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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儿跟我也说过,她一直想去参加丰收祭,和你一起。”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袁采薇款款走来。
袁采薇缓步走到衣冠冢前,眼神落在坟头上,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袁采薇从发髻抽出一枚青玉簪子,在手心轻轻抚摸着,幽幽地道:“这枚凤纹簪子,若儿很喜欢,我答应过她,待她嫁人时便送给她。这支簪子,现在,就留给她吧。”
袁采薇在坟前蹲下,将那青玉簪子深深地插进坟中,周天行的眼圈儿红了。
秦泽站在后边,仰天吐出一口浊息。
他和周天行不同,他视若儿如亲妹子,杜若惨死,他一样悲痛万分,但这悲痛,却更多地化成了愤怒,他不想悲伤,杀戮才能发泄他心中的痛苦。
周天行将插入青玉簪子的地方轻轻用土抹平、压实,这里很少有人来,自从在这里死过很多人,就更不会有人来了。
况且,即便有人出现,也不会轻率地破坏逝者的坟墓。人有信仰,便有敬畏之心。对于鬼神,大部分人还是生存敬畏的。
抚着那泥土,周天行不禁想起有一次他和秦泽跟着袁家的老东叔一起去参加过的那个桑间濮上。
那时,他才十六岁,只是好奇那些年长些的男人提起桑间濮上时脸上怪异神秘的笑容,所以和好奇心更重的秦泽缠着好脾气的老东叔,去参加了一回。
那是附近山脚下的一个山夷部落,在丰收祭的篝火歌舞晚会上,他被一个年轻漂亮、热情如火的夷族少女给相中了,稀里糊涂地被那个夷女拉进人圈,围着篝火,手拉着手,笨拙地跳舞。
之后,就被那个夷人小姐姐拉到了附近的小树林中,看到那位开朗活泼的夷人小姐姐宽衣解带,露出雪白的身子时,周天行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裤腰带,仿佛要被拉上刑场。
如果不是若儿……不是若儿抹着眼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路哭着寻来,也许周天行的处男之身,就要交代在那时了吧。
只是一听到若儿的声音,周天行的紧张与期待便一扫而空,他匆匆穿好上衣,跑了出去。
少不更事的若儿,其实一直不知道“桑间濮上”男女幽会的真正含义,她只是觉得,如果要参加这个晚会,那天行哥哥就只应该和她一起参加。
她可是从小就跟着天行哥哥,从她的父母双双过世,她也快要饿死之际,却遇到了流浪至此的周天行开始,再也没有分开过。
所以,天行哥哥怎么可以抛下她,自己去参加什么“桑间濮上”?
也就是从那时起,一定要和天行哥哥一起参加一次“桑间濮上”,便成了若儿的一个执念。
可惜,直至今日,天人永隔,两人也没有成行。
邹阳老大不耐烦地走过来,眉心蹙着一个大疙瘩。这些少男少女情情爱爱的真是好麻烦。生生死死又如何?人生在世,谁能不死啊?人生在世,就当轰轰烈烈,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这才不枉此生。
对邹阳来说,他改造这个世界的大计划,才是应该执着追求的真正人生。
于是,不解风情的邹大爷拉着脸催促起来:“行了行了,快赶路吧,有什么事是比异化天下更重要啊?走啦!”
……
墨家天机城中。
“好无聊哦好无聊,也不知道天行哥哥和阿泽哥哥逃去哪里了,他们以为我死了,一定很伤心吧。等我腿好了,我要去哪里找他们呢?天下之大,真的很麻烦啊……”
房舍中,杜若趴在竹榻上,一条白皙纤美的大腿搭在榻沿儿,另一条已经去了校正的木板,却还不宜做太用力活动的腿则平放在榻上,两眼无神地凝视着前方。
在她面前,放着一只鲁班锁。她现在不只能拆鲁班锁了,还能自己设计组装,而且是极其精密的鲁班锁.
就拿她眼前这只鲁班锁来说,上边一共有二十三柱。墨家天机城中的工匠大师制作出的最精密的鲁班锁也不过只有十九柱而已,杜若自己研究的这枚鲁班锁竟有二十三柱!
这个丫头对于机关制造,真的是极具灵性,在研读了大量的墨家书籍后,对于机械制造的理解更是突飞猛进。对于各种复杂神奇的机具制造,她现在肯定不如那些墨家大师,但仅就鲁班锁这一道来说,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游戏。
而对于这个游戏,现在她已经玩到腻,没人能超过她了。
人影一闪,墨璇从门外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粗糙的托盘,上面放着几块麦饼,一个粗陶大钵还有一只陶壶,隐隐散发着香气。
“墨璇姐姐。”杜若一见墨璇,便从榻上坐了起来。
“我今天特意给你熬了山猪骨汤,加了三七和山药,来,快喝点。”
杜若闷闷不乐地道:“墨璇姐姐,你说我的腿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干嘛,想你天行哥哥了呀?”墨璇笑吟吟地看了杜若一眼。
杜若叹了口气,忧伤地道:“我怕隔的时间越久,越不好寻他。我原本打算今年陪天行哥哥去参加桑间濮上呢,眼看都快到日子了,看来是去不成了。”
墨璇吃惊地看着杜若,不敢置信地道:“你要和你的天行哥哥……去参加桑间濮上?”
这事儿对夷人来说,倒没什么,这就是他们的风俗,虽然官方已不提倡这种行为,却也不予禁止,只是常有理学家诟病罢了。
但是,不是夷人部落的人,即便悄悄去参加了夷人部落的桑间濮上,也不会这么落落大方地说出来啊,何况小若这么乖的一个小姑娘。
难不成真是长得乖,放得开?
咦?这么说来,有两位祖籍巴蜀的长老总说自己长得乖,难不成是在嘲讽我老是独自离开山门,不知所去?不行,下回我一定得仔细观察观察他们的神情。
杜若盘起了完好的那条腿,向往地道:“是啊!我好想和天行哥哥一块儿去参加他们的丰年祭,手拉着手儿,围着篝火跳舞唱山歌,然后一块钻树林子。”
墨璇瞪大眼睛道:“钻了树林子,干什么呢?”
杜若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说悄悄话呀,不叫别人听见。两个人说了悄悄话,就更亲近了,然后就会成亲,就会生娃。我们袁府东院的大牛哥和琳琳姐就是参加了桑间濮上,回来不久就成亲了,还有了小宝宝……”
墨璇无力地以手扶额,忽然又改成双手捂脸,肩头忍不住地耸动起来,憋笑的声音就像鸽子的叫声:“咕咕咕咕……”
杜若诧异地看着墨璇:“你笑什么呀?”
墨璇笑了半晌,放下双手时,脸庞笑的通红:“你这傻丫头,敢情你根本不懂.”
墨璇回头看看,眼珠儿一转,赶紧把门关上,然后凑到杜若耳边,附着她的耳朵低语起来。
女人和女人之间,有时候那话题大胆热辣的会比男人还污,哪怕是看起来很甜很纯很乖巧的女孩子。
一直拿“长得乖、放得开”去说别人的墨璇姑娘,就是这样一个鬼灵精,闷骚的狠咧。
随着她坏笑的解说,杜若的脸蛋儿越来越红,最后简直要滴出血来,她哎呀一声,扑到了榻上,羞不可抑地道:“不要再说了。”
一想到自己完全不解其意,甚而不只一次在小姐和天行哥哥面前理直去壮地说过要去参加“桑间濮上“,小杜若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