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恍[GL]_分卷阅读_76

江照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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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达点头,边走边侧头看着郎怀,道:“爹爹定然信咱们的。那你何事这般不开怀?”

    从桥上缓步走下,明达身上落了树上的叶子。郎怀伸手给她摘了,叹道:“朝堂之争,可比打仗累多了。这几个时辰,却是从得了太子圈禁的消息筹划至今,生生耽误了黎民苍生,我只是觉得不齿,但又不得不这般干等。”

    明达也拢了笑意,道:“以往只觉得做官做皇帝很容易,现下才明白爹爹往日里最常在栖凤池边驻足叹息。他总很怀念年轻时候仗剑远游,常说那时候才最快活。”

    “我们说这些却作甚?左右躲不开,不如昂首面对。”郎怀怕她想多,劳神伤身,便道:“你不该操心,偏生要操心。可有些事,我不得不问问你,可别生厌啊。”

    “只是如今我也这般算计爹爹,说起来难免有些不安。”明达皱着眉,而后又道:“明日中秋佳节,爹爹未说要你入宫么?”

    “未曾,叮嘱我好生在家守孝。”郎怀扶着她跨过门槛,道:“陛下不会留你过夜的吧?”

    “应该不会。”明达笑罢,道:“你在家里给我留胡饼,等我回来一起吃。”

    郎怀应下,二人说笑着进了郎怀本来的小院子,却见陶钧从外面进来,道:“爷,二爷在厅上等了有小半时辰了。”

    郎怀一拍脑门,道:“可是糊涂,把这事儿竟然忘记了。兕子你先歇歇,我去见见他。”

    这时郎恒从外走来,郎怀顾不得说别的,明达蛮喜欢这个木讷孩子,觉得跟郎怀小时候相似,便挥手让他进来,一起坐着聊聊。

    郎忭等的无趣,又不能离开,正寻了个由头,欺负厅上伺候的小厮,被郎怀看个正着。

    她皱紧眉头,喝道:“你堂堂沐公府二爷,做这等子事情,还要不要脸面?”

    那小厮委屈着磕头退下,郎忭不以为意:“我是他主子,不过说道几句,还不成么?”

    郎怀狠戾着瞪了他一眼,坐在主位上。长兄如父,郎忭再乖张,也只得坐下,等着郎怀开口。他心下还在揣测,又是什么事得罪了这位罗刹。

    “前日我查账目,却见你这半年支取的银子,有些多了。”郎怀端起茶碗,喝了口凉茶去去火气,轻描淡写道:“我知晓你喜欢去那等地方,也懒得管你。但好歹在爹爹和你娘孝期,便是不该。我奉命出京,都能被人参上一本,何况是你。”

    “娘也和我说了,打算在昌进侯或者金陵谢家为你求得个亲事,等孝期满了就完婚,不知你意下如何?”郎怀口中这般说道,心下不以为然——不过是实打实的联姻,郎忭人品低劣,当真是配不上人家的女子。

    这却是郎忭没料到的,昌进侯尉迟安也是朝中大员,谢家是几百年的大家族,各地都有他们家的子弟为官,苏州节度使便是谢家如今的族长谢璧。这可比当初和卢公家定的亲事更为高贵。郎忭难得露出个感激的神色,道:“都凭长兄做主。”不论哪一家,都足够他在长安城横着再走几十年,可比依靠郎怀好得多。

    郎怀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心思,心下鄙夷,面上依旧淡淡的,道:“无论是谁家女子,你如今的行为可得改改。今日起,不得再去平康坊。西市的那些地方,我会派人挨个知会,哪个敢让沐公府二爷上门,仔细我亲自去寻晦气。明日中秋,待过了团圆节,你好生去族学读书。便是拿不了功名,也该学着修身养性。”

    “至于先前爹爹为你说的兵部的职位,等你孝期满了,到底如何也未可知。”郎怀见陶钧在门外比划了个手势,知道有事,便赶紧说完:“你先前管着商行,将来学些东西也可继续。不过以后每月按量给你月钱,一月五百两。多余的,未有我的允许,账房一分也不准给支。”

    郎怀说罢就走,留下郎忭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撕碎她。

    本以为郎怀为他说亲,郎忭还有些感动。谁料想这人不但不准他寻快活,还断了他的财路。五百两?不过是他买个礼物讨美人欢心的花费,如今要用一月?

    郎忭砸了杯子,过了盏茶功夫,才气哼哼出门。然而郎怀言出必践,只要他出府,就有两个家将跟着他,名为护卫,实则监视。

    郎忭一气之下,干脆转身回府,进屋关门,呼呼大睡起来。

    “爷,淮王派了人来递帖子。”陶钧双手奉上烫金的信封,郎怀笑道:“这位殿下也是可笑,总觉得我会倒戈于他。”

    撕开封口,郎怀边看边走,摇着头对陶钧道:“你去回送信的人,就说殿下几次相邀,我不敢不应。请殿下放心,明日我定当准时到达。”

    李迁竟然不去参加宫中宴席,也要请她一叙,此中缘由郎怀一想就懂。陶钧去回话,她已然到了小院,听得里面传出一阵笑声来。

    “说些什么呢?”郎怀负手进去,见明达笑作一团,郎恒则红透了脸,还以为她拿郎恒打趣。

    “我笑恒儿,居然一点酒量都没,才一杯甜酒,就成这般模样。”明达边说边吩咐璃儿去取醒酒汤,郎恒迷迷糊糊,也没发觉郎怀到了,把胳膊当成枕头,趴着就睡。

    郎怀摇头,吩咐人送他回房,道:“你明知他还是个孩子,真是……”

    “我哪里知晓你家三爷是这等酒量?老大千杯不醉,老二流连花丛想来也是海量,偏偏小的这般不中用。”明达捂着肚子,一旁的兰君竹君明显也在憋着笑意,看来郎恒憨态可掬的模样,是着实可爱吧。

    等她笑够了,郎怀才跟她说了李迁下帖的事情。“左右躲不过,明日我会他一会。”郎怀牵着她的手进了内屋。抬眼看去,许久没回来,和以前的摆设并无二致,无非是墙上少了纯钧藏泉。

    “是躲不掉。”明达见身边再无旁人,转身勾着郎怀脖颈,道:“那你可别太晚回来,爹爹最多留我到酉时,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然后一起去奶奶那儿,陪娘亲还有奶奶赏月。”

    郎怀笑着应下,道:“你四哥约在申时,怎么着都足够。”说罢,她忍不住啄了口明达的樱唇,低声道:“喝了多少?”

    “就两杯。”明达撒着娇,道:“阿兰姐姐跟你一个脾性,看得可严了。”

    八月十五,韦氏自香积寺回来。沐公府因着孝期不得大肆庆祝,只得备好晚膳,待一家团聚后赏月。郎怀先送了明达入宫,而后带着备下的胡饼,亲自送到路老三拓拔益阳魏灵芝唐飞彦几人府上,都略坐坐才走。

    及至申时,她身边只跟着陶钧,到了淮王府外。远远瞧着李迁立在门内,竟是在等她。

    郎怀不着急,等到了门外才装作未曾看到,翻身落马,装作惶恐:“劳烦殿下亲迎,实在折煞了。”

    “沐公哪里话?今日终于得了空隙一聚,我实在难耐,在这里等你片刻而已,就是登上一天半月,亦心甘情愿。”李迁着意结交,下人们自然躬身以待。

    李迁拉着她,一起进了王府。待要拐进内院,郎怀道:“殿下,内院重地,外男不得擅入,还是算了吧。”

    “诶!沐公哪里话?你是我府中贵客,快别拘礼,跟我走便是!”李迁在前引路,一路带她去了府中花园,亦是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宴席摆在花园的湖边,却架着火堆,烤着全羊。

    “沐公久在安西,我府上恰好有个安西来的厨子,做这些很是地道。”李迁只谈闲事,郎怀自然顺着他道:“殿下有心,闻着的确令人食指大动。”

    既来之则安之,郎怀便和他一人一把银制小刀,也不要人伺候,自去割下肉来,举着酒杯共饮。李迁谈起各处风土人情,虽没去过,但娓娓道来,如同身临其境。郎怀心下佩服他当真好口才,莫道能把持吏部,和房蔚对抗多年。

    “殿下高才,我不过一介武夫,却是不懂欣赏了。”他方才说到丹青笔墨,由不得让郎怀想起李遇来,生出怅惘之情,叹道:“七哥若在这里,只怕会引殿下为知己。”

    两人说了这许久,郎怀油盐不进,让这位当世贤王正不知如何借机开口。李迁听得此话,叹口气道:“七弟不过小了本王些年岁,便可与沐公相交莫逆。沐公,不要再说什么殿下不殿下,不必这般迂腐。”

    郎怀沉默半晌,道:“礼不可废。”

    李迁抿唇,不再兜圈子,直言道:“恕我直言,大哥着实不该坐那位子。本王自问不论手段心机,都胜过他百倍。沐公为何不弃暗投明,偏偏要去扶持他?大哥能给你的,本王可百倍许诺,决不反悔。”

    郎怀面上不动声色,道:“殿下须知,当年二弟一事后,我便说过,只要殿下放弃,我保你性命。”

    李迁皱眉,道:“郎忭之事,是本王糊涂。可不论现下,便是十年之内,李迅早已不是我的对手。沐公说保我性命?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沐公是个绝好的人才,非上官赵摩严之流堪比。”李迁躬身,行了大礼,道:“我知晓将来登基,若靠他们治理天下,实为不智。因而今日诚心请沐公,为我将来君临天下的宰辅之臣,还请沐公应允。”

    他行礼之时,郎怀已然轻身避开。等李迁站直了腰,郎怀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莫说将来继位合该是太子,殿下不该有此一举。我劝殿下的心思,还是莫花费在我身上。殿下执迷不悟,将来战场无眼,请多珍重。”

    郎怀说罢,只拱拱手,便按着来路离开。李迁摇头苦笑,他没想到到了今日田地,这人还倔强至此。

    真如她所说,将来战场无眼,郎怀的人头,他是不得不斩下的。

    第78章长安夜(七)

    出了淮王府,门口候着的陶钧走紧两步,笑道:“爷喝酒了?”

    郎怀自己摸了摸脸,无奈道:“能不喝么?不过无妨,爷的酒量摆着,他喝不过我。”看了看天色,酉时将过,明达该是回去了。

    跨上马,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说笑着往家赶去。陶钧见她如今气色底子都好了大半,心道果真心病还需心药医,古人诚不我欺。

    今日宫中宴饮,李迅和明达陪着明皇说了些闲话。席间李远闹腾厉害,明达被吵得头痛,又不忍心丢开父亲,直撑到将近酉时。明皇知她新婚燕尔,头一个中秋,不愿她落个遗憾,便命人送她回去。

    坐着马车,明达只觉得今日席间的酒后劲上来,头昏昏沉沉。璃儿拿帕子给她擦着额头上渗出的细汗,道:“姑娘不该喝这么多。”

    “爹爹难得好兴致,我怎么忍心扫他的兴?”明达闭着眼睛,道:“偏生那个小崽子太闹腾,也没人管教。”

    “姑娘不生气么?”璃儿有些好奇,明皇对李远的宠爱远超其余皇子公主幼时,只怕堪比明达。

    明达啐道:“我生什么劳什子气?爹爹看着宠爱,其实是懒得管教。我小时候哪里敢那样胡来?”

    璃儿一想,可不是么?明达儿时做过最过分的,也无非是明皇批阅奏折的时候,闹着要爹爹抱,因而打翻了砚台,让房相的折子一团漆黑罢了。那也是明达三四岁间的糗事,等她大些,虽然身子骨弱,琴棋书画也是用心学的。

    璃儿想起这位主子自打学了剑器,日日勤加练习的劲头,不由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