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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善听着很有些感慨:“你那几个师兄我也是见过的,小小年纪,为人处世都是顶尖的……”复杂地看了眼贾瑚,想了想,最终也只不过嘱咐了一句,“跟着你师傅,可要好好学!”
贾瑚答应了,等了好一会儿,没见贾代善有旁的吩咐,就告辞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隐隐见着旁边小书房透着个小人的影子,想着该是贾珠在读书,正要走近几步,那人影突然又往里去了,贾瑚脚步一顿,随即变换了方向,回自己院子去了。
贾代善没见着这个,坐在椅子上,为贾珠又是好一番的感叹:“若他也有这般才学出众的师兄……”
别看今早上贾赦取笑张氏胡思乱想,一天下来,等及贾瑚差不多该回来的时候,他早早就在屋里等着了,没事还找张氏聊些京里出的新鲜事,被张氏好一通笑话。“你个爷们,好好的在我这里跟我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贾赦只厚着脸皮当没听见,照旧一杯茶捧在手里,悠悠哉哉喝着。听见下人通报说贾瑚回来了,他眉一挑就要站起来,那厢张氏早就起身往前迎了出去,他便觉得有些不自在,瞄了眼众人,见没人看他,又坐了回去,嘀咕了一句:“像什么样子!”拿起杯子抿两口茶,眼睛直往前面瞅。
张氏拉着才进门的贾瑚,上下一通打量,按着他坐了椅子上,关切地问道:“累了吧?今儿顺利吗?你师傅师兄对你好不好?”
贾瑚失笑:“母亲,身边那么些人伺候着,儿子怎么会累?”又仔细把今天的事精简着说了一遍,道,“师兄师傅都好,讲起课来精简易懂,儿子学了不少东西呢。”
张氏便喜笑颜开,点着头只来回叨念着:“这就好,这就好。”贾赦坐在上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贾瑚复又笑看了他,道:“今儿头天上学,四个师兄全来了,一天里教了好些东西,后面师傅又考校,儿子心里也忐忑着,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失了面子还是小事,就怕让人以为是父亲没教好,可是担心得紧。索性师傅问的都是父亲前面讲过的,没甚难度!结束时,师傅还说,都是父亲教得好!”
贾赦还没说话,不过脸上的得意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张氏捂着嘴笑:“你年纪还小呢,别想这些事,答得上来就答,答不出来也不要紧,横竖你才学了几天。”贾瑚笑笑,没接话。
贾赦嫌她唠叨,把茶杯往边上一放,不耐烦道:“你个妇人懂什么,他再小,那也是府里的嫡长子,出了门便是代表着你我的面子,怎么能随便?”板着脸嘱咐贾瑚,“在徐府你要敢不好好学,不用心功课,仔细你的皮!”
贾瑚站起身半弯了身子答道:“是,父亲。”
张氏便埋怨他:“你跟孩子凶什么?!”又安慰贾瑚,“别理你父亲,读书辛苦,万事啊,还要你为先。”
贾赦有心说几句,又怕吓着了贾瑚,轻咳了两句,带着些烦躁道:“好了好了,孩子才回来,你就拉着说那么多。”对贾瑚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读书~”
张氏双眉一堆,就要发作,贾瑚却是求之不得,弯了个身,忙忙回自己屋子去了,走出门,还听见里面张氏在那儿抱怨:“读书读书,你就知道要孩子读书,也不给个喘口气的空闲!”
“你懂什么~”贾赦在那里不屑地喊着。
贾瑚抿抿嘴角,走出院门,陈妈妈带着蕙芝青儿并几个嬷嬷拎着灯笼正等着呢,看到他,赶紧迎上来,贾瑚冲她们点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前行进。陈妈妈在一边小声回禀他:“青儿今儿又回了一趟家里,听了不少新鲜事,哥儿可要听?”
贾瑚笑道:“这是自然,一会儿叫她来给我说说。”
“唉~”陈妈妈是不知道贾瑚为什么那么喜欢听乡野间的小事,不过贾瑚既然喜欢,她自然也不反对,在她看来,贾瑚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就是便宜了青儿,一个卖身的丫头,如今出府回家,一月里就有好几次,可是有福气!
贾瑚不得不承认,跟着徐渭读书还是很有收获的事。学问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徐家刘家曾家具是官宦人家,徐江刘衍等人都是一脚迈进了官场的,曾飒在家中也受宠,对外面的消息知道的极多,偶尔他们聊天说起,贾瑚只光听着便学到了不少。
当今继位几年,位置越发的稳妥,手中权柄益盛,帝王威严也越发厚重起来。随着义忠亲王残留的势力被打压殆尽,新一轮的朝政争斗逐渐显露苗头。当年一起拥护皇帝继位的功臣开始分崩离析,以皇后淑妃两人为派系,李家清流与夏家武将一派吵闹不休,勋贵寒门之间又有派系争斗,世家和清流之间两看相厌,隐隐的,已经可以预见,等得十几二十年后,先帝时期皇子派系争位的场面,怕就要重头再来了。
贾瑚仔细分析过一遍,越发埋头苦读博取徐渭等人好感,在徐渭好友前表现自己,一边侧耳留心周围人对朝政时局的议论,细心为自己的将来做着打算。
他这番功夫也没白费,中间贾琏周岁,年节时分,宴客走亲访友,知道他的人是越来越多,贾赦偶尔出门,也有人提起他这个儿子,自是好一通的夸奖羡慕,喜得贾赦回府后连去了张氏屋里大半个月,送了她好些好东西,看着张氏的眼神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他出息的,贾母看着贾瑚的眼神就越来越冰冷,好几次请安全家晚饭的时候,贾瑚都看到贾母故意表现出对贾珠的疼爱,贾瑚也只当没看到,贾珠养在贾母身边,又有王氏这个母亲在,贾瑚已经没想过兄弟友爱相互扶持了,只维持亲戚关系就好。至于手足帮衬,他还有个同胞弟弟贾琏,张氏很注重兄弟感情的培养,隔几日必叫贾瑚过去跟弟弟玩耍,贾瑚也喜欢这个酷似前世侄子的小娃娃,见天的陪着逗他,兄弟感情极好!
日子就这么流水的过,等贾瑚猛然一回头,春闱已是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人说贾瑚是世家子,怎么会是受,这里要说,古代人可比咱们现代人要开放多了,契兄弟啊,出身差不多的在一起那才能叫兄弟呢,那你们说,谁上谁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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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自世家没落,皇权日益集中,帝皇权利不断扩大,科举制的根基也越发稳固起来。寒门子弟由是进入权力场,君臣之别的教导,让他们对帝王威严心存敬意,自然更能为上者所用。同时,寒门与豪门勋贵天然有着矛盾在,更是良好的平衡了两方势力。时间日久,便是豪门勋贵有祖荫庇护可捐官荫职,明面上不甚在意科举,私底下,却是极希望家中有子弟能在科举中占得名次,位列三甲。
无他,文风盛行,朝中权利大半尽归科举出仕人手中,这些人连结成派,非科举出身者不得进入。
贾代善做梦都希望自家老二能够科举及第。
他想的清楚,贾政是次子,前头有贾赦在,荣国府的爵位跟他是没什么关系了。家传祖产按时下长幼分配,大半也是要归贾赦所有,再除去不能动的祖产、福田,贾政能拿到手里的就不多了。这样的情况下,贾政要过得好,科举就是最好的法子。到时他再活动活动,给贾政找个好位置,指不定将来还能帮衬着些贾赦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说穿了,贾代善那是真心觉得贾赦没用,只有贾政才能撑起荣国府,结果就因为个长幼次序,白白委屈了贾政,这才越发看重他。这本来也没什么错,人心本就偏了左边,天下人谁就敢说自己没个偏心的时候?只是贾代善对贾政好得太过,又对贾赦漠视太过,兄弟两长幼有别,待遇却与旁个人家的情况完全掉了个个,这才导致了长的心怀嫉恨,小的满心不甘,引得家宅不宁。
贾政从小就在贾母的教导下按着贾代善的喜好成长,还未记事,就有贾母拿着书本哄着他认字,到长大后对读书也着实下了番苦功夫,就连去世的荣国公对他也很是欢喜。贾代善对他期望极高,等他十七岁,就迫不及待得让他下场一试身手。可惜,没中。
贾代善心有失落,不过也只一晃而过。毕竟家政年纪尚轻,对比那些浸□本几十年的自然要差些,又是头一次科考,紧张在所难免,于是贾代善便延请先生,让贾政专心在家再读了三年,期间给他安排了一笔银钱,专让他用于在外与文人说文论事。等到三年一期的科举再来时,贾代善满心期盼送贾政去了贡院,考完后让满府悄声不准打搅了贾政休息。等放榜那天,下人都把鞭炮准备好了,贾代善在府里等了一天,报喜的人连个影儿都没有。又是没中。
当时贾政脸色涨得通红,跪在正厅里,无地自容地道歉说让他们失望了,心灰意冷的模样看得贾代善直担心他会一蹶不振,忙忙安慰他如今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扭头就叫府里所有人都不准再说贾政这次科举落地的事,要敢乱嚼舌根,一被发现,全家发卖了去,弄得人人噤若寒蝉,贾赦气得眼都红了。
转眼又是三年,科举再至,贾代善对贾政的期望并不比前面少半点,反而是越发高昂了。就连小儿若贾珠,也耳濡目染地提前祝贺贾政科举中试。要这次贾政再名落孙山,那乐子可就大了!
陈妈妈给贾瑚嚼了一通关于贾政当年的八卦,很有些期望贾政落榜的心思:“如今春闱近了,老爷太太眼里,那就只剩下了二爷那边,给二爷打点关系,准备用具,连二爷每天的吃用太太也是一一关注留神,就怕二爷在这紧要关头吃坏了东西耽误了时机……哥儿这每日每日的去上学,多受累啊,也不见老爷太太问一声。”
贾瑚倒不在意,回味着陈妈妈刚说的消息,笑道:“妈妈你也说二叔都落榜两次了,事不过三。老爷对二叔又是那般看重,可不得万事紧着他先来?我读书都多久了?早习惯两府里来回,哪用得找老爷太太再时时刻刻看着。”
这话陈妈妈可不赞同:“怎么就不用了。哥儿才多大呢,便是怎么紧张看重那也是该的。咱们大爷大奶奶,可不就是日日关心?”很有些着急贾瑚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哥儿就是太过大度了,万般事都不往心里去,这怎么行。那老爷太太对哥儿跟对珠哥儿,差了多少?哥儿好歹心里也有个数。”一副生怕贾瑚被贾代善贾母骗了的模样。
贾瑚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也不反驳她,只笑道:“妈妈看我可是个傻的?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了。”
陈妈妈细一想,可不是,她家瑚哥儿是什么人,小小年纪人人称赞的早慧,她都知道的事,哥儿哪有不知道的。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几句:“做人大度是好事,可太过大度,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是好欺负,步步紧逼,欺负到头上来,那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贾瑚听着很有道理,看陈妈妈巴巴的担心他的模样,就坐直了身子,很正经虚心的接受了,表示一定记住她的话。
陈妈妈这才满足了,转头笑着又说起贾政,声音里都带着丝不屑——长房尤其是张氏的人,对二房都没什么好观感:“要我说啊,老爷太太很不必这样,回头要是二爷再……嘿嘿,那还不知道怎么个结局呢。”看贾瑚一脸迷茫,嗤笑道,“哥儿年纪小不知道,上次二爷参加科举时也是这般模样,后来二爷落地给老爷请罪时就说,先头对科举心里在意得过了,考试时反倒记不起来了,在考场里整个人都跟脱力了一般。二爷从贡院出来时脸色也是着实不好,老爷当即就信了,还自责是自己的过错。”撇撇嘴,“二爷又不是头一次进考场了,当年都没紧张,第二次了倒紧张起来了。”
蕙芝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闻言嬉笑道:“那要二爷这次再不中,不是又是老爷太太的过错?!”
陈妈妈横眼她:“怎么说话的你,二爷怎么就不中了?这种话你也敢乱说,叫人听了去可怎么好?没得还带累哥儿”抬眼望了眼周围,又白了蕙芝一眼。如今屋里虽站着的只有她们几个张氏心腹贾瑚亲近之人,尚算得上是可信任之人,可谁知道在这里说惯了,以后在外面会不会就脱口而出了。有些话,心知肚明就行了,就不要那么赤裸裸的,被抓到了,能有什么好?
蕙芝赶紧打了一下嘴巴,也不重,只摆个样子,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二爷必是中的,必中的!”和陈妈妈对视了一眼,没掌住,俱都笑了起来,边上青儿和小满也跟着低笑了起来。
两人眼神交流一下,陈妈妈轻笑道:“到时候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不过如今珠哥儿都记事读书了,瑚哥儿都拜了名师,眼瞧着府里的哥儿一辈越发长大,二爷再不得个好差事,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嘴里说着可惜,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快得很。
蕙芝和青儿小满等人相互交换个神色,心照不宣地低笑起来。
贾瑚摇摇头,由着她们说笑,派人给张氏说一声,领着小厮书童就往徐府里去。
曾飒今年也是要参加春闱的,不同贾政受荣国府荫蔽可以直接参加春闱,他是正经过了乡试考中举人,自己博得的春闱资格。此刻春闱临近,徐渭就取消了贾瑚的功课,每日里专心提点曾飒——当然,贾瑚每日的功课还是不能少的。
这么许久一起读书相处,贾瑚对曾飒大致也有了个了解。
曾家祖籍绍兴,官宦人家,祖上几代为官,家境殷实,他父亲与徐渭乃是同年,交情也好。曾飒本是嫡三子,可他幼时看,前头两个同胞哥哥却没了,同时没得还有他府里的几个庶出兄弟,这一来,曾家的人丁就有点薄了,他娘更是把他看得跟心尖子似的,半点委屈都不敢让他受。曾飒小时有哥哥在前面顶着,过得端的是无忧无虑没有压力,养成了个悠闲好玩的性子,后面身上担子一重,立刻就顶不住了。曾老爷有心好好□他,却顶不住他身子一日比一日弱,夫人天天在耳边哭诉,没奈何,想起了徐渭这个好友,舔着脸就把人给送过来了。
徐渭八股文章顶好,书法诗画亦是精通,收下曾飒后,悉心教导,还真就让曾飒学了一些东西,六艺皆通,一身气度,翩翩少年郎,走出去,没谁不喜欢的。这些日子徐渭给他补课,想来三甲不可能,中个进士应当没有问题。
贾瑚到时,徐渭正给曾飒讲评文章。看到他,不过点头示意一下。贾瑚轻手轻脚地把今天完成的大字放到书桌上,悄声走近边上,听两人讲解——这行为他已经做了很多次。开始徐渭等人还说他听不懂让他去看书,后面贾瑚坚持要听,久了,他们也就习惯了不再反对。
徐渭正在讲的,是他给曾飒出的题,曾飒做出的文章。题目“志士仁人”,语出自《论语?卫灵公》,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恪守八股文章格式,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大结,俱有要求。贾瑚瞄过那纸张一眼,字迹挺拔潇洒,活脱的曾飒爽朗的性格,卷面整洁干净,无一丝涂改,看了便叫人赏心悦目。再观徐渭曾飒表情,具是轻松写意的,看来,曾飒写得不错。
果然,就听徐渭点评了大结后,点头欣慰笑道:“修业的功课可是日益猛进,眼见也宽阔许多,若能保持此水准,小小科举,料想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