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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西沉,月上枝头,窗前独影。
“红包!红包!……”鸟笼子里的白鹦鹉亚着嗓子学人叫,椅塌上的人悠闲的拿着羽绒刷子往人家鹦鹉的那团胸毛上刷刷。
外边的下人推门而入,看着的就是这个样的画面。
“大少爷,老家的消息。”下人把纸条递给楚忬。
楚忬放下羽绒刷子,用手剥开纸条,微微变了脸色,却又突然笑了,说:“告诉老家,轻舟挂帆仍归去,灯火夜阑候佳音。”
下人领了命,走出去时刚好与进来的女孩儿擦肩而过。
女孩儿人还没走到里屋,声音却先到,说:“听说老家来了消息,如何?”
楚忬看了看映雪,眼睛点了点案几上的纸条,示意她自己看。
她急切的拿起来看,上面写着一句话,“欲乘东风行万里,怎料巫山故人临”。
??
映雪翻看了纸条的背面,又对着烛台仔仔细细的,连个小角都没放过,纸上面确确实实只有这一句话。
她楞楞的盯着这句话,道:“这……什么意思呀?这谁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忬抬着眼皮,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说,这怕不是个傻子吧,要是人人都能看懂了,那还叫什么秘信呀。
可映雪完全没领悟道这个眼神的含义,她说:“这什么……你快解释一下呀。”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信上说,娉兰死了,但是皇后没死,而且……”
映雪失色,惊道:“竟然没死!不可能吧,这么多炭,烤都能把她烤熟了吧。”
“红包!红包!……”那白鹦鹉又开始亚着嗓子号,还用喙顺了顺自己的羽毛。
映雪被只鹦鹉突然插了话,对它翻了个白眼,说:“去去去,老是红包红包的叫唤,上辈子怕不是个财迷吧。”
这话都是逗笑楚忬,他掀开小食盒子,拿了鸟食偷喂它。
白鹦鹉得了吃食,闲不下嘴来号嗓子。
映雪眼睛轱辘辘的转,说:“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再给皇后来点猛的怎么样?”
“咔”,小食盒子扣上,他说:“不行,重华宫要是再有异动,会牵连到阿秀的。”
映雪再次惊讶:“阿秀姐姐怎么会卷到这件事里来?”
楚忬摇摇头,那信里没交代,他也不甚清楚,手里继续拿羽绒刷子顺着鹦鹉的胸毛。
映雪皱了皱眉头,远没有来时的那股子急切劲儿。
她听到那鹦鹉喳喳的吃东西,烦躁的说:“别弄你的鹦鹉了!”
刚说着她便要伸手去抓那只鹦鹉,指尖刚碰到笼子,却扑了个空,那人连笼子带鸟的提起来,护在胸前。
映雪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窜着邪火,大喊:“楚忬!你不想回去我还想回去呢,我不管,你赶紧想办法。”
那鹦鹉似是被刚才那一下惊到了,满笼子乱飞乱叫,扰的他也没了逗弄的乐趣。
楚忬将笼子放在地上,拨了身上的几根毛,说:“此事已成定局,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他本来是想借皇后的东风回去,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映雪气汹汹的叹了口气,满脸失望,说:“本来皇后要是死了,趁着国丧你便是正当理由回去祭拜,哪成想,牵连到阿秀姐姐,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如今弄巧成拙,这算什么事儿呀。”
楚忬看了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儿,转头看着窗外,夜色微凉。
“皇后不是没死么,我们顶多算是弄巧,还没成拙呢,威胁不到阿秀,再说,秦如海宠她如命,不会明知有危险还让她去做的。”
映雪担忧道:“可是,这毕竟是我们做的局,我们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把阿秀姐姐摘出来呀,重华宫的水够浑了,别脏了姐姐的鞋底儿。”
楚忬浅浅的笑了笑,点头称是,说:“嗯,你说的在理,把她摘出来这事儿倒也简单,过几日,给她送把梯子,让她安安稳稳的踩着下来。”
她歪着脑袋,张大嘴问:“你说啥?还要送梯子?你不是送了个风铎么,送个梯子去干嘛呀……难道去翻墙?”
楚忬笑出了声,说:“呵呵,嗯,这主意倒是不错。”
映雪抓着塌的扶手摇了摇,说:“哎呀,你快说嘛,你到底什么意思嘛。”
楚忬轻轻将她的手拂开,说:“我是说,推个人出来,让阿秀顺顺当当的把这事儿了结了,懂了么,好了,天色已晚,你早些去休息吧。”
经他一说,映雪明白过来,她看了看他,心里却“切”了一声,暗道:这外面的月亮都被云遮了,老往外瞅什么呢,也不怕脖子酸。
等她走了,晚风拂过,传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楚忬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是檐宇下系着的一只白玉质地的风铎。
容秀回到朝露殿时,夜色已深。
她走进自己的小院子,实在是没注意到里面竟然有人。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在这望了你半宿,泥坑子都快站出来了。”
容秀循声看过去,辛公公跺着脚疾步走来,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容秀大概是猜出来辛元嘉的来意。
辛元嘉是章仪的人,章仪来找她,只可能为了一件事。
重华宫出了事,章仪肯定是知道了,他是怕自己受牵连,所以找到她这来了。
辛元嘉笑着一张苦瓜脸,说:“容姑娘这是打哪儿回来呀……哎哟,这这这……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呀。”
容秀虚笑一声,说:“不碍事儿,看着吓人罢了,辛公公这大晚上的到奴婢这来,有何贵干呀?”
辛元嘉紧巴巴的跟着她,赔着笑脸,说:“这不是因为前些时候,章公公与你口角间闹了点不愉快嘛,这不特意命我过来给你陪个不是。”
说着便从袖兜里抽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容秀。
容秀看了一眼那张纸,再看了看院子里堆积的东西,心里笑了笑,她这院子过年怕是都没这么热闹过。
她推却道:“章公公可真是太抬举奴婢了,不过是一点小误会,奴婢早八百年就忘干净了,实在担不起这份厚礼。”
辛元嘉那肯就这么放弃,又赶忙递上去,说:“姑娘可别这么说,你可是秦公公身边的红人呀,这些东西你好歹先看看,若是不喜欢,改明儿我再换些来,哦,对了,章公公那里有上好的雪绒膏,这对脸上的伤是极好的呀,我明儿就给拿来你用用。”
容秀原还不觉得累,可听了辛元嘉在耳边念念叨叨的,真的觉得有些累得慌。
她不愿意在跟辛元嘉纠缠下去,便说:“章公公真是好大的手笔,道个歉罢了,送这么多东西过来,怕是另有所求吧,章公公的消息倒是挺灵。”
突然被人揭了低,辛元嘉难免脸上有些尬笑,皱着他那张苦瓜脸说:“嘿嘿,容姑娘是个明白人儿,我们都是在下面办差的,你要是不收这些东西,我这没法交代呀,我的姑奶奶,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收了吧。”
容秀耷拉着眼皮,叹了口气,说:“行了,你回去告诉章公公,他今晚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还有,奴婢屋子小,放不下这些东西,你快拿回去吧。”
听了她的话,辛元嘉那张脸喜笑颜开,刚想张口道谢,被容秀抢先拦下,她说:“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啊,慢走不送。”
“碰”一声,容秀把屋子的门关上,把外面的一切,都隔在了外面。
屋内黑漆漆的,窗前透过微弱的冷光,整个屋子冷冷清清的。
她慢慢走到床前,卸下所有力气躺上去,但柔软的床榻仿佛并不能抚慰疲倦的身体。
房间里连呼吸声都微弱的要命,这种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最适合去思念一个人。
这是她一个人的酒,无人对饮,用眼泪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