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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我跟你一块儿去!”张氏赶紧说道。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有些话,我能说,你却是不能说的,你去再查查看,当时附近还有别人没有?”贾赦心里明白,如今当家的是史氏,妯娌里面,张氏再能干,史氏还是更偏向王氏,何况,贾瑚已经死了,谁敢跟这事扯上关系,就算是有人看到了什么,也是不会跟张氏说的,不过是给张氏一点事情做,免得她沉浸在悲伤之中,伤了身体而已。
贾代善如今说年纪大了,也不是非常大,但是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贾代善十多岁的时候就跟着老荣国公贾源上战场,哪怕一开始跟在贾源身边,又有亲兵护着,但是战场上刀枪无眼,因此,贾代善身上多有陈年旧伤,因此,不惑之年的时候就有些显老,何况如今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跟一直养尊处优的史氏在一起,都有种老夫少妻的感觉。
贾代善如今年纪大了,也知道保养之道,虽说还有几个通房姨娘,但是也都是人老珠黄了,贾代善在这方面也没有太多的需求,因此,虽说还掌着国公府的大权,却已经是住到了梨香院那边休养。至于史氏,依旧住在荣禧堂,这年头也是正常的事情,家庭里面,女主人住正房,男主人要么自个住书房,想要睡老婆还是睡小妾,就去老婆小妾那里住,如今贾代善也就是将梨香院当做了书房而已。
这也省了贾赦的事情,省得他同时还要面对一个偏心偏到咯吱窝里,还总是义正言辞的史氏。贾赦的原身倒是对史氏很有些期待孺慕的意思,但是,哪怕继承了原身的一些感情,知道后续发展的贾赦,对史氏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史氏对贾赦依旧是没有什么温情的,她早就习惯于牺牲贾赦。贾赦最后没了发妻,没了长子,次子不知母家,瞧不起自个这个父亲,情愿给二房做跑腿的管事,到头来,摸不着半点权利,只能用古玩女色麻痹自己的贾赦却是承担了最多的罪名,这里面要是没有史氏的手笔,傻子也不信。
但是,贾赦凭什么要为史氏牺牲呢?想到这里,他心中生出了几乎是彻骨的悲哀来,贾赦不想学郑庄公,但是也不能真的就任人宰割了,他本心里面对什么爵位,什么家产并无多少期待,他之前两辈子都没缺过钱,第一世的时候,家里虽然算不上豪富,但是也在水平以上不少,那个物质丰富,科技发达的年代,普通百姓所能享受得到的东西,这年代的王公贵族未必能享受到。第二世在万花谷,万花谷中多有奇人异士,不说别的,医术精湛,江湖乃至朝堂,遇上伤病,都得求上万花谷,万花谷固然不讲究享受,但是,吃穿用度可从来不差。
荣国府对贾赦来说,并无任何吸引力,他若是想要权力,不管是从军还是从文,出头都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若是想要钱财享受,两辈子的见识,他所知道的各种知识,想要变成钱,即便是富可敌国也不算难。若是国内待不下去了,扬帆出海,找个地广人稀的大陆做土皇帝也不是不行。既然如此,他干什么要看重一个等到贾代善死去之后,就会快速衰落的荣国府呢?至于振兴家族什么的,贾赦可没这念头,荣国府已经够昌盛了,原身当年也是在贾代善身边待过一阵子的,何况他幼时在老太君那里养大,老太君可不是一个只会盯着内宅的女人,她甚至分享了贾源的一部分权力,对于荣国府的势力还是有些了解的,因此,才让贾赦只管吃喝玩乐,做个快活的纨绔子弟就行,不要想着什么光宗耀祖了,娶个好媳妇,养几个好孩子就行了。
可惜的是,贾代善不这么想,他觉得荣国府一直从军,想要转文,问题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科举这种事情,一来靠天资,二来也要靠传承,寒门之所以想要科举出头不容易,一方面是接触到的知识不够,这年头可不比后世,后世只有不想学,学不会的,没有找不到东西学的,只要你乐意,通过互联网,就能学无止境了,而这会儿呢,知识那真是金钱,你没有足够的钱,买不到足够的书,得不到足够的信息,别人知道的东西你不知道,偏偏考试的时候考了,那就完蛋了。
荣国府自然能有足够的书给家里的子弟看,问题是,贾政一没这个天资,只知道死读书,二来,也没请到个真正靠谱的老师,人家也就是教你基本的一些东西,里面读书科考的窍门那是半点不告诉你的,因此,贾政这些年来下过两次场,最终连个童生都没过,后来得了考试综合症,每次考试,就头疼脑热,偏偏史氏在一边敲敲边鼓,贾代善真当儿子读书太辛苦,所以病了。
贾赦组织了一下说辞,直接就去了梨香院。
☆、第4章
梨香院那边,贾代善这会儿斜靠着软椅,听着一个说书的男先儿拨着三弦说书弹词,兴致上来了,还哼哼两句戏词。
贾赦大步从门口进来,看到这一幕,不觉有些刺眼,他直接行了一礼,不等贾代善叫起,就直起了身体,冷笑道:“瑚儿尸骨未寒,老爷倒是有兴致!”
贾代善顿时瞪起了眼睛,从软椅上直接坐了起来,挥手叫那个男先儿下去,厉声道:“逆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为了个夭折的小儿,还要我这个做祖父的披麻戴孝不成?”
贾赦看着贾代善,只是冷笑:“是啊,没了一个孙子,你另一个儿媳妇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呢,老爷当然不在乎了!”
贾代善直接抓起一边小案上的茶盏就对着贾赦砸了过来,自个也站起身来,呵斥道:“好哇,你是翅膀硬了,如今敢忤逆了,你儿子死了怎么啦,老子这么多年来,儿子女儿夭折了多少个,都跟你一样纠缠不清,现在你住的就不是国公府,是侯府甚至是将军府了!”
贾赦也没有躲,那个茶盏直接打在了他头上,贾代善虽说年纪大了,但是武将出身,力气很是不小,茶盏砸在脸上生疼,还砸破了一层皮肉,血混着黄绿色的茶水留了下来,看着狼狈又带着一些惨厉的气息。他定定地看着贾代善,看得贾代善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才红着眼睛说道:“不说老爷夭折的那些子女都是庶出,老爷在外出征,别说那些庶出的子女,便是我们兄妹三人,老爷又何曾有过多少关注了,老爷只怕连那几个的名字模样都不记得了吧!瑚儿却是儿子的原配发妻嫡出,儿子当做心肝一样养大的,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连碰都不敢碰,生怕把他抱疼了,他从皱巴巴红通通的两个巴掌大长到现在,会说话了,会走路了,能跑能跳能背书了,他会淘气,他会撒娇,我还想着带他去逛街,他喜欢念书,我去求岳父,给他找个好先生,他喜欢习武,我给他找最好的弓马师傅,就算他跟我一样,纨绔一辈子,我养他一辈子!现在,他没了!这么冷的天,他泡在冰冷的池水里面,再也睁不开眼睛,再也不能叫我一声父亲了!”
“父亲,一大群的丫鬟婆子居然看不住一个腿都没她们一半长的小儿,叫他一个人跑去他根本不喜欢去的水池边上,那里连条路都没有,他怎么过去的!她们说他自个掉下去的,父亲,你相信,我却不相信!”贾赦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咆哮起来,“父亲,那是我的儿子,你就是养了一条狗,下人照顾不周死了,也得追究下去,何况那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一个儿子!结果,我还没查出来他到底怎么死的,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就一个都不见了!”
贾代善被贾赦的爆发也弄得一惊,在他印象里面,贾赦永远是一个并不鲜明,看着有些胆怯窝囊的人,只知道缩在他那个小院子里面,跟丫鬟通房玩闹,鼓捣什么古玩字画,跟他还有史氏都算不上亲近,偶尔有什么差遣,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而贾政不一样,贾政恭顺老实,会说话,贾代善跟贾政的相处远比跟贾赦要多,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凭空而生的爱恨,更亲近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是人的本性而已,就像是贾赦,对早已过世的太夫人的感情远比对贾代善夫妇要深一样。也因为如此,贾代善其实根本不了解贾赦,何况贾赦其实内里面还换了个瓤,若是原身,这事也就到此结束了,最多也就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难过一场而已,问题是现在这个,几辈子没受过什么委屈,他肯让这事就这么算了才怪!
“那你想怎么样?”贾代善虽说依旧说得恶声恶气,其实心里面那股子气已经不那么壮了,他看着贾赦,冷声道,“将那些下人都打杀了,给瑚儿陪葬?然后外面说咱们荣国府草菅人命,不仁不义?”
贾赦神情冷漠:“父亲对那些玩忽职守,甚至有可能谋害主人的下人倒是仁义了,那父亲对瑚儿呢,就不可不仁不慈了?”
贾代善死死盯着贾赦,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只是看到贾赦脸上那血水的痕迹,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咬牙道:“嘴皮子倒是利索,哼,瑚儿也是我孙子,要是他真是被人害了,我会给他一个公道!至于你,给我滚回去,抄写《孝经》一百遍,给我记住了什么叫孝顺?”
贾赦讥讽道:“那就多谢父亲了,不过,儿子虽说没念过几本书,比不上二弟满腹诗书,却也知道,圣人也说父慈子孝呢!”说着,转身就走,身后又传来贾代善带着粗重喘息的咆哮:“你个逆子,给我滚远点!”
贾赦可没有光指望贾代善,他顶着那被茶盏打伤的脸,穿过半个荣国府回了自个院子,不知道引发了多少新一轮的留言之后,发现张氏正坐在屋里发呆,见他回来,连忙迎了过去:“大爷,这是怎么了?老爷打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帕子给贾赦给贾赦擦拭,口里还忙不迭地叫人打了水拿了金疮药过来。
贾赦坦然地任由张氏帮忙处理,这不过是皮外伤,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心里也琢磨着,自个也该重修万花谷的内功了,离经易道为主,花间游为辅,以后做个神医也不错。心里胡思乱想着,口中对张氏说道:“没事,我跟老爷吵了起来,不过老爷说了,他也会去查,不过,也不能完全靠老爷,我们这边也得追查下去,那几个卖出去的人那边就算了,谁知道他们被安排到哪个偏僻的庄子上去了,不过,那些都是家生子,在府里面肯定是有些姻亲的,都追查下去,我倒是不信,他们一点痕迹都没留!”
张氏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透出了刻骨的恨意。贾瑚因为年纪小,是夭折,入不了祖坟,本来张氏还想着找高僧超度,却被贾母阻止,说什么怕折了小孩子家家的福气,因此,不过是匆匆找风水先生在城外点了个地方下葬了,不光如此,以后,贾家祭祀什么的,自然也轮不到贾瑚,她和贾赦在的时候还好,若是他们以后没有别的孩子,没人给贾瑚祭祀的话,那自个的瑚儿在九泉之下该有多苦啊!这么想着,张氏一边伤心,一边心里也有了些主意。
☆、第5章
贾赦手头还是有几个人的,多半是当初老国公夫人留给他的,虽说史氏借着为长辈祈福之类的名义放出去几个,但是,原本就跟在贾赦身边,或者是帮着贾赦打理老国公夫人留给贾赦的产业的那些人,史氏却是不好随便就放出去的,一方面那些人的身契在贾赦手里,另一方面,要是她开了这个口,那可就在贾代善那里落了不慈的名声了。因此,哪怕史氏心中暗恨,自个的婆婆临死将自己手里不知道多少的私房都给了贾赦,自个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但是也只能干瞪眼而已。
老国公夫人世家出身,哪怕经历了战乱,受到了皇朝更迭的冲击,但是,底蕴还是很深,何况,当年老荣国公贾源对妻子或许算不上爱,但是却很是尊重,贾源算是泥腿子出身,能够立下足以封公的功劳,妻子的出谋划策也是少不了的,因此,每每出征,弄到什么好东西,却是都先让妻子挑选,以老国公夫人的眼力见识,挑到的自然多是奇珍异宝,贾赦之所以精于古玩金石书画,也都是受了老夫人的教导熏陶。
老夫人又持家有道,有着足够的本钱,有善于经营,自然置办下了不小的产业,她去世之时,想着贾赦不受史氏和贾代善喜爱,史氏偏爱幼子,贾代善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对贾赦也是不咸不淡,日后哪怕贾赦继承了爵位祖产,真正能分到的财富却是不会太多,说不得史氏还会留给贾赦一个烂摊子,因此,除了将一些明面上的东西分给了儿子儿媳之外,其他的一股脑儿都交到了贾赦手上。
贾赦这些年活得滋润,自然靠的不是府里一个月不过是二十两的月钱,他不是贾政,史氏常常找借口补贴他一番,贾赦的经济来源就是来自于祖母留给他的诸多产业,那些掌柜管事都是老夫人的心腹,老夫人去世也没有太多年,如今对贾赦还算是忠心,就算有些小心思,也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他们也知道贾赦在荣国府中的尴尬之处,行事也颇为小心,尽量不露把柄,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是递话入府,在府外交流,几乎不进府请安,这回接到贾赦的命令,一个个立马就行动起来。
而张氏,嫁过来之后,同样有几房下人跟着陪嫁过来了,只是史氏如今当家,哪怕名义上将一些事情下放给了两个儿媳妇,但是,儿媳妇也不过就是管事的大丫鬟而已,实权还是在史氏手里,张氏也不是什么强硬之人,哪怕知道其中一些不妥,但是贾家下人多半是家生子,盘根错节,史氏为了自个的权威,又颇是纵容,张氏可不好随便出手,回头就要被人说什么要强弄权,连长辈身边的下人也不肯放过云云,因此,张氏那些陪房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占据什么要害的位置,多半也就是在张氏的院子里头伺候着或者是打理张氏陪嫁的庄子铺子而已。
张氏如今丧子,对于和她一起嫁过来的那些陪嫁来说,可以说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了,那些下人都不是傻瓜,张氏当日产下贾瑚就伤了身子,至今不曾再次有孕,若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得张氏就不会有第二个嫡子了,拿庶子当嫡子养,名不正言不顺,骗不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没有嫡子,在外人眼里,那就是无子,无子就得除爵,若是到时候史氏王家那边再一运作,爵位真落到二房那边也是正常的。
因此,贾瑚一死,自然也是伤害了张氏这些陪房的利益,张氏如今下令彻查内中隐情,一个个都卖足了力气,明里暗里打听探查起来。
这边在明面上折腾,顿时就吸引了史氏王氏那边的注意,史氏哪怕不是真正害死贾瑚的凶手,但是背地里面做了推手却是肯定的,因此,史氏其实也有些心虚,见贾赦张氏都摆出了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心中自然有些心慌,想要如同之前那样,将贾赦叫过来大骂一顿吧,贾赦那凉飕飕的眼神弄得史氏只觉得心里发冷,很快就摆出了一副被贾赦气病了的模样。
史氏那边扶着额头喊头疼,贾赦站在一边看着,冷冷地开了口,说道:“太太年纪大了,有个头疼脑热也是正常的,何况嫡长孙刚刚没了,所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瑚儿没了,太太你伤心难过以至于身体不适不是很正常吗?却是瑚儿不孝,怎么能不长命百岁,让父母长辈伤心呢?”
史氏正听得只觉得刺心,贾政简直如同正义使者一般,突然脸红脖子粗地跳了出来:“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气坏了母亲,那可是大不孝!”
贾赦冷笑一声:“没看到太太头疼吗,整会儿正要清静呢!而且我倒是没听说,二弟你这样对着大哥大喊大叫算是知道孝悌的!”他一边拂袖而去,刚转过身,忽然在贾政耳边说道:“我的瑚儿没了,弟妹却几个月的身子,据说是个男胎?二弟,你心里很得意吧?”
贾政顿时呆住了,看着贾赦的眼神竟是多出了一些恐惧来,很快就色厉内荏地叫了起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赦回头横了他一眼,大步离开了,后面史氏和贾政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贾赦几乎是卷着一股子黑气走了,两人先是一呆,继而异口同声地批判起了贾赦,一个说贾赦不孝,一个说大哥无礼,总之将贾赦批得一文不值,似乎如此才能掩饰他们内心的心虚一般。
而本该安心养胎的王氏也没心情安心养胎了,她匆匆忙忙地命人送了几封信,就跑到小佛堂那边心神不宁地拜佛念经,心中暗恨,之前就不该有什么顾忌,那些人都该灌了哑药,早早直接卖到矿山里头,才不会走了风声。
无论是史氏,贾政还是王氏,都期盼着此事死无对证,但是,若是没有怀疑那也就罢了,若是原本对他们就有些怀疑,那么,他们之前的那些异常之举立马就引起了怀疑,尤其是本来没有太多想法,不过是想要证明孙子的死是个意外,安抚一下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叫自个都看不分明的贾赦的贾代善。
☆、第6章
贾代善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的主人,他对于后宅的事情从来不上心,就像是史氏将他前几个庶女嫁给了面上光鲜,实际上内里就是一团草絮,甚至还不如的人家,还是远嫁,回门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还要被史氏吹枕头风,说那几个庶女不知道感恩,对家族毫无感情,嫁了人真当自己不是贾家人,连封信都没有了。
贾代善对史氏还是很信任的,老实说,史氏表面工作做得的确很不错,他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自个活下来的都是庶女,一个庶子都没有,也没有怀疑过,自个那几个庶女为什么不约而同地出嫁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贾代善是这个年代典型的男人,信奉男主外女主内,内宅的事情全部交给女主人,他从不过问,而且,他虽说在很多事情上很是清明,甚至可以用精明来形容,但是,对于家宅的事情,却是不甚了了,他也不是很在乎,他跟自家几个孩子的感情真的都不怎么样,哪怕是贾政贾敏,都是如此,毕竟,他之前忙于征战公务,能有多少时间关注自个的孩子,贾政是男孩也就罢了,还能常常考校一下学问什么的,虽然贾代善自己也就是个半吊子,对于这方面懂得也不多。至于贾敏,虽说是老来女,但终究是女儿,做父亲的跟女儿太亲近,也是不像话的。因此,虽说感情深了一些,但是也有限。
以前他对内宅的事情很放心,结果被贾赦用近乎蛮横的态度引起了他的一些怀疑之后,贾代善的行动力也是值得称道的。
贾代善固然在内宅没什么人手,但是,他手底下家将亲卫众多,很多都是跟着他南征北战过的,这些人做事素来周全,真要是粗心大意的性子,也没法从战场上活下来。他们不好接触内宅,但是,别的事情却是没有多少顾忌,比如说,将与此事有一点关联的人都揪出来拷问,那等原本在军中充当斥候的人更是直接进了后花园,查找线索。
结果线索就出来了,贾瑚落水的地方压根没有贾瑚的脚印,倒是有些模糊的明显是大人的脚印,而且那里还有些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挣扎痕迹,亏得近日并没有下雨,要不然,这么多天过去,早就找不到什么证据了。不过,从这些也就能知道,贾瑚根本不是自个跑过去的,而是被人抱了过去,强行扔到了池子里面,甚至那人还在水池边上等了一会儿,等到贾瑚挣扎无力之后才离开了。
得到结果之后,贾代善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他不是傻瓜,虽说下面的人没有点名道姓,但是从那厚厚的一叠子口供中就知道,这事跟自个的老婆还有二儿媳妇脱不了干系。
但是贾代善很难理解,她们害了贾瑚,到底有什么用,贾赦还年轻,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张氏虽说之前怀贾瑚坏了身子,但是这些年也调理得差不多了,再生一个嫡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难不成王氏肚子里真是一个男胎,打算过继到大房?
贾代善其实真的没有怎么想过,要让贾政继承荣国府,贾代善一向善于揣摩圣意,如今的圣人并不是元后嫡出,但是却也因此,更看重正统,因此,太子襁褓之中,就被立为储君,饶是这些年太子有些荒唐之处,但是圣人依旧多有容忍之处,由此可见圣人的心意,若是自个提出废长立幼,只怕圣人那一关就过不去。何况,贾赦虽说不成器,但是他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平常也很少出门,往来的也都是差不多的人,胆子也不算大,因此,一辈子虽说也干不出什么大事,也闯不出什么大祸来,就算有些欺男霸女之事,对于荣国府来说,压下来也很容易,起码贾赦能够老老实实享受一辈子富贵,再之后,就得看孙辈的。若是孙辈再不成器,那也就真的没办法了,到了那个时候,贾代善自个也早就入了土,也就不需要再多想了。
贾代善如今心中是深深的倦怠和失望,他真不知道,自个家里会出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史氏,问王氏,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是国家还是家族,最怕的就是祸起萧墙,这种事情传到外面,自个起码就是个治家不严的罪过,还会成为人们的笑柄,他如今掌着京营节度使的位置,是圣人心腹,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面眼红呢,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只怕就要被打发到一个闲职上头,真的只能一辈子养老了。
不说自己,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别说荣国府的荣光了,光是兄弟阋墙这种事情,日后就是扯不断的麻烦。贾赦要真的袭了爵,他能放过贾政他们夫妻?还有,史氏一心偏帮着小儿子,贾赦心里真没意见?他可没想到,按照正常的发展,自个这个大儿子叫史氏那个少有的寿星压了一辈子都没能翻身。
贾代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这事究竟怎么处理,史氏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这事她或许一开始没插手,但是事情发生之后就利索地帮着王氏扫除了首尾,甚至有几个与此事有关的下人直接被史氏送到了史家的庄子上,她这是什么意思,一方面帮王氏,一方面又要拿捏王氏吗?至于王氏,王家如今也算是起来了,王子腾在军中已经是崭露头角,很得上司器重,王家老爷子也还在,哪怕身体不好,依旧颇有人脉,若是将王氏处置得重了,只怕就要跟王家翻脸,那当初干什么还要向王家求亲呢?
贾代善一晚上没睡着,根本就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不过还是阴着脸,带着人去了荣禧堂,对着因为之前的事情,同样有些惴惴不安的史氏说道:“瑚儿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来人,去把老大跟老二还有他们家的都叫过来!”
史氏犹豫了一下:“老爷,那我?”
贾代善看着史氏,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之色,昨天晚上他想了太多,原本他不在意的时候,自然不会多想,如今想得越多,越觉得史氏有问题,想想这么多年对史氏的信重,贾代善几乎觉得恶心,这会儿看着史氏,神情难免不好看,他冷声道:“夫人有什么想法,等到孩子们过来了再说吧!”说着,直接就往椅子上一坐,目不斜视,一声不吭了。史氏几乎没见过贾代善露出这般神情来,也是吓了一跳,心里更慌了,她咬了咬牙,也坐了下来。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