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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的贾诩这次是一点公务都彻底没给燕清带,显然是忙完事专程来看他身体恢复得怎样的,闻言将脸色一沉,慢条斯理道:“这你大可放心。主公已放了话,只要重光开口,要粮给粮,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然归期莫定太晚,于岁末前切记回来。”
见燕清缠着一身雪白得刺眼的绷带,闻言还露出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贾诩就气不打一处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重光既能见微知著,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乃世间难觅的智士,缘何连这些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了?豫州境内百废待兴,根基未稳,虽喜获元直之助,也不好离了你的决断定策,哪怕你是铁了心要搅兖州浑水,怎不选个更好时机,非得如此急躁地以身犯险,哪怕要触怒主公,损害己躯也在所不惜?”
燕清真是有苦说不出。
贾诩要是见识了郭嘉的算无遗策有多恐怖,他就能充分理解自己为何这么着急了。
可这话却说不得。
一来,有过上当受骗的经历,满是防备之心的贾诩听他如此夸赞一个名声不显的隐士,多半只会嗤之以鼻,当他又在花言巧语,夸大其词;二来,是燕清不敢过早赌贾诩的私心有多重。若他计成,郭嘉当真到来,燕清自是乐得退位让贤的,可同为罕见智者的贾诩就不一定会如此乐见多出个分薄他宠信与权柄的空降兵了。
他顾左右而言他,精明如贾诩哪里看不出来,草草了了几句,就不欢而散。
燕清也别无他法,闷闷地躺在床榻上,静静感受着时间流淌,开始思考人生,忽然想起这些天里忘记查看新刷出来的三张是什么牌了,忙看了看。
“咦?”
燕清惊讶地发现,除了那张一直没机会用上的桃以外,刷出的三张新牌里,只有两张分别是他熟悉的“杀”和“闪”,最后一张竟然是……自穿越后就从未再见过的“乐不思蜀”。
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因知道除了他以外的人是看不见这些闪闪发光的手牌的,燕清精神一振,忙侧过身去,将那张“乐不思蜀”取了出来,仔细查看一番。
如果效果跟在游戏里的是一样的,是“有四分之三的概率让人无法出牌一回合”的话,那他就完全想不通会有什么用处了。
毕竟在东汉末年,只有他一个可以被称作是“玩家”的人,叫别人停止出牌,也得让那人先有牌可出啊。
燕清想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一张废牌后,就多少有些失望,意兴阑珊地将牌收起,继续闭目养神,连不久后响起的沉重脚步声,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听见吕布极罕见地放轻了语气问:“先生可是睡了?”燕清才猛然睁开眼睛,侧头往外看去。
一下就对上了精炯幽深的虎目,两人视线交锋,噼里啪啦仿佛直冒闪电火光。
吕布咧嘴,痞痞一笑,大步走来:“先生可好?”
燕清眯着眼,不疾不徐地打量着意图粉饰太平的吕布。
倒是瞬间回想起在三国演义中,那一段对吕布的外貌的极具体的描写:“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大耳朝怀。”
看那蜜色的肌肤,‘面若傅粉’这点他是绝不敢苟同的,其他特征倒的确刻画得入木三分,堪称绝妙。
特别是那双神采飞扬、傲气锐利的眼睛,将它主人的刚横性情、无双霸气给彰显无遗。
吕布心里本就有些发虚,又被燕清一声不吭地凝视着,他不好发作,只得将这股邪火对无辜的侍女发了:“愣着作甚?!还不将温好的药送来!”
旋即大大方方地在床头椅上坐下,若无其事地清清嗓子,跟没事儿人似地再度问道:“多日不见,先生身体可好些了?”
他显然是从张辽处得了‘先生已听闻主公允了他出行的提案,心情极其不错’的消息,又心忖再大的火在晾了这么多天做冷却后,也该散得差不多了,才放宽了心过来。
燕清微眯着眼与他对视片刻,见他神态自若,不躲不闪的,便微扬唇角,和颜悦色地答道:“谢主公于百忙中特抽空前来,清已好上许多了,怎好劳烦惦记。”
不管对方形容气貌有多出色,燕清一想到自己是如何沦落到这吃饭喝水擦身如厕都被迫遭多人围观伺候,隐私全无的境地时,就恨得牙痒痒。
若是在那三击中,因“闪”牌失效才致他重伤,燕清是绝无半点怨言的。
可吕布干的都是什么事?!
事先谈好了只出三戟,他不声不响地决定多打一下不说,还出其不意地玩了把从背后偷袭。
见吕布浑不在意地将右腿搁在左膝上,大概是有些饿了,随手取了桌上侍女给燕清备的清爽糕点来吃,一副在自己的地盘上很是放松的悠闲模样,燕清隐忍地眨了眨眼,开始试图安慰自己:吕布如此做,不但证明他性子中迎难之上、从不退缩的可贵,也展示了他遇着反常现象时绝不轻易怀疑自己的自信,更体现了他远胜三岁小孩的好奇心和再次挑战的决断,这次不就顺利拆穿自己的西洋镜了么……
燕清不得不违心地拼命编着,才勉强克制住自个儿一阵阵往上冒的火气。
毕竟任谁遇到这种不打声招呼就随性子乱来的主公,任谁都想另起炉灶,或直接弃他而去的。
燕清一下就将聊天的话头给堵死了,吕布着实没法接下去,碍于面子,又不愿放下身段来道歉赔罪,只好专心致志地吃着糕点,再相顾无言地干坐了会儿,就终于挖掘出新事可干了——对给燕清喂药的美貌侍女横眉冷对,虎视眈眈。
燕清起先只当没看见,要将不搭理他的政策执行到底,也是免得自己憋不住火气,发出来伤了主臣感情。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强悍的心理素质,能扛得住吕布那杀气腾腾的目光的侍女,恐怕还没出生在这世上,当下就抖得盛药的匙也随着颤颤巍巍,一勺里洒了将近大半。燕清着实看不过眼了,索性自己接过一饮而尽,努力忽视满嘴苦味,假做虚弱地咳嗽一声,无奈地开始送客:“清颇感疲惫,怕是无法招待主公了,还请恕罪。”
谁知吕布只“哦”了一声,根本没听出他赶客的话外音般道:“布怎会因此怪罪先生?快歇息吧。”
燕清探究地瞥了他一眼,凭他的本事,竟然也没能看出,吕布究竟是装没听出来,还是真没听出来。
吕布执意赖着,一时半会不肯挪窝,燕清暗叹一声,只好演戏演到底,欲闭目装睡。
然而就在这时,他猛然间想起了那张极有可能是废牌的“乐不思蜀”。
本着就当试试效用的随意心理,他以指尖在那光滑发烫的牌身上轻轻一弹,压低了声音飞快念出“乐不思蜀”这四个字,就往毫无防备的吕布身上丢去了。
第33章出使兖州
且说吕布毫无防备地吃了个“乐不思蜀”,当场就声也不吭地俯下身来,不由分说地将俯卧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燕清往里挪了挪,又顺势往塌上合衣一躺,恰好紧挨着燕清身侧。
不等被这堪称立竿见影的效果小小惊到的燕清反应过来,他已舒舒服服地将双眼一闭,一手规矩地搭在胸前,另一手垂落床沿,实在搁不下的长腿就斜斜地往燕清那侧一放,呼吸眨眼间就变得绵长和缓起来,竟是酣然入睡了。
燕清:“……”
这一串行动被他执行起来当真是一气呵成,沉入睡梦的速度更是见鬼的快,跟上回抵足而眠时要折腾小半宿才睡着的情况比起来,无疑是不正常的,那就是“乐不思蜀”这张牌在发挥作用了。
这么说来,这张牌用在人身上的效果,就是让他立即寻个地方睡觉?
单从吕布的表现来看,的确是这样没错,燕清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为了验证这牌的效果,他耐心十足地盯着吕布睡得正熟的大脸,结果这一等,就是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待香燃尽,吕布果然准时醒转,一个机警地鲤鱼打挺,翻坐在床上,张嘴打了个哈欠,又挠了挠头。
对自己稀里糊涂地就犯起了困、厚颜无耻地霸占了重伤病号大半张床,舒舒服服地睡了趟午觉的诡异经历,他竟心大到没感到半分不妥,只当是心血来潮,连问都不带问半句的,而是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潇洒走了。
燕清啼笑皆非地目送他离去,在证明这并非废牌,而是有着奇效后,他心情也好多了,倒没打算跟他计较被占了大半张床的事。
只是他虽有心再找别人试试这牌的功效,新刷出来的却不是“乐不思蜀”,而是张再普通不过的“闪”。偏偏他这时也无法起床来找机会用掉这几张旧的,再等新的随机过来,只有先按捺住期待与激动,等受损的皮肉重新长合。
因心里存了期盼,这日子就越显得漫长难熬起来,等燕清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真正伤愈,恢复了久违的行动自如,既找到机会在贾诩和张辽、高顺几人身上验证一番“乐不思蜀”的效果,也终于可作为亲善使者踏上前往曹营的路途时,竟已是秋初。
也是这次之后,燕清确定了吕布就是一朵当之无愧的奇葩。
同是中了“乐不思蜀”的状态,被坑的诸位亲友的反应竟然各异:首先徐庶是一脸严肃地丢下手头的公文直奔书房,情不自禁地在里头泡了一炷香的功夫才醒悟过来,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忙向看得目瞪口呆的其他同僚致歉;高顺则是闷头出门,脸色阴沉地拎着大刀进了兵营,把不明情况的魏续揪出来,酣畅淋漓地一顿暴揍,直打得他哭爹喊娘;张辽是脸红红地挪到燕清身边的位置,却古古怪怪地什么也不做。
贾诩的反应则算得上最让燕清意外的了——任谁都没想到,极注重养生、姿容仪态的军师贾文和,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得出堂而皇之地推开公务,走进内厅躺上临时休憩用的软塌,又唤来四五个美貌婢女,舒舒服服地享受起了美人的按摩的狂事来。
就算在事后面对众人暧昧的笑容时一再矢口否认,将这一刻的失常怪罪到忽被鬼迷了心窍的头上,贾诩这回依然暴露了他的道貌岸然,假正经的龌龊本质。
但食色性也,汉武帝尚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妇人”,都是有正常需求的大老爷们,燕清吃惊归吃惊,还是很能理解,就算是再爱端着架子装逼的男人,内心深处偶尔还是想去一趟大保健的。
唯有吕布的举动最叫燕清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先大喇喇地躺他床上不说,还丧心病狂地抢了伤患的被子自顾自地睡大觉,睡完就若无其事地走人。
燕清最后得出结论,关于“乐不思蜀”这张牌,持续时间是显而易见地是一炷香,效果则大约能让对方不由自主地去做当时最渴望做的事情……
然而再一想到张辽和吕布,燕清又不甚肯定这个猜测了。
或许张辽的情况,是刚好赶上了四分之一的失效概率?
不过燕清也无暇太纠结这些小事,等伤情稳定,不再有感染之虞了,就火速将心神投入到繁多事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