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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竹映夕阳斜,月莅桃园照我家。
门傍绣球观八字,窗临玄武赏千葩。
一张竿出蝉为虏,半场球飞脸作麻。
童伴不知今去处,路逢难料是他她。
这是我写的一首怀念童年在南京生活的一首诗。童年先后生活过的杭沪宁三城中,在南京待的时间最长,先后住过五、六个地方。实际上在到杭州、上海之前就在南京住过,不过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再到南京,住过三个地方:二板桥、桃园村和玄武湖附近的一处住所。
“板桥竹映夕阳斜”二板桥,位于挹江门外的偏僻角落,四面环水,只有一条土堤与外界相连。惜乎该堤不是名人所筑,否则说不定也像白堤苏堤般叫响了。名气虽是没有,风光却也不错。环境幽静,居所雅致,门傍竹枝,水垂柳丝。周围宽阔的水面上插着根根竹竿,是渔民拉网养鱼。水边有一棵老柳树不知何年何月被吹倒了,巨蟒般的躯干伸向水面,成为孩子们嬉戏的好去处。那年在树干上玩耍时不慎跌落水中,水没脖颈,慌忙中向岸边爬去,怎奈坡陡泥滑,始终不得上岸,一起玩的小朋友吓得哇哇大哭,引来大人拉我上岸,人已成了泥猴。听人说这里现已开发为高级住宅区了,不知道还能保留几分当年气息。
“门傍绣球观八字”在二板桥住了大约一年,又举家迁至挹江门内。诗中所说的“门”即此挹江门;而“绣球”是指挹江门外的绣球公园;“八字”借指挹江门内的一座小山。这山据说是以往筑墙修路堆积而成,山体朝路一面用青石砌着“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八个大字,孩子们都叫它“八个大字”山。
“月莅桃园照我家”“八个大字”山对面是海军学校,而我们所住的桃园村又在海校的后面。说是桃园,其实也就几棵夹竹桃,不知其名何来。不过大院里的布局结构倒是蛮奇特的。紧靠海校围墙的是两栋西式二层小楼;其它几排都是中式老宅——带厢房的平房,狭小的院子,两扇黑漆大门,感觉就象把祝福等老片中临街的某座房子弄来,克隆了一大堆,然后整齐划一地摆在了这大院内。
那时,一墙之隔的海军学校经常有电影和高水平的文艺演出,沾了紧邻的光,我们不走正门翻围墙。不是正门不让进,那里的管理人员都熟了,倒是怕我们这些孩子摔了。而我们呢,不仅是图近,也为刺激好玩啊。说到刺激好玩,又想起那训练未来海军官兵的浪桥、滚圈,也成了我们这些男孩子争强斗勇比试胆量的器材。
“窗临玄武赏千葩”再搬家,便到了离玄武湖公园正门很近的地方。既是离得近,游园便成了常事。杨柳依依,芳草萋萋,湖光滟潋,衬着远山青峦,煞是好看;曲径长长,幽苑深深,景色雅致,和着花卉芬芳,实在迷人。草上也捉过迷藏,身与风一起飞旋;湖上也挥过双桨,心与舟一起荡漾。莫道仅是游客,学校还组织过我们去公园拔过杂草呢。
南京是个美丽的城市,不说遍布城乡的诸多著名景点,便是街道绿化也够瞧的。快慢道之间的隔离带种满栀子花,春夏之交盛开,绿叶簇着白花,满街香气弥漫。说到这里,还要向当年的一对大哥哥大姐姐道歉呢。那是一天傍晚,我们一帮放学的同学看到一个小伙子摘了一把栀子花送给一个姑娘,大家一起上前指责,臊的那对男女青年慌忙溜了。休怪,那时年幼的我们如何解得风情?不过,乱摘花总还是不好的吧?
南京人行道边的法国梧桐也是闻名全国的一景。夏季,连绵不绝的林荫大道,免去了人们的曝晒之苦。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有没有这林荫倒是无所谓。现在坐在空调房间里,我还常想,孩童时怎么会喜欢在烈日下疯癫,晒得头上冒油呢。
“一张竿出蝉为虏”炎热的夏日中午,大人们睡午觉了,孩子躺在草席上,眼皮直打颤,外面的知了叫个不停,小胸脯里的心也猛跳不止。乘隙悄悄爬起,蹑手蹑脚地溜出,面对刺眼的灿烂阳光,眯着眼,伸个懒腰,长抒一口气。不知你们干过这事吗,用水把面盘熟了,裹在细竹竿头上,拇指和食指试着捏捏,很粘的,顶着烈日去粘知了,一粘一个准。
“半场球飞脸作麻”放学后,找块空地,在一头摆上两个书包做球门,便踢起了小足球。干燥的土场,灰尘飞扬,汗水直淌,再用手一抹,想不成麻脸花脸都难。但是,更多的情况下是打乒乓球。标准的,非标的;木质的,水泥的,各种各样的球台都打过。最惨的要属在住家一楼的水泥台阶上打了。由于打球人多,便采用了擂台形式。即推出公认球艺最高的两人担当皇帝,再按照水平高低,轮流点将,依次为大将、中将、小将有些像现在某些聊天室的等级吧?获胜的一方大将取代对方皇帝,重新再来。
那时常去玩的地方有湖南路、山西路的两个个大院子。对山西路大院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养了一只大狼狗,坐在那里似乎就有一人高,伸着血红的长舌头,蛮吓人的,幸亏用很粗的铁链子栓着,才敢从它旁边经过。记得那时正好在看东周列国志,读到晋国奸臣屠岸贾豢养训练巨獒欲扑杀忠臣赵盾的故事,在我眼中乱晃的巨獒形象,就是以那只大狼狗为蓝本的。也就是在那前后,开始接触一些大部头的文学作品,什么水浒啊,三国啊最上瘾的时候,躲在被窝笼里用手电筒照着看过呢。
住处离大钟亭不远,父亲喜好花木盆景,闲时常带我们去那里赏花观景,而我却对那口大钟情有独钟,乘着父亲赏心于青山绿水,悦目于姹紫嫣红时,一个劲地琢磨着钟上镌刻着的那些认得的和不认得的字。后来的岁月中,曾经尝试着在胡萝卜、橡皮、木石上动过刻刀,终不成器。
小时的我身体不好,几乎每年都要生好多场病住一两次院,弄得常去的医院、门诊部的医生都认得我了,一句“又来了”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那时不像现在,即使没有大人带着,医生也会尽心诊治。最难忘的是上三年级的时候,一次身有炎症,有两三个星期,父亲天天牵着我去医院打针,然后背着我去上学。现在望着父亲瘦弱的背影,那时的情景便会浮现眼前。
在一个冬季的早晨,一声汽笛,大轮缓缓驶离码头,劈波斩浪,逆江而上。告别了我的南京,告别了我的童年,也从此告别了随父母不停搬迁的生活。再到南京,已是多年之后,物是人非,不,应该是物变人非,即使在路上遇上当年童伴,也是认不出了。正所谓:“童伴不知今去处,路逢难料是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