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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动静,她随意掀了掀眼皮,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光亮,随后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摇曳生姿地晃到赵梓砚身前:“咦,这不是九殿下吗,怎么又得空光顾小店了?”
赵梓砚嘴角带了丝笑意:“你这若是小店,那京城内其他玉器阁岂不是不值一提。”
乐瑶看她这温和随意的模样,微微一愣,目光在傅言卿身上滑过,微不可闻地敛了敛眉。
赵梓砚自然察觉到她的变化,低声道:“乐瑶,可否借一步说话?”
乐瑶这下连笑意都挂不住了:“殿下有何事不能在这言明?”
赵梓砚伸手握住傅言卿的手,察觉到她的抗拒,手下用劲,却依旧轻笑道:“不必担心,她并不是玉娆,你听我的便是。”
乐瑶虽然心里惊疑不定,可是她却是了解赵梓砚,这个隐忍到可怕的人,自然不会就此轻易地暴露自己。思及至此,乐瑶朝后堂唤了声:“阿东,出来守着。”
“是,主子。”一个一身素衣方巾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朝乐瑶几人施了一礼,便径直站在柜前,连半句话也未多言。似乎,毫不诧异赵梓砚两人的到来。
傅言卿打量了几眼,心下明了,这家玉器阁绝不是等闲生意人家。
乐瑶走在前面,带着两人上了二楼,拐过长廊,进了一间厢房。这间屋子在二楼十分不打眼,推门进去后,却是一间三进的厅堂,门内两个墨衫男子安静站在两侧,若不知内里情况,入门便让人措手不及。
“好生守着。”朝那二人嘱咐一句,乐瑶便阖上第二道门,转身皱眉看着赵梓砚。
“我的九殿下,你可真是胡闹。你若不同我说明白这位是何人,今日进了这碧玉阁,她也就别想出去了。”
傅言卿听得眉头一挑,听这语气,这姑娘同赵梓砚关系该是十分亲厚了。只是当着她的面便这般直接,真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赵梓砚也有些失笑,附身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傅言卿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却见那唤作乐瑶的女子倏然一怔,旋即颇为直接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那眼神七分审视,三分戏谑,看得傅言卿微微皱眉。
只是她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掩嘴笑得风情万种,一双狐狸般得眸子熠熠生辉:“既是如此,那自是无碍,我先去照顾我的客人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还朝赵梓砚使了个眼色,个中滋味二人皆是了然,随后才施施然离开,赵梓砚神色不变,白皙的耳朵却是微微泛红。
傅言卿见人走远了,忍不住悠悠道:“殿下的友人只是玉器店的掌事?”
赵梓砚一怔:“嗯?”这不是很明显么?
“屈才了,便是管着幕宾楼,也绰绰有余了。”
幕宾楼乃是京城第一大风月之所,在大夏可谓是人尽皆知,每年都有各地达官贵人前来,一领其中风采。
大夏虽然风气开明,又因男女皆能入仕,对女子的束缚不再苛刻,可是在某些方面却是难以免俗。其中最为分明的便是寻花问柳,也只有男子才能堂而皇之。不过亦有一些小倌馆,却也是少数了。因此,对女子而言,这也算不得好营生。
赵梓砚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是被乐瑶听见了,她怕是要气坏了。乐瑶生得妩媚,又生性随意散漫,经常遇到些不三不四的人轻薄与她,因此格外不喜别人说她风尘。”
傅言卿低眸思索了下,方认真道:“是我得罪了。”她不过是故意埋汰,并不愿触人禁忌。
赵梓砚见她如此认真,眼里带了丝笑,却又想起一件事,伸手自怀里掏出一个紫金木盒,递给傅言卿:“你的东西。”
傅言卿看见盒子,神情并未有什么波动,接过盒子,小心放好。她这毫不惊讶的模样,让赵梓砚心里愉悦莫名。即使她不承认她的身份,可是很显然,傅言卿十分信任她。她冒着生命危险拿来的东西,放在自个儿这,竟然毫不担心。
“你此次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东西?”
“是。”对于这个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顿了顿,认真道:“在下能够顺利出来,全靠殿下相助,只是眼下京城不太平,在下须得尽快离开。殿下相助,我感激不尽,日后殿下有需要,在下必然竭力相助。”
她心里担心无言几人按耐不住,最后打草惊蛇,她必须先去和他们汇合。
赵梓砚眼神微黯:“既然你说你不是我的故人,那可否告知你的名姓,不然谈何日后相助?”
傅言卿抿了抿嘴:“在下名叫苏瑾,殿下莫要记错了。”说罢,她看了看四周的布局,皱眉道:“殿下日后莫再随意带人来此,这世上,最难识的便是人心了。”
赵梓砚神色微凝,低低道:“我晓得。”
她微微叹了口气,走到门口低沉道:“她盯我盯地紧,你暂且在这留一会儿,等我走了后,我会让乐瑶送你出去,不然怕是会起疑。你说欠我个大人情,那就别不声不响消失了,这里还算安全,若记得还人情了,来这里便是。”
看着赵梓砚略显单薄的身子快要消失在门口,傅言卿忍不住道:“你……你千万小心,那个女人不见了,她们定会怀疑你……”
赵梓砚停下步子,回头笑得清雅暖人,让傅言卿忍不住晃神。
“我曾经答应了一个人,要去寻她,她说得快些,不然太久了她就会忘了。我还得赴约,所以,我自然不会有事。”言罢,她定定看着傅言卿:“即是赴约,客人到了,主人也需得好好的,苏姑娘,你说呢?”
傅言卿看着她,心绪莫名,良久后,她嘴角缓缓绽出一个笑意,恍若暖阳拂面。
“自然如此。”
第16章
赵梓砚走下楼时,乐瑶正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白瓷盏,斜觑了她一眼,惊讶道:“这么快便下来了,这时候,不应该你浓我浓……”
“乐瑶!”赵梓砚立刻截住她的话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你莫要胡言乱语。”
“我的小殿下,你都已然十九了,其他几位可是都已然成了家,封了亲王了。你大皇兄他们,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你这些年一直同我说是为了你的小姐姐,如今人都来了,你这就把人丢我这了?”
赵梓砚脸色微红,确实很快淡定下来:“我都说了,她在我心里便如同姐姐一般,往日她与我有恩,待我又极好。她家里有难,只能落得隐姓埋名,终日提心吊胆的活着,我所做不过是想护住她,免她无忧。再说,我俩皆是女子,你又在这胡说什么?”
乐瑶毫不客气地白了回去:“女子又怎么了,这古往今来,阴阳倒乱,分桃断袖之事也不稀奇。我朝又不是没出现过这等事,你还会顾忌这些?而且,说到姐姐,我比殿下还长上三岁,殿下也说过,乐瑶之于殿下,如同姐姐,怎得不见殿下为我牵肠挂肚这么多年?”
赵梓砚没吭声,却是垂眸微微思索些什么,随后抬头道:“乐瑶,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可我对她的感情应该并非如此。你们都不会明白,她对我意味着什么,就好比……好比一直在无尽的黑暗中活着,突然有一道光照了进来,一刹那,全都亮了。那种濒死之时冷到极致的痛苦,被一点点驱散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以为慕姨走后,我便只能在那深宫中,一个人面对那群人,直到我死。可是,她却突然出现了。”
她那双墨色眸子此刻有些迷离,却是乐瑶从未见过的温暖和眷恋,纵然她从未经历过,也从未见过那个人,也能从这笑意总是难及眼底的人眸子里,看出这个人对她的重要性。
乐瑶笑意淡了下来,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痛,她自然晓得赵梓砚所遭遇的一切,这个在旁人看来尊贵无比的身份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苦难。可是,这样一个被这世界无情对待的人,偏生一直固执守着心里的那仅存的温柔。
“殿下,你们六年未见了,人心是会变的,你已然是如履薄冰,万一她……你可知道……”
“乐瑶,我如今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去兑现我当初的一个誓言。而且,如果是她的话,我很乐意赌一把,我已然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况且,我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听了她的话,乐瑶顿了片刻,随后却是笑的灿烂,旋即盈盈施了一礼:“殿下,我们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这人是带着他们一起从地狱走过来的,在他们心里,不仅是生死相依的伙伴,更是他们的誓死追随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