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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这华贵的外表更有价值的是,它实际上是一件通灵宝物。
当年高祖皇后请来蓬莱术士,为自己制作了一批通灵之物。近百年过去,这批东西要么遗失不见,要么封存不见天日,唯有这座宝屏代代相传,仍被历代后宫主人钟爱,珍惜万分。
这座宝屏因绘制了整个后宫地形,又包含了二十四节气,术士施法之后,便成了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只要宫中有什么血光异动,或是有人在宫中使用法术,屏风上都能有反应。对后宫之主来说,有了这座宝屏,监视其他人动向就十分便利。
不过与凤印不同的是,这座屏风却并非是一定属于皇后。之前就有皇后失宠,皇帝将宝屏赏给宠妃的先例;先帝驾崩之后,这座宝屏是由慈光公主掌管的,为她后来能掌控后宫,勾结梁王作乱助了一臂之力。
天章登上大宝之后,因太后一直病中,精神不济,因此这座屏风天章就赏给了孟清极。
若说凤印是皇后身份的证明,那宝屏无疑就是这种证明的保障。
“先拖住他,”孟清极冷着面孔,“这事情我要请圣上决断。”
他身边的苏辛立刻道:“我这叫人去到圣上那边通个气。要让皇后就这么搬走宝屏,以后肯定更不把宸君放在眼里。”
孟清极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我并非恋栈权势,只是不甘心任他这般肆意践踏罢了。”
孟清极在内室拖拖拉拉,傅冉在外面等得便有些不耐烦,叫过苏棉道:“时候不早了。”
苏棉巴不得他打道回府,就听傅冉道:“去叫膳房将午食抬到圆照宫来。”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但也无法阻止——这圆照宫说是宸君的宫殿,但若皇后驾临摆顿饭,从道理上说,并无不可,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荣宠。
孟清极这边刚悄悄派了个小太监去到天章那边搬救兵,就听说傅冉要在这里摆膳,终是忍不住走了出去。
幽雅的茶厅中食桌已经抬了上来,上面摆满了各种珍馐。傅冉正倚在榻边,看到孟清极过来,立刻就问:“十二屏准备好了?”
孟清极垂着眼睛:“还需几日……”
傅冉立刻打断他:“今日不行,拖到明日,明日不行,再拖到明日,这样一日日拖下去,难道这事情就能不了了之?你是觉得这样多拖几日也是好的,还是觉得只要拖过了今日我就拿你没办法?”
孟清极不说话。
没人敢说话。
皇后口无遮拦,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孟清极僵在那里,傅冉又语调平平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你站一边就行了。”按照宫规,皇后用膳的时候,宸君是要侍奉的。
孟清极脸上渐渐红了,傅冉又道:“你觉得我羞辱了你?我要告诉你,这是你自取其辱。”
天章每日都在乾坤宫处理国事,除非去太后那里,否则一般直到掌灯时候才会回后宫,中午时候也是在乾坤宫用膳。孟清极派去的太监无法直接见天章,都是跟苏檀通消息,再由苏檀向天章禀告。
等天章用过饭,苏檀才小心禀道:“皇后去了圆照宫,去要十二宝屏,宸君一时没准备,这会儿似乎还在拖延着。”
天章正为政务所累,听到这些后宫琐事更觉不快,脱口而出:“他到底要怎样!”
苏檀揣摩皇帝说的这个“他”应当指的是皇后,便缓缓道:“皇后似乎是打定了今日不拿到宝屏就不离开圆照宫的主意,午膳也摆在了圆照宫。”
天章立刻问:“这是谁派人过来说的?皇后?还是宸君?”
苏檀不敢隐瞒:“是宸君派人来的。”
天章面色稍缓,吩咐苏檀:“你去圆照宫跑一趟,告诉宸君,那本就该是皇后的东西,是朕之前疏忽了,今日就让皇后搬走。”
有了天章的决断,傅冉很快带着这块巨大的宝屏,浩浩荡荡回到了两仪宫。
当天晚上,天章宿在了圆照宫。
新婚才第三天,皇帝没有与皇后圆房,却临幸了宸君。
两仪宫中,皇后的寝殿早早就熄灯落帐,皇后似乎情绪不佳,已经就寝了。
一片漆黑中,只有那座刚刚搬回来的宝屏静静矗立。
“抢回了宝物有什么用?失去了圣心才是最要命的,”陶嬷嬷忍不住对苏棉嘀咕,“你要多劝劝皇后,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第8章
两仪宫中一片冷清,皇帝驾临的圆照宫里也并非欢欣鼓舞。
孟清极连话都不想跟天章说。
他与傅冉为宝屏争执的时候,叫小太监去偷偷报信,就是想让天章知道皇后在为难他,希望天章为自己解围,没想到天章只叫苏檀来传了个口信,连面都没出现,就让皇后把宝屏给抬走了。
事后驾临圆照宫以示恩宠有什么用!
孟清极心中虽然忧愤,却不屑争吵,只是冷着一张脸对天章,满是排斥和孤高,不对天章有半分逢迎。天章如何不知道他的心事,却又觉得他这生气的样子比平时更加动人,就不开解他,只在灯下欣赏了半天冷美人,才从袖中摸出一串珠串递到孟清极手中。
那串珠子似玉非玉,颜色莹润,摸上去十分暖和,转动时候里面还隐隐有波纹随之晃动。
“……这是五行殿新制出来的水暖珠,里面盛的是水,不如聚火珠那么烫,正方便随身携带把玩。”天章说了半天,孟清极只是将珠串随手丢在桌上。
天章道:“这不比聚火珠那么结实,小心摔了。”
孟清极神色怏怏,淡淡道:“陛下既然觉得我不擅保管,何不将明珠赠予皇后。”
天章明白他意有所指,这才温和解释:“宝屏是当年高祖皇后所持之物,后来由历代皇后掌管已约定俗成。过去交由你,是因为宫中没有皇后,你就是后宫之首。上下有序的道理,你应当明白。”
孟清极心中一寒,知道顺着天章的想法辩下去,自己就要被扣上“不识尊卑,不分上下”的大帽子。天章少年时候经过伪王之乱,遭梁王迫害甚深,因此对上下尊卑之分十分敏感。
想到此处,孟清极冷淡道:“看来果然如皇后所说,是我自取其辱。”
天章含笑看着他,伸手轻抚他的后背:“好了,何必说这种赌气话?”
“这并非气话。我并不敢将宝屏据为己有,只是当初是圣上交由保管,才格外慎重,”孟清极淡然道,“皇后若是有圣旨,我当时也不会那般固执。”
他这一句话就暗指皇后才是无视圣意的强权之人。
天章一笑而过,不再提这事。当夜与孟清极同床而眠,只是抱着孟清极,未行房事。等次日天章一走,孟清极就抓起放在桌上的水暖珠砸在地上,那串珠子果如天章所说清脆易碎,几声脆响之后,就见地上一片斑驳水渍,一会儿之后就消失无踪。
孟清极身边的嬷嬷柳氏见他如此,不由就念叨:“昨日宸君应该趁着机会讨好圣上,怎么还是那般冷言冷言?虽说眼下皇后不讨喜,可万一在宸君之前怀上孩子怎么办?”
柳氏是孟清极生父的乳娘,孟家的老人,当初孟清极进宫特意带来伺候的。这三年来孟清极虽有专宠,却一直没有动静,柳嬷嬷早就心急如焚,如今皇后入了宫,更让她觉得紧张。
“宸君容貌也好,性子也好,都像亲爹,可你亲爹吃了多少苦头,老奴都是看在眼里的……”
孟清极不爱听柳氏絮叨,只道:“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边说着,苏辛就捧来了一盅小罐。柳嬷嬷忙小心接过来,罐中盛的是颜色浅灰色的药粉;用小银勺准准地挑了一钱分量,在羊乳里化开了,然后奉给孟清极。
三年前孟清极虽然已用始蛇膏改变体质,但因他一直没有生育,因此用些固本培元的药物,以助受孕。
孟清极未做声,接过水晶小碗,不情不愿地吃了。羊乳冲淡了药粉的气味,但还是品得出里面有始蛇的腥味。孟清极将小碗递还给柳嬷嬷,忽然微微一笑道:“嬷嬷何必太着急,两仪宫那边可是连药还没有吃呢。”
“这才两天,圣上就留宿在圆照宫,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嘲笑皇后呢,”陶嬷嬷督促手下准备好皇后一早就点的一大串的茶点,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光吃这些点心有什么用……”
傅冉一早起来懒洋洋让宫人服侍洗漱了,就命人将一碟碟各式果子茶点铺了一桌子的。
水晶饺,白玉粽,小块小块两指宽的金灿灿的胡饼叠成宝塔形状端上来,荷花瓣似的盘中盛着五色粥。南方湖滨的小银鱼做成琥珀一般的鱼冻,北方极寒之地的野兔炸得酥脆鲜香……
这铺排的早点,皇后一人自然吃不完。剩下的都赏给两仪宫中的宫人分食,居然连殿外当值的小太监都能分到。众人前两天因为大婚刚得过赏钱,今日又得皇后赐食,莫不欢喜。陶嬷嬷却看不过傅冉这般轻浮铺张,板着脸劝诫道:“皇后应以节俭为美。如今天下虽然安定,可当年圣上被伪王囚禁的时候,可是连野菜都吃过的;太后在静虚殿做苦役,一日只食一粥,想想圣上与太后当年,皇后亦该克己节欲,勤俭奉公。”
傅冉想了想问:“我,没有逾制吧?”
陶嬷嬷虽然不服,也不得不道:“没有……”皇后每日用度只是略低于皇帝,在饮食方面,是可以与皇帝平齐的。傅冉吃再多,都不会吃超了。
“既然还没逾制,说明这程度不算铺张。”