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锦_分卷阅读_23

荀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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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知微和张氏在背后捣鼓店铺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原本以为两个深闺妇人没见过世面,哪怕靠着他的官脉有人捧场,那也做不长久。哪里知道,孟知微突然涨了本事,居然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特别是最近,那每月十套衣裳,一个月随随便便就几千两银子进了口袋。要知道,孟家所有的铺面加上庄子上赚的银子一年也才五千多两,与女儿这颗摇钱树相比,孟老爷的那点家底简直不堪入目。

    孟老爷冷眼看了半年多,突然嫉恨起来,明明是他媳妇的铺子,他女儿的买卖,怎么她们的银子没有进自己的口袋?她们是孟家人,她们怎么不将银子上缴给自己这位衣食父母?

    孟老爷自私自利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于是,听闻张氏又攀上了比他更高的张家,孟老爷的火气一下子就点燃了。

    难得的,夫妻十几年,张氏第一次对着孟老爷摔起了茶盏。

    孟老爷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这一点张氏知道,孟知微更是知之甚深。不过,她们母女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晚,孟老爷就让衙门的人将她们的铺子给封了!

    贴着封条的当天,敖州城正彩旗飘飘,来往路人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微笑。纷纷涌向那深红色的城门,在它的左侧,是一杆旌旗,旌旗之下挂着一个孤单的头颅。

    “是北雍的阿步汰将军!”有人大喊,“我们杀了北雍的主将,我们胜了!”

    这一条消息还没传到东离边界军营的时候,敖州城的老百姓反而先传唱开来,欢欣的人们几乎要将整座城市的屋顶都给掀了起来。

    王将军坐在军帐的正中央,听着斥候的汇报,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反而是陈监军第一个叫开了:“他们简直目无军纪!刺杀敌军将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预先与我等商量,他们还有没有将我等放在眼里?这样的士兵,以后谁敢要,谁敢让他们冲锋陷阵,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一个不留神就坏了我军的大计!”

    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帐篷里回荡,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口舌之争的将领们一个个老神在在,听而不闻。

    他们早就看得明白,有的人只会动嘴皮子,有的人只会干实事。相比陈监军这个搅死棍,符东疏就是整个兵营的人升迁的阶梯。打了败仗反正有符东疏的老爹担着,打了胜仗,那这兵营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能够分得一杯羹,何乐而不为!

    至于大计,整个军帐里面的将军们,有谁真正献出过什么连胜的计策吗?每一次出兵,永远都是先锋营的人冲在最前面;每一次胜利,哪怕是跟着冲锋陷阵的周将军都觉得胜得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哪怕是再粗心的人,也知道符东疏在暗中有自己的一批人马,帮着他出谋划策。

    为了附和陈监军而得罪符东疏,暂时还没有人有这个想法。当然,这也不能否认,有人觉得这一次符东疏越界了!你要暗杀阿步汰没问题,好歹也通知大家一声,给在座的众位留个底嘛,到时候邀功的时候谁都可以分得一点好处。现在好了,他直接把阿步汰的人头挂到了敖州城的城墙上,要是老百姓们问起,你们是怎么胜利的?死伤了多少?剿灭了多少敌人才砍掉了敌人头领的脑袋时,他们怎么回答?

    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们都没有参与,你真要知道得去问先锋营,是那些混蛋干的,跟我们没有关系!这话说出来,在座的将领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很显然,符东疏在通过这件事告诉他们,你们背地里的那些小九九我都知道。小事情小功劳我不计较,可是这头功,我拿定了!

    ☆、第二六章

    符东疏一脸肆意的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对正在喂鸽子的庄起道:“你没看到那缺鸟儿陈的脸色,简直比猪肝还要难看。他以为拾掇着所有的将领否定我的首功就万无一失了?也不想想,阿步汰是死在了我们的手里,看到的人不止我们先锋营,还有北雍士兵。我们不单把阿步汰的脑袋挂在了敖州城墙上,更是直接让北雍士兵们目睹了他们的主将身首分离,仅仅凭借他的一面之词是没法抹杀我们的胜利,他还得让已经得知败绩的北雍皇帝改口才行!”

    兴许是下午与人唇枪舌战耗费了太多的口水,符东疏进来后就从庄起的桌子底下挖出了一坛酒,咕噜噜的喝了不少,抹干嘴巴继续道:“我把你拦截到的信直接丢在了王将军的脸上。呵,缺鸟儿陈也胆大包天,居然在信中说我们一败再败,差点让北雍人攻破了敖州,还是他献计,亲自上阵鼓舞士气,一鼓作气的将北雍人赶退了百里,他倒真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更言及他本来已经代替符安与阿步汰谈好了和谈的细节,结果被我这个傻不隆冬的二愣子给搅黄了。我杀了阿步汰,直接让他们的和谈功亏一篑,说我是朝廷的罪臣!他也不想想,如果我都是罪臣了,那打了败仗的将军们就是罪上加罪,除了他这个没鸟的太监,其他人都是死罪!我把信一丢,原本还与他沆瀣一气的将领转头都恨不得生吞了他。”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喝了半坛子酒的符东疏半靠在桌边:“你说,符安居然在我们捷报频传的时候还琢磨着和谈,他是真的怕北雍人,还是一时的缓兵之计?”

    帐篷的天窗上又飞进来一只肥鸽子,兴许是与符东疏太过于熟悉了,扑腾两下就直接落在了对方的脑袋上,庄起正在等它,不由分说的将脑袋上的鸽子一把抓了下来,拔开腿上的竹筒看最新来的消息,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他只是想皇帝所想而已。不是他要和谈,而是皇帝想要和谈。”

    “我们都打了这么多胜仗,还和谈?”

    “不管我们打了胜仗还是败仗,皇帝铁了心的要与北雍握手言和,好像这样才能让他的‘太平盛世’千秋万载,被后人所记住。”

    “虚名而已!”

    “我们的陛下就是喜欢这些虚名,总比骂名要好。”他一把合起手中的信件,一副‘我有事,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速度滚!’的表情。

    符东疏已经兴奋的抱着酒坛子手舞足蹈:“你说,我将缺鸟儿陈的信交给朝廷,说符安通敌卖国……”

    庄起打断他:“你在做白日梦!我都说过了,你保住了自己的首功,回朝之后就能够在兵部占据一席之位,这一点皇帝都没法阻拦。至于符安,他的所做作为都是站在皇帝的角度,皇帝不可能因为一封信就怀疑符安的用心,因为他们的目标一致。你口中的缺鸟儿陈也不可能指认符安通敌卖国,你如果实在看不惯他,宰了就是,反正我也厌烦了他的挑拨离间和自高自大。”

    符东疏眨巴着眼睛,半响,道:“老七,你很不耐烦啊!”

    庄起懒得搭理他。

    符东疏直接爬到庄起的肩膀上,呼出一口酒气:“刚刚那只肥鸽子带来了什么消息,让你火气这么大?”

    庄起听而不闻。

    符东疏望了望肥鸽,对方转了转身子,如同自己的主人一样用肥肥的屁股藐视他。

    符东疏突然哈哈大笑:“我认识这只鸽子,它是你留在敖州的信鸽,专门传送……”

    庄起一把抽掉对方手中的酒坛子:“你喝完就速度滚去歇息,今天给了众多将军一棒子,明天得给他们甜枣,否则你到了兵部也会因为势单力薄而孤掌难鸣。”

    符东疏笑得贼狐狸似的:“嘿嘿,老七,我今日才发现你有偷窥的嗜好,居然没日没夜的偷窥某位美人的一举一动。啧啧,你这闷骚劲儿……”还没说完,已经被庄起给踹出了帐篷,正准备抽出信纸回信,符东疏又扒拉开帘子,醉眼迷离的问,“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没说,你回朝后想要个什么官职?这次要不是你在背后谋划,我们不可能取得这么多的胜利。”

    庄起道:“我没想过。”

    符东疏打了个酒嗝:“你得想想了。如果你真的看中了孟姑娘,你现在任何一个身份都明显保护不了她。”言罢,也不管庄起的反应直接踉踉跄跄的滚了。

    ……

    店铺被封了之后,张氏算是彻底的看清楚了孟司马的为人。也许是失望太多,绝望的情绪再也引不起她太多的波澜,过不了半日,张氏就开始让胡半载变卖自己在敖州所有的店铺和庄子,她对眼神清明的女儿道:“敖州到底不是你的根,随我一起去皇城吧,以后我们都不回来了。”

    孟知微问:“母亲你不和离吗?”

    张氏道:“在敖州城里,他就是青天大老爷,我离不了。等我们到了皇城,他的官职再大也只是一只蝼蚁,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张氏的决断力十分迅速,根本不给孟老爷补救。到了晚间,孟老爷才回到府里,整个家宅就冷清了许多,不单少了一大半的仆人,连张氏和孟知微也都不见了。

    孟老爷在院子里找到了小女儿孟如沄,问:“你娘呢?”

    孟如沄手上还在绣花,她如今也用自己的手艺赚一些私房银子,见了父亲行了礼才道:“母亲与姐姐搬出去了,说是不回来了。”

    孟老爷一惊:“她们去了哪里?”

    孟如沄摇了摇头,见孟老爷掉头要走,立即怯生生的喊了声爹,再问:“爹你也要将我的私房银子收了去吗?”

    孟老爷问她:“你有多少私房银子?”

    孟如沄心惊胆战:“不,不多,就两百两不到。”

    孟老爷再问:“你娘送给你的首饰呢?”

    “那些都是我的嫁妆呢!”

    孟老爷转头出了院子,到了第二日晚上再从衙门回来,小女儿也不见了,屋里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剩下几根线头和一根断了的银针。某些方面来说,孟知沄就是硕鼠,她在哪儿,她的‘家’也就跟着去哪儿,甭管家里的东西是老爹的财产,还是老娘送的礼物,只要到了她手上那就都是她的,谁也不能拿走。

    孟老爷居然惦记着张氏送给她的嫁妆,把孟如沄吓坏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底,觉得还是跟着张氏靠谱,至少对方不会吞了她的东西,而孟老爷会。孟如沄甚至可以想想,如果继续跟老爹一起过日子,她出嫁的时候,嫁妆说不定连一千两银子都没有了。

    越人阁被封了,最为可怜的是那些流民,他们大部分都靠着母亲和妻女做的手艺活生存。没了越人阁,他们家人的绣品就卖不出去,重新找东家价格肯定会一压再压,流民们怎么受得了。得知是被孟老爷下令封的,有些人直接就躲在了孟老爷去衙门的路上,朝骑着白马的他丢石头。原本是想丢臭鸡蛋和烂叶子,可这些东西现在也勉强可以让家人吃饱,丢石头和吐口水最划算。

    孟老爷被砸了三天,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人报复了,于是换成了轿子,换了一条路继续去衙门干活。这下子,遭殃的不止是他的轿子还有轿夫。这两日原本就该发月银了,结果夫人走了,姑娘们也走了,老帐房是夫人的陪嫁自然也走了,留下一个愣头青,问起啥时候发银子,一问三摇头,最后说:“老爷没说要发银子啊,我还等着月银下馆子呢。”于是,府里的轿夫们也不肯干了。

    再之后,每月的商贩来结算上个月的柴米油盐,夫人不见了自然找老爷,老爷现在满脑袋都是银子,只觉得张氏不在,怎么府里到处都是有人要银子?仆人们的月银就罢了,吃饭喝酒都要花银子,最后,居然连倒夜香的也来找他要银子,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钱袋漏了好大的一个洞,哗哗哗的流出去的都是他的血汗钱。

    这也就罢了,原本以为他早已经了解张氏的底细,对她手中的店铺田庄都了如指掌,一个个查封下去查得他心花怒放,只觉自己跌进了金山银山。

    没半月,郭太守突然下发了一封文书,说朝廷要严查某些官员的滥用职权之罪。众人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郭太守就私下召见了孟司马,开门见山的问:“你最近得罪谁了?”

    孟司马丈二摸不着头脑:“我没得罪谁啊!”

    郭太守冷笑两声:“你还装傻,实话告诉你,上头直接点了你的名,说你利用手中职权,肆意查封朝廷有忠之臣的家财。”

    孟司马更加不明白了:“有忠之臣?谁呀?”

    郭太守端起茶盏,很是忧郁的喝了一口,吐出三个字:“忠义公。”

    孟司马张口结舌:“庄,庄,庄起起起!”转念又想到,“我查封的都是张氏的铺子和田庄,什么时候它们都成了庄,忠义公的了?”

    ☆、第二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