没见着的么,贾母的那个宝贝千金贾敏不是连着死前都没再见老太太一面么,这么一想她又开心了。
她嫁进贾家时,贾敏还没出嫁,老太太虽总说她对着几个姑娘好,可是三个姑娘便是加上当初元春还在的时候都抵不上一个贾敏,出入前后皆是二十几个伺候的下人,吃食穿戴皆是府中最好的,便是之后嫁人,也是老太太求了圣上给挑的林家。
“谁让她生不出儿子,呵呵,活该!”王夫人低下头,磕在软垫上,“活该她生不出儿子。”
新媳妇总要在婆婆面前伺候的,不是填饭,就是布菜,旁人家都是夹上两块便好,可老太太不一样,从她坐下开始吃,到她吃完,你都不能休息,等着她吃完,你还要对着她赔笑,等着老太太累了,乏了,才能回房自己随意地吃一点。
大房的张氏便是老太太作死的,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还让站着伺候,结果大房长子从假山上掉下,摔死了,张氏跟着肚子里的小儿子也一尸两命的去了,只剩下那个顽劣不堪的贾琏。
她正心不在焉地捏着佛珠念着往事,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太太!太太不好了!来了消息说是老太太去了,如今府上皆传是被太太您气死的。”玉钏儿从外头跑进来,她喘着气,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扶着门框,这脚还没踏进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慢慢地都是惊恐。
王夫人又对着菩萨磕了一个头,默默地捏着手里的佛珠,“老太太原本就是八十三的年纪了,便是去了也是喜丧。旁人这么说那是旁人的事,你再给我接上一炷香,我要再念一遍大慈大悲咒。”
玉钏儿上前拿过一个木盒,小心地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节檀香,小心地捏起香炉上烧到一半的檀香,用一旁的白棉纸小心地裹了起来,接上之后,又插回原来的地方。
红色的香一点点慢慢地往下燃烧着,也不过是两三遍经文的时辰,烟雾袅绕。玉钏儿做完便出了房门,才到外头,便见着宋嬷嬷站在一旁,她的身子有些歪,因着当初不知道被谁敲断了腿,之后又没养好,便一直在王夫人房里干一些粗使的活。
“可跟太太说了,太太怎么回的你?”那宋嬷嬷自觉自己立了大功了,今个她出门去买一些豆子,结果隔着半个转口,愣是听到了王家中的丫鬟议论纷纷,旁的不说,单单指着老太太去世跟着太太的品行说事,又提了这嫁出去的媳妇了还回娘家蹭吃蹭喝,宋嬷嬷旁的不晓得,但是来的那天沉甸甸的箱子,跟着里头那一闪而过的金光,确实记得,怎么也不可能是白吃白喝吧。
玉钏儿摇摇头:“太太在念经,什么都没有说。”
宋嬷嬷气闷地哎了一声,瞅着玉钏儿半晌:“你不会没告诉太太吧。”她眯着眼睛看着玉钏儿,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黑色的指甲掐入手腕的嫩肉里,苍老的脸上满是说不出来的阴狠,“别以为我如今不当事了,要是敢应付我,有你好看的!”
玉钏儿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一层的红,忙道没有的事,宋嬷嬷打量她也不敢违抗了自己,松了手便转身离开。她才没走两步,一旁的翡翠抹着嘴巴从一条小道里出来,见着玉钏儿忙上前:“可有什么人来,我实在是肚子饿了,才去寻了点吃食,可惜不是自己府上,那些个厨子听说是太太要的,懒懒散散地居然还拿没个食材来推脱我。”
翡翠向来比旁人好吃一些,因此她的脸也较为圆润,想来是小时候在家里饿过头了,因此哪怕是当差也受不得半分的饥饿。
“不是自己府上,总是住的不舒心的,也不知道太太什么时候回去呢。”玉钏儿开口说着软和的话,一边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翡翠眼尖,一把拉了过来就看。蜜色的皮肤上,两处红肿。
“这是怎么了,难道王家里的人还敢欺负你?”她伸手正想摸,结果瞅见玉钏儿的身子一颤,便知道她是真疼了。
“不是王家里的,刚刚宋嬷嬷来了,问我你在哪,我称是内急,她便说我是嘴里抹了蜜黑了心肝的,居然敢骗她,又说若是得了机会便到太太那处告我们。”玉钏儿一边说着,一边眼眶里涌出了眼泪。
翡翠一听,眉头一跳:“反了她了!”不过说完,她又低头看着玉钏儿,“若是得了机会,我饶不了她,我既然回来了,你便去忙你的吧。”说着便推了玉钏儿走。
玉钏儿笑了笑便抬脚出了院子。
里头的王夫人念完了经,喊了外头伺候的人进来,翡翠忙进门小心地扶着王夫人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带了茶送到王夫人手里。
王夫人抿着唇喝了几口,道:“前院的嫂嫂可有派人来寻问?”
翡翠低头垂目道:“从昨个起便没有问过了。”王夫人从贾府出来才三天,前天下午到的王家,如今也不过住了两天半罢了。
“你派人去打听,问清楚了王家太太这回在哪,一会我过去看看。”
“哎。”翡翠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王夫人又喝了一口的茶,觉得实在难喝,便搁到一旁,到了娘家不能带着太多的人,她就只留了两个贴身的丫鬟,跟着三四个粗使的婆子,几个媳妇子都让她还了卖身契,又贴了些银两,吩咐众人各回各家了。
她正想着,玉钏儿正巧又回来,进屋端着五碟子的吃食跟一碗的白饭搁到桌上,之后便抱着托盘说了声:“请太太用膳。”
王夫人起身坐到桌子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吃了一口便放下了:“你且下去吧,我记得还有一盒的六安茶,你去泡了给我上来。”
玉钏儿应了一声,王夫人从一旁寻出了一把钥匙给了玉钏儿,便挥手让她退下。只是她一出门便见着翡翠,翡翠忙上前:“太太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了让我去寻了六安茶拿来泡。”
“太太以前可不爱喝这个,不是说味苦么。”翡翠拧着眉想了一会道:“今个劳烦你替了我一会,我这会便帮你跑跑腿。”玉钏儿见着翡翠说的实在,便应了,将手里的钥匙给了她。
等着玉钏儿出了门,看着一桌子的咸菜豆腐,王夫人拧了眉,最好的不过是一条鱼,可是这样的菜式比着府里的丫鬟还不如了,果然要去见见嫂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果然不一样!她小小地哼了一声,又想起王子胜,若有所思。一会便吩咐了玉钏儿去寻只鸡煲个鸡汤。
王家也是人口凋零,到了王夫人这辈还有两个哥哥,可这两个哥哥统共就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却是王仁跟王熙凤。
她正想着,外头却忽然热闹了,还没出门,那原本去拿茶叶的玉钏儿便面带恐惧的跑了回来。
☆、第77章番外·王夫人
王夫人的结局·中
“怎么了,慌慌张张?”今天是第二次了,这丫头虽说忠心,可到底欠些稳重。
玉钏儿揪着自己的衣襟,眸孔都放大了,一边弯腰喘着气,一边抬头对着王夫人道:“不好了,王老爷的尸身抬进来了,外头的人都疯了,府里的太太听说都哭晕过去了。”
王夫人倒退了一步,觉得腿有些软:“怎么会,怎么回事,怎么连着哥哥都……”她想起死去的元春,想起被抄的甄家,想起被抄的贾家,面色苍白,是了,逃不过的,这是逃不过的。
她瘫软的跌坐到了地上,也没了心思去管刚刚的饭菜,只强撑着,托着玉钏儿伸过来的手,气软道:“去,带我,去外头。”
王家上下已经疯了,跟着王子腾一道出门的管家正抹着眼泪,“老爷的尸骨都是用这冰的,原本便是要回来了,谁知就差二百里地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得了风寒了,老爷就喝了一贴子的药,当晚便去了。”
那十几个的下人扛着棺材才进门,王家太太便扑倒在了院子里,王家上下上百口的人如今都在院子里哭,等着王夫人到了的时候,王家太太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王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强撑着想要上前。
“不要过来!你这个倒了霉的丧门星,你气死了你婆婆,克死了凤丫头,如今带累的我的夫君都死了。”她也不管王子腾死得其实比贾母还早,只一味的觉得都是王夫人的错,若不是她来了,也不会把霉运带到了王家。她正想上前撕扯,外头就呼啦啦地围上了一群人,王夫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熟人。
赵堂官对着王夫人嘿嘿一笑:“呦,您也在呢,可好,您知道规矩,且跟这位夫人说道说道,省的我们多费了口舌了。”
那王家太太看看赵堂官又看看王夫人,满眼的疑惑。
王夫人觉得口舌有些干涩,却依然开口道:“我哥哥刚死,圣上不会这么对王家的。”
“可不巧,正好是这样的呢,不知府上管事的是谁,且出来指指,也好省些力气。”赵堂官理了理自己的官帽,这次总不会有什么王爷过来干涉吧。
隔着人群,王夫人见着自己二哥王子胜缩在人群中不说话,又见着王仁被他母亲推着悄悄往后走,王家兄弟虽分了家,可是不过是前后两进的宅子,中间用的是圆形的拱门。
那王家太太早早的便晕在了媳妇婆子的怀里,跟着贾府不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正院,官兵们前后扫荡了一阵,忽然有个官兵小跑到了一直坐在院子中间的赵堂官身边,在他耳朵旁一阵的耳语,那赵堂官原本还喝着水,听完,眼神对着院子里的扫了一阵,轻声一笑:“不知西小院是谁住的?”
王夫人听罢,搭着玉钏儿的手指一缩,一个婆子道:“回禀大人,是,是府上金陵贾家的姑太太住的。”那个婆子说完还心虚地往王夫人这里看了一下,默默地缩了回去。
王夫人的眸孔一缩,死死地盯着那个穿着破旧蓝色布袄的婆子,是王仁的奶嬷嬷,之所以认识,是因着之前见过许多次。
“寻着主人了便好,也省了下官不少的事情,这位夫人不如跟着下官一道去一趟,点点您的财物可好?”他嘴上问着,一旁的官兵却对着众人亮出了大刀,逼着王夫人往西小院走。也不知道玉钏儿是哪里来的力气,愣是扶着王夫人一道往回走,原本便不长的小径,这会走起来还格外的快。
要说王夫人当初被安置在这,也是王家太太特意安排的,离主卧也不远,里头装饰得繁花似锦,更重要的是它单独有个小仓库,可供王夫人放些杂物。
仓库正巧在正房的侧面,里头搁着大大小小属于王夫人的箱子,等着众人到了门前,里头的大部分都已经被砸了,唯一收好的是两个木箱,从外头看并没有太多的花哨。
“正是这两箱,他们正想砸,属下眼尖便看见了,这是金陵张家铜锁的手艺,跟着我们都中的锁有些不同,就算拿到钥匙也需要绕着一定的圈数才能打开,且每把锁都得自个寻了铜材给送过去,这锁看着便是稀罕物,砸了实在可惜。”一旁将赵堂官喊来的一个侍卫指着那箱子的锁给他说。
赵堂官哦了一声,凑近蹲下了看:“这么稀罕?”
“这款式的,都中不超过十把,您若是不信,可拿了这锁去打听打听。”那位嘿嘿一笑,而后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将视线移向了王夫人。
赵堂官回头看了一眼,扬了扬下巴:“去打开!”
王夫人不说话,只是拽着玉钏儿的手,玉钏儿轻呼了一声便克制地用牙齿咬住了下唇,赵堂官看着对方被咬得鲜红的唇,不自觉地浑身一热,嘿嘿了一声,上前对着王夫人笑道:“要是太太等着我们动手,恐怕就有些不好看了,不如您自个来,保全了您的面子,也保全了我的面子不是。”他说的轻佻,一边用着大拇指来回拨着腰间的佩刀,铮铮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