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朝陨落,落翠丹青

吕是红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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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压城,皓月当空,月华犹如一江春水一样,洋洋洒洒地铺满了路面,照亮了马儿前进的方向。

    内城里随处可见战争留下的痕迹,断壁残垣,满目疮痍。虽然死尸已经被清走了许多,但是鼻子里还是嗅到浓浓的血腥味。连马儿都忍不住嘶鸣了几声,好像在为它那些死去的同伴哀嚎。

    三人把马车驶到宫门口就换做了步行。相比于大街上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里的情况稍微好些,除了战火的烟味也没有什么特别刺鼻的味道。

    重檐上的琉璃瓦许多都已被砸的粉碎,人经过时要格外的小心,稍不注意就会被掉下来的砂石给砸到,所以大家都是赶着步子走的。

    脚上的帛屐好像都有风在掠过一样,一道道红墙转眼之间就被落在了身后。

    心无杂念,因为再多的感叹和伤感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突然“咯吱!”一声,从男子头顶传来,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一样。

    身后的金酉率先看到了情况,大喊一声“公子,小心!”然后一把将男子护到了自己身后。

    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了,长舒一口气,静了静神,抬眼望去,只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此刻已经摇摇欲坠,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

    “落翠宫?”看着已经倾斜的三个大字,男子带着疑问缓缓地念了出来。

    “是前朝安和公主的寝殿。”金酉回道。

    “前朝”多么讽刺的两个字。几个时辰前,她还自称当今圣上嫡女,安和公主。现在竟然已经是前朝往事了。

    此情无计可消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一路走来,都没见到熟悉的人,心下还挺纳闷的。但是看见此刻的场景男子顿时明白了,原来人都聚集在大殿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一堵堵人墙挡在面前,没有丝毫的缝隙,密不透风,就连大殿里的声音好像都被隔绝了。

    涂辰急的上蹿下跳的,但是眼睛里除了数不清的背影还是背影,什么也看不到。这不能怪任何人,谁让他年龄小,个子矮呢!“公子,咱们怎么进去,连条缝都没有。”

    男子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竟然轻松了下来。因为他不想弄出什么大动静,受到万人瞩目。而且对于这个皇宫他也是十分不想来的,现下也就不那么着急了,安心等着吧!等着里面的人发现他们,或者等着里面散场。

    “各位,”看自己公子,也无计可施只能干等着。涂辰就准备用最直接了当的办法,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屁股上就狠狠地吃了一脚。他赶紧把舌头一缩,伸手将口掩住。

    ……

    就这样等了半晌过后,人墙的角落里突然开始松动了起来,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左边的往左挪了一些,右边的往右跨了一步,中间留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路出来。

    盈盈烛光中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出来,神色疲惫的脸上刻满了忧虑的皱纹,在黑夜和烛光的交替下显得更加的深刻。紧绷的眉眼在见到男子的那一刻有了些微的缓和,“你怎么才来?”

    男子赶紧走到跟前,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叫道:“父亲。”

    “老爷……”

    男人看着男子,又警惕地朝大殿里看了看,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再出来。赶紧扶着男子的肩膀把他引到了黑暗的角落里。涂辰和金酉也会心一视,随机朝两边散开,将二人守在其中。“现下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里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父亲。”男子好奇地问道。

    男人长叹一声,心里好像有千千结一样,“死了,都死了。”

    “死了,谁死了?”

    “皇上,皇后还有皇子妃嫔们,无一例外,全都死了。”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高高在上的皇,此刻竟然匍匐在了数万人脚下,世事真是难料。

    “是你们干的?”男子虽然是带着疑问说出来的,但是眼神却是肯定的,甚至还有一丝的鄙夷。皇权富贵就真的这么重要吗?为此可以拿人命做垫脚石。

    “不是,是服毒自杀的。”看到男子误会自己了男人赶紧解释道。

    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

    “那找我来有什么事?”男子问道。

    见他情绪不是很好,有些低落,男人心里清楚他这是在为死去的人打抱不平,但是少数人的死可以换来天下人的生,这笔账怎么算都是赚的。“本来是将军想让你来的,但眼下你还是不要进去了。”男人单手扶额,胸口一阵阵发堵,思量了片刻,又说道:“你还是回去吧!”

    火急火燎地赶来,什么都没干,只能悻悻而归。

    男子将金酉依然留在了自己父亲身边,带着涂辰又朝宫门口走去。

    “公子,咱们现在就回去吗?”涂辰跟在身后,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道,其实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要是能逛逛这皇宫,该多好!”。

    虽然从小就一直跟在男子身边,但皇宫确实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来。以前老听人说皇宫是如何如何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光房间就有九千多间,而自己今天只见了九千多间的其中一间,而且连门都没有进去,想想真是可惜。

    当然也不能怪他有这样的想法,十三四岁的人还是个孩子,想事情当然也是小孩子心性,哪里会想那么多,也哪里会管那么多。

    “那你还想去哪?”虽然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但画外音还是被男子察觉到了。

    踌躇间,手指不自觉得捻着衣角来回的扯,眼睛也没有了焦距,只是不停的朝四周左瞟一下,又看一下,嘴角还带着丝丝的笑意。好像是在告诉男子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你觉得现在是玩的时候嘛?”男子也早就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只不过现在他可没有心思去满足他的小心愿。

    这样的回答,对涂辰来说就像凛冬里的冰水一样,从头而下直接凉到了脚底。他不敢再有任何的想法,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将视线直直地落在地上,乖乖地跟着男子朝宫门口走去。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将身影留在了红墙绿瓦之间。男子一脸的冷漠,一言不发。而涂辰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低头跟在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啊!”涂辰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不软不硬的,不明所以。要不是头上传来的痛感,他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一边抬眼望去。

    朦胧的夜色下,男子直挺挺地脊背就像白杨树一样傲立在涂辰面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自己公子,涂辰下意识赶紧说道:“对对不起,公子”他知道自己这一撞,肯定把男子给撞疼了,因为自己的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其实这样的情况,要是换做平时他不会感到害怕。但显然今天自己公子的心情不是很好,这让自己不得不怕。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公子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他。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落翠宫”三个字上。

    兜兜转转回到的不是原点,是新的开始抑或是新的认识。

    ……

    月光撒在金砖铺造的地面上,就像素白色的帷幔一样,将小路拉的笔直。走到尽头,院落中,随处可见树木山石。从中穿梭而过,推门进入正房,晕红的帐幔在微风的作用下,随风摇曳。带着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沁人心腑。

    玉壶光转,烛光噗噗,映出半卷流苏帐。环视一周,整个屋子都是那么的清新闲适。精致的镂空雕花窗边下放着一张梨花木的案几,有斑斑点点的月光撒在上面。

    男子踱步走到案几旁边,只见随意摆放的宣纸上活灵活现地画着四个人像。

    最中间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正襟危坐,满面含春。旁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的笑容就像她手里的菊花一样,明艳动人。而不远处便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正蹲在地上挑选他心仪的石头。

    许是作者太懒还是太着急的缘故,这幅画并没有落款。可男子心里却十分的清楚,落翠宫是她的闺房,这应该也就是她的杰作。

    看见这幅其乐融融的画像,想到画上的四人阴阳相隔,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再站在一起,男子的心里顿时笼罩上了一层薄雾。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就在今天被断送了,这是他们想要的嘛?

    “哎!这不是范姑娘嘛!这里真的是她的房间。还有这画难道也是她画的!没想到她手艺这么好,画的栩栩如生的,一看画画的时候就很开心,每个人的神韵她都捕捉到了。”涂辰站在一侧自问自答了一番,虽然他说的很轻巧,但传到男子的耳朵里却极为的沉重。

    千愁万绪就像一道沟壑一样,深深地横在男子的脑海里,跨不去也填不尽。将他紧紧地拴在其中,无法自拔。

    “谁?谁在后面,快出来,不然我就动手了。”涂辰大喝一声,然后朝着听见响动的衣柜旁边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